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部寒地,白雪飛揚。
姜掖宮內(nèi)庭亮起熊熊篝火,年輕的女子不畏嚴寒,著一襲輕紗圍著火堆起舞,琴聲、絲竹之聲不絕于耳。
一場盛宴正如火如荼地進行著。
毗鄰姜掖的幾個小部落聽聞姜掖軍即將攻破京城特意前來祝賀,順便提早抱住姜掖王這座靠山。
篝火邊起舞的美女都是這些小部落敬獻給姜掖王的。
此時,上座那個喝的滿臉泛著紅光的中年男子開懷大笑,大手一揮,賞賜舞女們白銀千兩。
就在男人面上的得意之色滿溢之時,一名身材矮小的男子弓著身子跑到了他身后附耳低語了幾句。
下一秒,他的臉色仿佛一下從晴空萬里變?yōu)楸⑴叵?p> “大王,發(fā)生何事?”靠姜掖王坐得最近的鄰國王子有些狐疑地問道。
因為坐得近,他清楚地捕捉到了方才姜掖王那雙得意的眸內(nèi)閃過的一絲狠厲。
“無事,無事,一些家事而已,大家繼續(xù)舉杯暢飲!”姜掖王高舉著金樽哈哈一笑。
眾人也沒在意這個不起眼的小插曲,宴會繼續(xù)觥籌交錯。
直至夜深,篝火漸漸熄滅,漫天的雪花已然不再是渲染氣氛的點綴,而是隨著驟起的北風(fēng)變得大如席。
賓客歸去。
微醺的姜掖王在下人們的攙扶下回到大殿。
前腳剛踏入殿內(nèi),后腳便將攙扶他的二人踹翻在地。
“把海達爾給我叫過來!”他怒聲喝道。
海達爾正是先前在宴會上給他傳遞消息的那名男子。
很快,那個小個子男人匆匆跑進了大殿,五體投地地跪倒在姜掖王身前。
“你說那個孽畜準備撤兵?誰給他的膽子擅自主張?這到底怎么回事?”
海達爾誠惶誠恐地開口解釋,從大新公主被王子帶進兵營開始,事無巨細地說起短短幾日內(nèi)發(fā)生的事。
姜掖王聽完勃然大怒,親自擬旨并連夜派人快馬加鞭給他那個不爭氣的兒子送去。
那道旨意內(nèi)容很簡單——不可撤兵。
......
齊郡城外也飄起了小雪,云墨瑤獨自站在后山朝著遠處的漆黑眺望而去,內(nèi)心有了幾分釋然。
她的靈魂雖然來自現(xiàn)代,但她也著實是個土生土長的大新朝人。
生為女子,她除了飽讀醫(yī)書外,其余知識根本就是一竅不通,所以對于打仗這些軍事方面的問題,恕她的眼界沒有那么寬。
她只知道,只要自己說動姜掖王子撤兵,就可以省去大新不少的人力物力,也可以為云墨寒分去一部分的外患。
雖然她做到了讓姜掖王子退兵,但顯然她把事情想得過于簡單了。
山谷的寒風(fēng)刮過,她反而感覺身上突然裹上一層暖意。
濃墨般的夜色下,一個低沉帶著鼻音的聲音響起——
“瑤兒為何在這里吹冷風(fēng)?”
云墨瑤轉(zhuǎn)過身,只見宇文擎一身銀色的袍子在夜色下顯得尤為醒目,襯著那張英俊立體的臉也多出幾分明亮。
看著他這身裝扮,云墨瑤便知道自己身上裹著的狐裘大氅正是剛從這個男人身上剝下的,所以才會帶著些許溫?zé)岬捏w溫吧。
宇文擎見她不語,便又開口:“可是有心事?”
他的鼻音有些重。
云墨瑤想起這些時日他將帶有暖炕的主帳給了她,而自己卻睡在靠近風(fēng)口的帳內(nèi),想必是著了涼了。
“你自己都感冒了,干嘛還把衣服給我?”她說著就要將身上的大氅拉下來。
宇文擎因為她的話語微愣了一下,她是在關(guān)心自己嗎?
心頭一暖,他立馬抬手制止了她的動作。
“我常年習(xí)武,身體底子好,這點寒冷還受得住,公主千金之軀還是多注意保暖!”
