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片段不斷在蘇清漪的眼前浮現(xiàn)。
記得那天飄著鵝毛大雪,皇帝一道圣旨,后宮所有的妃嬪在同一天被送出了宮。
當(dāng)晚,太后得知此消息勃然大怒,不顧形象地大鬧紫宸殿,質(zhì)問皇帝這是怎么一回事。
當(dāng)時的蘇清漪正伴在云墨寒身邊陪他批閱奏折,為這位深情的君王增添幾許紅袖添香的浪漫。
試想,因?qū)櫼蝗硕⒈M后宮的君王,何以面對眾臣,又何以面對天下人?
自古紅顏多禍水,這是這個時代加賦予人們的思想。
那日太后將所有難聽的話都說盡了,然而某君大掌一揮——
“天下有哪一條規(guī)定一國之君不可與一人一世一世一雙人的?”
太后急怒攻心,連夜病倒。
也是在那日之后,蘇清漪在后宮的生活變得舉步維艱。
既然太后改變不了皇帝的想法,便只有從禍害他的女人下手了。
也正是那一天起,蘇家接二連三地出現(xiàn)各種事故。
蘇清漪知道那是來自太后的警告。
本以為,有些事咬咬牙就可以過去,到最后不管如何,云墨寒定能護她周全。
直到兩年前,萬子衿進了宮,當(dāng)時她只是尚樂坊的一名樂師,因為蘇清漪善于歌舞,所以常出入于尚樂坊,一來二去便與之相熟。
她哪里會知道,一場陰謀正在醞釀。
與賀子衍的重逢,也是拜那后來的萬貴人所賜。
想到這里,蘇清漪在一旁發(fā)出一聲冷笑,“臣妾為何會主動請旨幽居冷宮,難道太后心里不清楚嗎?”
話落音,太后完全沒想到蘇清漪竟會用如此囂張的態(tài)度對待自己,遲疑了幾秒鐘后,才大聲怒道:“放肆!”
“反正一會兒太后便要將我關(guān)押了,放肆一下又何妨?”
不僅太后震驚,連賀子衍也是一臉木然地盯著蘇清漪,看著她的目光有些陌生。
這全然不像以前的蘇清漪會說出的話。
“太后,您心里清楚我同賀大人毫無關(guān)系,還請您高抬貴手別傷及無辜,至于我,您愿意怎么處置便處置罷!”
蘇清漪依舊保持著不卑不亢的態(tài)度,秀麗的眉宇間一片云淡風(fēng)輕。
既然當(dāng)初太后能夠聯(lián)合一名樂師給自己設(shè)套,給云墨寒戴綠帽子,那么她完全相信這種故技依然可以重施。
只是這一次,她不希望再連累賀子衍。
對于這個男子,她談不上有什么特殊的感覺,但從他那雙隱忍的眸子里,她讀取出的信息除了他對自己的深情還有更多的是一種類似親情的感覺。
她想維護他,如同當(dāng)初維護自己的兄長一般。
然而,即便知道了太后的陰謀,蘇清漪還是無法改變這個結(jié)果,只能想辦法改變這個結(jié)果所帶來的后果。
慈安殿的暗室有種特殊的親切感,密不透光的暗房內(nèi)靜得依稀只聞兩個深淺不一的呼吸聲。
“清漪你沒事吧?”
黑暗中,賀子衍溫厚的聲音傳來,卻不由令蘇清漪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雖然身處暗室,但她知道黑暗中一定有雙眼睛在盯著他們。
“賀大人,請注意您的稱呼?!?p> 沉默了許久,賀子衍才淡淡道了聲“抱歉,王妃?!?p> 蘇清漪看不清對方的臉,只能通過聲音依稀判斷出他所在的位置,于是便四下摸索了一番,找了個與他相隔甚遠的角落坐下。
趁著這個機會,她可以好好整理一下大腦中那些凌亂的記憶碎片。
......
從晌午一直到日簿西山,蘇清漪都未從慈安殿歸來,小果在冷宮急得團團轉(zhuǎn)。
與此同時,城郊外的一個小山頭,云墨寒面色陰沉地俯視著腳下不遠處被流寇洗劫過的一個村莊,殺氣凌然。
“天子腳下,竟有如此窮兇極惡之徒,簡直沒王法了?!睆埜YF滿臉憤懣地說道。
天邊掛著如血的殘陽,仿佛正與腳下那片處處被血染紅的土地融為一體。
暮色下,太陽的余暉將這位天子包裹在金色的光圈之下,使他看起來更像是降落在凡間的天神。
山風(fēng)吹來,他身后的黑袍翻飛著,卻像是驟然彌漫起的瘴氣,肅殺的寒芒也隨之而起。
“幾位愛卿不去調(diào)查那些流寇反而將孤帶到這里意欲何為???”
聞聲,陸韓中第一個五體投地地下跪說道:“陛下,這半年多來,民間安樂,百姓小康,從未出現(xiàn)過這種兇殘的強盜土匪,然自打那妖妃復(fù)生以來,此類現(xiàn)象屢見不鮮啊陛下!”
“陛下,臣等多次上奏無果,實在別無他法才將陛下帶到這劫難現(xiàn)場,請陛下責(zé)罰!”
“請陛下責(zé)罰!”
大臣們連珠炮似的稟奏隨著呼嘯的山風(fēng)此起彼伏,云墨寒的太陽穴劇烈地跳動著。
他知道自己今日不作出反應(yīng),這些所謂的忠臣絕對不會輕易放棄。
“那眾卿認為這些流寇與王妃有關(guān)?”云墨寒盡可能用平靜的語調(diào)問道。
“回陛下,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陸韓中答。
云墨寒嘴角挑起一絲邪魅的弧度,“好,那孤問陸卿,若孤將王妃殺了,這民間亂象依舊存在,那又該如何?又有誰能將孤的王妃賠給孤?”
回答他的是一片沉默。
不知過了多久,一名著五品官袍的中年男子開口——
“陛下看這樣可好?先將王妃調(diào)離皇宮,亦可為王妃選一處寺廟帶發(fā)修行,以半年為期,若民間亂象依然存在,那陛下再將王妃接回宮?!?p> 此話落音,有人贊同,也有人反對。
“何大人所言聽起來有理,但既然是妖女,自是有妖法掌控,她只需要在這修行的半年中不作亂,等回宮之后又卷土重來,到那時后果將會如何?”
陸韓中一番話將眾人說得啞口,山上的氣溫隨著暮色的降臨而再次降低了幾個度。
“各位大人,這天色已晚,氣溫寒涼,陛下衣著單薄,龍體著涼可不好啊?!边€是張福貴善于察言觀色,為主子解道。
“若是傷著了龍體,各位大人的罪孽可是要比妖妃還深重吶!”
果然,這話令大臣們一個個都變了臉色,連忙請罪。
最終,云墨寒以王妃近日一直為大新王朝誦經(jīng)祈福為由,允了方才提議的帶發(fā)修行的建議,為期半年,不得有異議。
回宮途中,張福貴問起是不是真的要將王妃送出宮。
云墨寒寒眸微瞇,“暫時將她送出宮也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