高妹說食堂門口有個阿姨在賣糖葫蘆。
“這么冷的天,怪可憐的,我看那糖葫蘆真不錯,紅燦燦的,果子也個兒大,可惜我沒帶錢。要是能刷飯卡我就買兩串了,一塊五一串,好多年都沒吃糖葫蘆了,饞得很?!?p> 陸讓忍不住咽了一下口水,多少年沒吃過糖葫蘆了??上?,就是能刷飯卡她也不敢亂花錢。一塊錢一串,真貴啊,只能望梅止渴,吞口水了。
吃了飯,陸讓不敢午睡,先把《威尼斯商人》的中文臺詞再改一改,英文的就靠杜金自己等會再改了。
如果羅爾凡直接寫英文劇本就好了,壓根不需要先寫中文臺詞再翻譯過來,可惜人家是高二(3)班的人了,不能全盤托付給他。他的英文水平就是這么厲害,不懂這些學霸,數(shù)學能拿滿分,英文還可以全年級第一,不過他長了好多白頭發(fā)。高妹說,羅爾凡這種人,除了少白頭有點影響顏值,他真的是一個完美的學霸,100分啊,估計是腦細胞死得太多,頭發(fā)受到致命的影響,可惜,只能打99分。
“我?guī)煾底顜浀牡胤骄褪巧侔最^,什么腦細胞死了一堆,你真不懂得欣賞,認真的男人最帥,100分?!倍沤饡r刻維護著羅爾凡。
“嗨!”皮喜過來了,神采飛揚:“陸讓,杜金,把老(3)班的女生喊出來,還有半個小時上課,快出來,打雪仗去,姚思古帶相機了。”
陸讓停了筆,招呼原來高一(3)班的12個人下去玩兒,大家嘻嘻哈哈的都出來了。
王知節(jié)跑得最快,誰也不等,一個人咚咚的跑下樓。
杜金和高妹跑到走廊一看,趙志從,羅爾凡,王知節(jié)都在扔雪球,敵我不分,亂砸一氣。原來高一(3)班的已經(jīng)聚集了三十多個。
真懷念我的高一(3)班啊。陸讓心頭剛熱,腳趾頭一陣涼意襲來。她看了一眼自己的運動鞋,進水了。
一個雪球砸中了她的臉,陸讓壓根沒看到是誰。
“開戰(zhàn)了,別發(fā)愣啊,快點扔男生!”杜金哈哈大笑。
雪還不是很厚,大家追逐著打了一會兒,原本想堆一個雪人,可是弄不起來太大的雪球。
“咱們好像三十幾個屎殼郎在滾糞球?!逼は补笮Γ骸澳憧?,這樣更像了吧?”皮喜用了一招蝎子擺尾去推雪球,雪球直接碎成渣渣。
“你才屎殼郎呢。”杜金往皮喜脖子里塞了一團雪,趕緊躲到羅爾凡背后尋求保護。
“放開那個女孩兒?!逼は搽p手叉腰,說著周星馳《破壞之王》的臺詞:“放開那個女孩兒!”惹得大家哈哈大笑。
跑累了,就隨便踩踩腳印,在雪地里寫字。
“你穿得太少了,冷不冷,給你一只手套吧?!币λ脊耪乱恢皇痔捉o陸讓。
“不用?!标懽尵芙^,吸了吸鼻子,躲到了一邊,生怕大家看見。
“你怎么不戴手套啊,會長凍瘡的。”姚思古硬生生塞了一只到陸讓口袋里,陸讓沒管,就當什么也沒發(fā)生。
皮喜拿了相機,準備給大家拍集體照。
王知節(jié)叫嚷著:“多拍幾張,不好看的不要,把我拍帥一點,大長腿的那種,你趴地上拍,那兒,那兒干凈,還有雪?!?p> “你行你上!”皮喜說:“我保證不了,你要是想很帥很帥,恕難從命。你要么去投胎,要么去韓國,我辦不到?!?p> 大家笑得不行,王知節(jié)氣呼呼的叫:“皮猴子,你真是皮癢了,快點兒,馬上上課了?!?p> 皮喜把鏡頭調(diào)好,相機放在干凈的一塊石頭上,按了快門,迅速的飛撲過來,身輕如燕的臥倒在第一排正中間。
“散了散了,回去上課?!贝蠹乙差櫜簧峡?,反正連著拍了兩次,皮喜撲騰了兩次,他說可以就行。
“滾!滾蛋,滾蛋,他媽的滾蛋!”大家扭頭看,卻看見食堂老板周扒皮發(fā)瘋般的把糖葫蘆扔到地上,還踩了幾腳,賣糖葫蘆的女人躲閃,卻更惹得周扒皮氣急,把整個糖葫蘆棒子扒的精光,一顆不剩的全扔在了地上。
“誰告訴你地方能進來,你算哪根蔥,跑到老子的地盤來賣東西,誰給你的膽子。你走不走,不走是吧?老子給你面子你不要,催了幾遍都不走是吧,給你臉了!”周扒皮閃了一耳光過去,那女人躲閃不及,巴掌打到了她的后腦勺,發(fā)髻歪了。
“住手,打人干嘛,報警了??!”幾個學生從食堂沖出來,替那個阿姨打抱不平,擋在周扒皮和糖葫蘆之間,周扒皮撒了氣,罵罵咧咧的回去了。
陸讓突然想起了自己的媽媽,如果這位阿姨的孩子看見自己的母親在這里被人打罵,該多傷心,陸讓想到自家的光景,仿佛自己的媽媽也在外受了這般屈辱,心酸得不能再看,趕緊眨巴著眼睛,把眼淚憋了回去。
