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墨宸帶來的這些人對于大臣們來說,除了他本人之外,其他都是些陌生到不要再陌生的人。
但他本人的出現(xiàn),卻也實為奇跡一個。
前陣子他在泰山遇刺的消息早就傳回了宮,而且不少人也親眼所見他的尸首。
如今,這個九皇子活生生地出現(xiàn)在這里,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這時,云墨寒從龍椅上站了起來,徐徐踱下階梯走到云墨宸跟前。
“說說你當初是怎么在泰山遇刺的,順便跟諸位大人介紹一下你身后這群人的身份!”
云墨宸先是介紹了蕭淮逸的身份,隨后讓蕭淮逸自己將當年蘇家和蕭家被害的過程還原了出來。
如果說這是一場醞釀了多年的陰謀,那么眾人還是想不明白,這件事跟當下在說的假太后有什么關系。
真是越來與錯綜復雜了。
陸韓中一直在暗自梳理這些關系,正當他準備提出一些疑問時,蕭淮逸再次開了口。
“都說妖妃妖后禍亂江山,我也曾經那么相信民間的傳言,百姓的怨聲,但直到有一天九王爺找到了我,并且坦誠相待,我才知道早在我蕭家和蘇家滅門時就埋下了陰謀的種子?!?p> 說著,他以同情的目光看了眼蘇家兄妹,隨后又將視線落在自己身后二人身上。
“剩下的事,還是由你倆當著文武百官的面親自同陛下說吧?!?p> 蒙極和韓湘菱跪到大殿中央,其實他們要說的事,早在昨夜已經大致都向云墨寒表述清楚了,如今只剩下最大的一個秘密,也是蘇清漣一早就設下的一個防備——
便是韓湘菱所出的女童的身世。
駱振南身上的鎖鏈發(fā)出一陣響動,他的情緒有些激動,看起來是想對什么人出手。
看押的侍衛(wèi)立馬將人按住,但他還是在不停地掙扎。
直到韓湘菱開口,他的面色終于只剩下烈火焚燒過后的灰燼。
“稟奏陛下,奴本名買德米希......本是西域卡斯國一族,兒時因戰(zhàn)火連年流落到了大新國界,后來被人販子帶到了京城,是蘇家老爺救下了差點被賣到青樓的奴......”
韓湘菱幾乎一直在說自己的身世,聽到后來大家都面露不耐之色,有的甚至還打起了瞌睡。
“好了,好了?!?p> 一直在觀察眾臣神色的蘇清漪突然開口將她打斷,“你的身世不用再說了,先說重點!”
“是,小姐。”
韓湘菱邊說邊開始解開她身上襦裙的衣帶。
大臣們見狀一個個都變了臉,所謂非禮勿視,幾乎所有人都在同一時間挪開了視線。
“她這是干什么?”
“大膽,膽敢在議政殿做出如此下作之事!”
“快讓她住手!”
......
韓湘菱滿臉通紅,盡管滿是苦澀,但她還是咬著牙褪去了上衣跪倒在地。
“大人們請看奴后背的蝴蝶印記。”
這話落音,反應最大的不是別人,正是容瑾,不過她的嘴巴因為被塞住只能發(fā)出些許嗚嗚聲。
這樣的印記,她身上也有。
“姑娘這是什么意思?”陸韓中飛速朝地上瞟了一眼后問道。
“這個印記是卡斯國人特有的記號,奴身上有,奴的女兒身上也有,駱將軍身上也有!”韓湘菱回答道。
“你怎么知道駱將軍身上也有?”
“因為奴所生下的孩子是駱將軍的,駱將軍是卡斯國王室遺孤,他潛伏在大新的目的......就是這大新的壯麗江山!”
“一派胡言!”駱振南突然竭力嘶吼道。
“胡不胡言,駱將軍將衣物脫了便可自證清白?!碧K清漪淡淡回答。
大殿內陷入一片死寂。
云墨寒立刻讓人脫下了駱振南的衣物,所有人都在屏息等待結果。
果不其然。
他的后背盡管密密麻麻地遍布著傷口,但那只振翅的蝴蝶依然清晰可見。
韓湘菱的女兒被人帶了上來。
如她所說,孩子身上也有那個特有的記號。
“買德米希,你說這是卡斯國特有的印記是嗎?”蘇清漪開口問道。
“是的,小姐?!?p> “那么......如果孩子的母親不是卡斯國人,但父親是,孩子身上會有這樣的印記嗎?”