云墨瑤側(cè)過頭看著覆在自己手上的那只大掌,連忙將手抽離出來。
抬眸對上那雙熾熱的深眸時,她的目光又無處安放地飄忽不定起來。
她不喜歡眼前這個男人,但她也清楚自己不討厭他。
假若沒有蘇清漣,或許她真的可以心甘情愿地下嫁于他。
“既然這樣,我先回帳內(nèi)了。”她急于逃離這個男人的注視。
宇文擎看著她落荒而逃的背影,心底莫名淌過無限失落。
即便她愿意隨自己回姜掖又如何?他帶走的只有她的人,她的心終是會像生了根似的長在這片土地上。
黑暗中,那個身影突然頓住,如鶯啼般動聽的聲音傳入他的耳朵——
“殿下可要隨我去看看小云朵?”
云墨瑤那日救下的女嬰,她給她取名為小云朵——愿她在這個戰(zhàn)亂的世界,心靈依然能夠如天上的云朵般純潔。
當(dāng)然這個女嬰最后得以生存下來大部分還是歸功于這個男人,所以某種心情的驅(qū)使下,她覺得應(yīng)該讓孩子見見她的救命恩人。
這個問題像是一個巨大的福利砸中了宇文擎,他毫不猶豫地跟了上去。
主帳外,阿顏正好將溫好的馬奶送了過來,看到云墨瑤身上的大氅和她身后的男人時,眼中劃過一絲難掩的憎惡。
鮮于靜婉這幾天因為睡在風(fēng)口的帳內(nèi)而染了風(fēng)寒,這位殿下卻連一點關(guān)心都沒有,總是以軍中政務(wù)忙為由避著她,可現(xiàn)在竟然同這個女人在一起。
“這個給我吧?!?p> 云墨瑤將她手中的小瓷盅接過來后便直接進了營帳內(nèi)。
“殿下,王妃染了風(fēng)寒,您去看看她吧?!卑㈩伌竽懙財r住了宇文擎的腳步。
“她染了風(fēng)寒你去找大夫,來找本王有何用?本王又不是大夫!”
涼薄的眼神,冷漠的語調(diào),還有留下的那個果決的背影將阿顏的眼睛刺得生疼。
除了替自己的主子鳴不平之外,同時內(nèi)心也滿盈滿滿的妒意。
那個寡婦何德何能,竟然這么牽動著王子的心?
主帳內(nèi)飄散著一股淡淡的藥草香氣,所有的物件擺設(shè)都與當(dāng)初他住在這兒時發(fā)生了轉(zhuǎn)變。
如今看起來倒是全然沒了軍營的冷漠,多了不少的煙火氣,且處處透著溫馨舒適。
暖橘色的燭火將云墨瑤的身影投射在帳幔上,她坐在熱炕邊,一小勺一小勺地給小云朵喂馬奶,時而拿絲帕小心翼翼地給她擦擦小嘴。
不過今兒小家伙似乎有意跟她過不去似的,那顆小腦袋左搖右擺,倔強地躲著送到嘴邊的小勺。
“小云朵,今兒怎么這么不乖?你再不乖乖喝奶就罰你餓肚子!”
小家伙像是聽懂了她的話似的,突然放聲大哭了起來。
云墨瑤慌了,她不會哄孩子,每次這家伙一哭非得弄得她上躥下跳地逗她,直到她筋疲力盡,小東西也哭得筋疲力盡,這才能消停。
“小云朵,我錯了,我錯了,你別哭啊!”她連忙放下手中的小奶盅將小家伙抱起來哄。
然而,小家伙在看到帳中站立著的那個身影后,哭得卻更大聲了。
宇文擎察覺到那雙盈滿眼淚的眼睛正注視著自己,心頭仿佛被什么柔軟輕輕地撞擊了一下。
像是有股無形的力量在引到著他似的,他徐徐走了過去伸出一雙有力的胳膊——
“我來哄哄試試?!?p> 云墨瑤一怔,旋即看了眼懷中的小家伙,又看了眼眼前冷硬的男人,頓時陷入了猶豫。
下一秒,手中一空。
等她回過神來時,小家伙已經(jīng)在男人懷里沖著一臉木訥的男人笑成了一朵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