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戍府。
小遲坐在床上,手上纏著紗布,臉上的傷青一塊紫一塊。沐靈音走進(jìn)門來,安若跟在后邊,手里端著湯藥。
“小姐!”小遲說著就要下床來行禮,卻被沐靈音攔住了。
“不用了,你傷沒好就躺著好好休息吧!”
小遲聞言,不禁感動(dòng)得眼中泛起淚花,言語嗚咽。
“若不是小姐救了我,我今日恐怕就被打死在城門之外了!小姐的恩情,小遲一輩子都不會(huì)忘記的!”
聞言,沐靈音一笑,說:“那你就好好活著,也不枉我救了你?!?p> “我……”小遲愣住,沐靈音站在一旁,安若坐到床邊,喂小遲喝藥。
看著小遲將湯藥喝藥,安若端著碗走出去,沐靈音坐下。
“你剛才說,你叫什么?”
小遲回答:“我叫小遲,是之前商隊(duì)里一個(gè)隨行的老人家給我取的?!?p> 小遲……
沐靈音思考一番,忽然莞爾一笑,說道:“不然這樣,我?guī)湍闳∫粋€(gè)。你就叫——慕遲。怎么樣?”
“慕遲?”小遲自言自語的喃喃幾遍,然后笑著說:“我以后,就叫‘慕遲’!”
沐靈音看望慕遲過后,便回到周禮給她準(zhǔn)備的住所。
住所旁有一汪碧塘,碧塘上有一小亭。月色疏離之下,清風(fēng)吹拂,撩撥水面皺紋粼粼,佳境雅致,讓這臨春冬末也沒有那么寒冷了。
“看什么呢?”
聞聲,沐靈音回頭,笑著看向殷宸。
“這碧塘不大,但卻也能讓人沉浸一番?!?p> 殷宸走到沐靈音身邊,也看了看面前的景色,點(diǎn)點(diǎn)頭:“是有雅致。但若放在江南,就不算什么了?!?p> 一聽到殷宸說“江南”,沐靈音就猜出來殷宸定的路線之中,會(huì)有江南。
她很期待,但如今她看到殷宸,總是會(huì)不自覺的想到白天發(fā)生的事情。
“阿宸,我總覺得,你白天抓那小偷時(shí),給我的感覺有些不一樣?!?p> 沐靈音話一出,殷宸一愣,有些驚訝的看向沐靈音。但夜色昏沉,讓人無法仔細(xì)辨別他心中所想。
“那商人與手下商量好了,先污蔑那小子偷東西,再當(dāng)眾將他打死?!?p> “污蔑?”沐靈音不解的微微蹙眉,看向殷宸?!昂枚硕说?,為什么要污蔑小遲?”
聞言,殷宸回答:“商人日前因?yàn)槟切∽觼G了生意,還賠了本。便越發(fā)的看他不順眼,于是就想趁機(jī)報(bào)復(fù)一把,便藏了東西,說被人偷了,再借此名正言順的將那小子打一頓?!?p> 聽完殷宸的話,沐靈音的臉色已經(jīng)沉了下來,眼中帶怒色。
“真是無恥!”
如此,殷宸便在旁順?biāo)浦邸?p> “我也是知道了事情的原委,所以才那樣?!币箦芬贿呎f著,嘆了口氣。沐靈音回神,殷宸又說:“明日我們啟程,一路東去進(jìn)入宿州。宿州,就是紅伶故事的起源地,若是能趕得上,正巧也能看一場(chǎng)《候亭花》?!?p> “《候亭花》是……”
“你之前問我的‘紅伶’,正是出自《候亭花》,這戲文分三折,上中下,作者不知道是誰,但一經(jīng)演繹,便連獲好評(píng),所以每年的二月十九這天,都會(huì)編排這出《候亭花》,祭祀這位菁凰道人?!?p> “這其中又有故事吧?”沐靈音微微笑道,殷宸點(diǎn)頭。
“傳說百年前,宿州爆發(fā)疫病,疫病來勢(shì)洶洶,宿州尸橫遍野,一直找不到解決方法。疫病逐漸蔓延向其他州縣,瀕臨天子。此時(shí),出現(xiàn)了一位自稱叫‘菁凰’的道人,他說他有辦法根治疫病,但他的條件是有人能讓他流下眼淚?!?p> “流下眼淚?”沐靈音詫異,殷宸又說:
“不錯(cuò),那道人天生不會(huì)流淚,也不通人世疾苦。要他流淚,可謂是一大難題?!币箦氛f著一頓,“但,此時(shí)有人拿出一戲本,說愿意一試。便冒著性命之危,帶領(lǐng)了幾位戲子將戲文演了出來。這一出戲文就是三天三夜,從悲到歡,從歡到悲。戲子們?nèi)硇耐度霊蛭闹校綉蚰宦?,那道人已?jīng)消失不見,而在那道人觀戲處,他的淚珠落入土中,土中生出青草。人們用青草和清泉煎藥,終于才化解了危機(jī)。而當(dāng)時(shí)那些戲子所演的,正是流傳到今的《候亭花》?!?p> “所以,紅伶其實(shí)就是《候亭花》中的人物?”
“不錯(cuò)?!?p> 聞言,沐靈音若有所思的低下頭,細(xì)細(xì)揣摩為何叫做《候亭花》。
“那《候亭花》,是在哪里演的?”
聞言,殷宸想了想,說:“如今,那地方叫做‘候花亭’?!?p> 話音落,沐靈音頓時(shí)就明白了。月色迷蒙,華奕處理完事情也來到亭中。
“阿音。”
沐靈音隨即回頭看去。
“華奕哥哥?!?p> “夜都深了,這外面又涼,怎么不到屋里待著?”