“皮喜,班長,帶錢了沒?咱們把糖葫蘆買了,我們請女生吃。”
“帶了帶了?!蹦猩鷤冓s緊掏兜,陸讓摸了摸口袋,沒錢。杜金也在掏錢,有一張五塊的。
趙志從喊:姚思古二十,皮喜,五塊,羅爾凡,5塊,梁士瓊,3塊,我,趙志從,五塊。
王知節(jié)本來要掏上衣兜,他想著也差不多夠了吧,從屁股兜里拿出了一個硬幣。
“鋼镚不要,收起來,我嫌棄?!逼は卜藗€白眼給班長。
“女生不要出錢,有男生在,你們負責吃就行?!逼は沧尪沤鸢盐鍓K錢收起來,大家把能吃的糖葫蘆都買了下來,有的還沾了一點雪,冰冰涼涼的吃著,津津有味。
“阿姨,這些還能吃,我們也買了?!币λ脊胖钢戳四喟偷奶呛J。
“不能吃了,臟了,這幾個不賣了?!辟u糖葫蘆的阿姨攔著不讓,慌慌張張的把七八串有一點泥巴的糖葫蘆包起來藏背后?!拔易约撼?,你們拿好的?!卑⒁叹执俨话驳恼驹谘┑乩铮男邮枪さ厣夏欠N解放牌軍鞋。
陸老爹也是長年累月穿這種鞋子,5塊錢一雙。
賣糖葫蘆的阿姨的眼睛里滿是淚水,感激的看著這群孩子,連連彎腰行禮。陸讓暗暗鼓勵自己:加油,我必定要考上大學,不讓我的父親在外面受氣。
高妹說這阿姨真是好善良啊,老實人。
陸讓點頭,“周扒皮太可恨了。不過我希望這個阿姨再也不要來了?!标懽尰仡^指著食堂后面的鐵絲網(wǎng):“你看那個洞,太小了,還拿著糖葫蘆,不好鉆。鉆進來也會被周扒皮辱罵,那個混蛋,還打人。”
“改天我找道上兄弟,揍他一頓,他就老實了,那個,我道上的兄弟呢?皮喜,找人,揍周扒皮?!倍沤鸾乐活w山楂:“這冰糖,脆。”
“你別忘了自己什么身份?!备呙锰嵝阉虐职质蔷?,警察的女兒怎么能這么匪氣十足呢。
“我什么身份,我沒有身份,我還沒辦身份證呢?!倍沤鸸笮Γ骸拔议_玩笑的,能開食堂的,來頭不小,能忍則忍,我招惹不起,我家沒后臺,我就隨口那么一說,皮喜,沒事沒事,我開玩笑的?!?p> “金金姑娘越來越穩(wěn)重了,你發(fā)現(xiàn)了吧?”陸讓拍了拍杜金:“孺子可教,果然是高一做過升旗手的人?!笨磥砝相u的一片心血沒有白費。
陸讓突然打了一個寒戰(zhàn),太冷了,現(xiàn)在腳底下一片冰涼,雪水全部浸透了十根腳趾,她穿的太單薄了,特別是跑鞋,根本不適合在雪地里行走,漏水。
“你不用還了?!背弥蠹覜]注意,姚思古把另外一只手套也塞到陸讓的口袋里。
陸讓的兩個口袋都鼓鼓囊囊的。
我需要的不僅僅是手套,是鞋子,是羽絨服,是保暖內(nèi)衣。陸讓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窮的像一個乞丐,什么都缺,姚思古,你是養(yǎng)不起我的。
這是陸儉五年制大專帶來的經(jīng)濟困難后遺癥,還有一年半畢業(yè),陸家才能看到生活好轉(zhuǎn)的跡象。
杜金喜歡吃糖,手里拿了兩串,嚼得冰糖嘎嘣脆,她說:“姚思古這人,還挺有錢的,真給力,二十塊,眼睛都不眨一下?!?p> 高妹連連點頭,“平安夜的大蘋果,最終還是班費出了,他們不愿意給女生買蘋果。還是咱們班男生好,現(xiàn)在這個班的男生,哎,我一點兒都不想認識他們,斤斤計較,蠅頭小利也能跟我們辯論得面紅耳赤?!?p> “這話說的?!瓣懽尠巡弊涌s進毛衣領(lǐng)子里:“人家也不想認識我們,大家都是半斤八兩,固定的圈子,半只腳都不想踏出來,反正我們也不是來交朋友的?!?p> 杜金搓著兩串糖葫蘆,就像拿著兩把劍:“皮喜,哈哈,帥吧?來一張,我是大俠金金姑娘,替天行道?!?p> “好,自然一點?!逼は舱f:“陸讓,擺一個Pose。”
陸讓和高妹馬上配合的伸出了剪刀手。
“喂,皮喜,你的糖葫蘆粘嘴唇上了,搞得跟鼻血似的?!倍沤鹉昧艘粡埣埥o皮喜。
“我靠!不是糖葫蘆,就是鼻血。”皮喜趕緊把紙巾搓尖,塞上。
“哥們,是不是來新書了,借我看看?!蓖踔?jié)不懷好意的摟著皮喜的脖子,當年的小黃書,就是皮喜帶進來的。
“早就不看那種書了?!逼は参宋亲?,吸到了自己濃濃的血腥味。
“都看碟的,好嗎,還看什么書,你真落后。姚思古,你的碟片多,你借他兩張?!?p> “我哪有!滾蛋!”姚思古因為撒謊,滿臉緋紅,做賊心虛的看著陸讓。
杜金和陸讓面面相覷,“知人知面不知心,這些禽獸!”
杜金趕緊拉著兩個姐妹遠離了這幾個男生。
這照片,一等就等了半個月,馬上就要寒假補課了。
姚思古又贊助了二十大洋洗照片,他說我們高一(3)班的老傳統(tǒng),男生帶女生,怎么能讓女生花錢呢。
“如果我們古窯甜心的學習成績再好一點,我就很喜歡他了?!倍沤鹫f,特意看了一眼陸讓。
陸讓假裝沒聽到,不做答復。
“來,這張是你的,你看看古窯甜心站的位置。”杜金負責把12張照片拿到(5)班來,首先給陸讓發(fā)了一張。
姚思古微笑著,站在陸讓的身后,他正好高出了她一個頭。
“郎才女貌,好一對有愛的男女啊,要說你倆沒有奸情,我都不信。”杜金說:“姚思古那眼神,冒著星星呢。“
“這像素,你都能看出來眼睛里有星星?“陸讓硬著頭皮反駁:”你是看了《周易》,閉著眼睛算出來的吧?“
“看看,咱們班的人真好看,男孩兒玉樹臨風,女孩兒沉魚落雁。“高妹樂滋滋的看著每一張開心的笑臉。
“除了班長這身材,占地方,影響格局?!岸沤鹣訔壍闹噶艘幌峦踔?jié)。
“金金姑娘!又在背后誹謗我!“王知節(jié)一拳頭抵在杜金桌上?!眽奈颐?jié)!“
“干嘛!你看看你這肚子,17歲的花季雨季,你這肚子不收著點兒嗎?要是一頭豬,都能出欄了。我當面也說你壞話,我說得就是這么難聽,你減減肥吧,以后怎么找女朋友,啤酒肚,大叔一樣?!岸沤馃o所謂的把王知節(jié)的手從桌子上拿開。
“果然,你這白眼狼,我也不用給你什么面子了。告訴你一個好消息,上周我們男生的提議,鄒老師同意了。從今以后,你們女生自己抬水去,兩個人一組值日,一天保證一桶水,剩下的才歸我們男生負責,你們一天喝的水,可不止一桶,已經(jīng)占我們男生便宜了,好自為之吧?!巴踔?jié)拿了自己的照片,甩手走人。
“老鄒是得了失心瘋么?這么喪盡天良的提議也能通過,這個班,真是垃圾!“杜金氣鼓鼓的對著高妹拍桌子。
“橘生淮南則為橘,生淮北則為枳,班長的立場也變了。估計班長也不想抬水了,每天都是他去抬水,早就心生不滿了。關(guān)博,曾波,謝光起那幾個男生,從來不去扛水。什么十三太保的老大,一點兒男子氣概都沒有,倒是每天穿得花里胡哨的哈韓哈日?!案呙门牧伺年懽尯腿R萊的肩膀:”互相幫助,咱們四個抬一桶,怎么樣也能扛上八樓吧?“
萊萊可憐兮兮的說:“沒想到分到文科重點班,女多男少,淪落至此,還是我們高一(5)班的男生善良,他們可沒這種心思占女人便宜,女生抬水,千古奇聞。“
“今時不同往日,大家身在曹營心在漢,男女比例嚴重失調(diào),以前的男生是綠葉,現(xiàn)在的男生是花朵,就這十幾個男生,都把自己當鮮花?!岸沤鹱鰢I吐狀。
陸讓突然想起徐氏的詩,幽幽的念道:“君王城上豎降棋,妾在深宮哪得知,十四萬人齊解甲,更無一個是男兒。存在即合理,不需要四個人抬一桶,不就是20斤一桶嗎?金金姑娘,我連你都背得動,包我身上,你們不用管?!?p> “太丟人了,老鄒也瘋了,瘋了,這些人,臉都不要臉。“杜金把課本堆整齊:”就等著看笑話吧,別的班還不笑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