聞言,沐靈音與殷宸兩人對(duì)視一陣,然后看向華奕。
“華奕哥哥,明日啟程恐怕要多備一輛馬車?!便屐`音岔開話題,華奕垂眸,又看向沐靈音。
“我便是要來告訴你此事?!比A奕一頓,上前道:“小遲……慕遲已經(jīng)請(qǐng)?jiān)?,要留在邊戍,和周大人一同學(xué)習(xí)?!?p> “他要留在邊戍?”沐靈音不解,華奕便立即解釋。
“他自知他身上的傷不便與我們共同前往東都,所以就自愿留在邊戍。阿音你曾許諾放他自由,我也不好強(qiáng)求,所以就代你遂了他的愿,讓他留在邊戍。”
聽完華奕一番話,沐靈音也沒辦法的嘆了口氣,答應(yīng)道:“他想留在這,就留在這兒。不過……”
“放心,我會(huì)讓周禮多照顧他的?!币箦氛f道,沐靈音聞言,看向殷宸一笑。
“好,那明日,就我們啟程?!?p> 第二日,沐靈音等人在周禮等人的護(hù)送下離開邊戍,沐靈音一路同殷宸等人策馬趕往宿州,只為能快些趕上祭祀的時(shí)候。
進(jìn)入宿州地界,一切都開始都變得不一樣了。山勢(shì)拔地而起,群山連綿起伏,翠墨相接,青山傍綠水,斜頂木屋流水小橋,臨春野花初綻,盡冬遍地紅花。
一切都是她從沒有見過的樣子,所到的每一處,聞過的每一簇花香,看到的每一幅風(fēng)景,都是她從未曾想象過的。
“這種帶著花香,自由,生活在青山綠水之間的生活,不就是當(dāng)年玉芹嬤嬤說的‘仙境’嗎?”
安若在旁也是一樣的面帶笑容,欣賞著面前的山水圖。
靖恒撇了撇安若,安若正為眼前景色所傾倒。靖恒在一旁輕咳了兩聲,安若回神,有些不滿的看著他。
他看向面前,然后說道:“公子他們已經(jīng)走遠(yuǎn)了……”
說完,安若才反應(yīng)過來,不禁不知所措的低了低頭,然后策馬追上。
安若追上沐靈音,靖恒也跟上來。
“阿若,你說,宿州會(huì)是什么樣的?”
安若聞言,不禁視線一轉(zhuǎn),看向追上來的靖恒,靖恒覺得不妙,便揮了揮馬鞭往前趕。安若不滿的看著靖恒的背影,又將視線移回沐靈音身上。
安若笑著打趣道:“無論是怎么樣的,只要公主覺得是‘仙境’不是‘陷阱’就行!”
“陷阱?”沐靈音頓時(shí)聽懵了,安若也頓時(shí)發(fā)覺自己說錯(cuò)話了。
一旁的殷宸臉色霎地沉了下來,華奕抬手捂住嘴咳嗽兩聲,安若便不敢再說了。
因?yàn)榘踩魺o心的一句玩笑話,一行人在抵達(dá)宿州前氣氛都相當(dāng)凝重。
直到到達(dá)宿州城下,沐靈音興奮的跳下馬開始,僵局才打破。
“阿宸,華奕哥哥,阿若,我們到了!”沐靈音走向城門,安若也下馬,牽住沐靈音的馬。
“小姐,你慢點(diǎn)!”
沐靈音來到城門前,卻被兩位官兵攔下。
“站住!請(qǐng)出示入城符!”
沐靈音聞言,搖搖頭:“我沒有入城符……”
攔住她的官兵一聽沒有入城符,便冷著臉說:“沒有入城符,不得入城!”
沐靈音聽了,便問:“你們的入城符,怎么???”
“???”官兵愣住,看向另外的兩位,隨后,三個(gè)人都不明白的搖搖頭。
那官兵就說:“姑娘,你還是走吧,沒有入城符,是進(jìn)不了城的。”
“那好吧……”沐靈音轉(zhuǎn)身失落的走回去,安若等人牽著馬趕來,殷宸一看見沐靈音的樣子,便覺得有些熟悉。
“怎么了?”殷宸問。
沐靈音嘆了口氣,然后問他:“阿宸,你有入城符嗎?”
一旁的華奕聽到“入城符”,便立即走到沐靈音身邊,拿出一個(gè)錦囊交給她。
“這個(gè),是出發(fā)時(shí),父王給我的,讓我交給你。”
沐靈音接過錦囊,打開一看,里面是一塊銅制的牌子。沐靈音拿著牌子看向殷宸,問道:“阿宸,這個(gè),你有嗎?”
聞言,殷宸一笑,也拿出一塊。
“我出門時(shí),父親給了我兩塊?!闭f著,殷宸拿了一塊入城符,遞給安若。“一塊入城符,只能通過一個(gè)人。”
安若接過入城符,端詳一番,隨即看向華奕,華奕微微一點(diǎn)頭,安若才收下。
進(jìn)入宿州城,街道上人來人往,兩旁的商鋪里人們進(jìn)進(jìn)出出。大家都穿著同殷宸畫里一樣的那種服飾,各色的綾羅綢緞,各種她沒見過的新奇小玩意兒,沒吃過的各種小吃。
沐靈音一邊走,殷宸一邊給她買,還不到客棧,沐靈音手上就已經(jīng)拿不下了。
見殷宸還在買東西,沐靈音趕忙阻止他繼續(xù)掏銀子。
“阿宸,我拿不下了……”
“沒事,讓安若幫你拿一點(diǎn)。”說著,殷宸又買了一大堆,安若在旁幫忙提著,華奕一路觀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