“會,只要有卡斯國的血統(tǒng),就會有這個印記,只是顏色有所深淺而已?!?p> 話落音,蘇清漪立馬喚道:“來人,將容瑾的衣物褪下!”
因為容瑾的抵死頑抗,那些宮女們根本近不了她的身。
大伙兒正束手無策時,突然響起“撕拉”一聲。
大片雪白的肌膚上,棲著一只淡粉色的蝴蝶。
假太后的手中還抓著一爿衣料,眼中頓時聚起無數(shù)恨意。
“駱振南,你從頭到尾都在騙我?”她突然笑了起來,但那笑容個根本看不出有任何感情。
“表面上你我聯(lián)手布了這么大一盤棋,本以為我是棋局的操控者,沒想到我只是你的局中局!”
在一切證據(jù)面前,駱振南終于啞口無言。
容瑾口中的物什被她吐了出來,大殿內回旋著她歇斯底里的叫喊......
陸韓中雖然還沒完全梳理清楚這一切,但眼下的情形,無論太后是真是假,她都是犯下了滔天罪行。
“陛下,老臣有罪!”他突然下跪請罪。
“陸丞,這事還沒完呢?!碧K清漪哂笑道,“我蘇家之事還沒說清,本宮‘妖后’的身份還沒洗白,陸丞急著認什么罪呢?”
“你......”陸韓中再次啞口。
駱振南和韓湘菱的事其實實屬偶然。
幾年前,蘇家變故時,他曾親自到過蘇府,也是在偶然的情況下發(fā)現(xiàn)了韓湘菱的身世秘密。
或許是常年隱忍在異鄉(xiāng),看到同族之人更顯親切些,他做出了生平最錯誤的兩件事——
一是強占了韓湘菱;
二是為了堵住韓湘菱的嘴用自己的身份來威脅她。
直到事發(fā)后的兩天,他才意識到這個問題——他完全可以將人殺了滅口,為何要多此一舉自爆身份呢?
后來蘇家滅門,逃脫的兩人據(jù)手下來報也說是處理掉了他才安心下來。
沒想到多年后的今天,當初一個錯誤的火種如今成了焚毀他的烈焰......
一切塵埃落定,駱振南蓄謀了大半輩子的陰謀,就因為這么一個微不足道的女人徹底失敗了。
作為卡斯國王室的血脈,寧死不受辱。
駱振南突然笑了起來。
“千里之堤毀于蟻穴,當初沒有立刻殺了你是我的失誤,如今栽在你手上,我認了!”
說完,他正色看向云墨寒,旋即恢復了以往的傲色。
他開始毫不避諱地將自己的目的和盤托出。
這一切的一切,包括操控太后所做的一切,竟都是為了他的復國大業(yè)。
他年少時流落大新,隱忍蟄伏多年終于有了一個入宮機會。
原本只是一名普普通通的侍衛(wèi),卻憑借著他異于常人的軍事天賦被當朝的戍邊將軍賞識并納入自己門下。
自此,他背負的復國大業(yè)的使命就此開啟。
私下,他豢養(yǎng)死士,暗中培養(yǎng)自己的兵力,成立海滄盟,甚至嘗試拉攏當時萬千盛寵的王后——也就是后來的太后。
說到這里,陸韓中憤怒地將其打斷:“一派胡言!堂堂大新國的王后,豈是你說拉攏就能拉攏的?”
駱振南輕蔑地看了他一眼,眸內劃過稍縱即逝的流光,隨之而來的是數(shù)不盡的哀傷。
這樣的情緒,在場或許只有假太后能夠理解了。
“你們懂什么?風若煙是卡斯國的圣女,是因為你們大新的禽獸皇帝看上了她,便向國王提出要將她帶回大新納為妃,當時她不過14歲而已??!”
后來的事,一些當朝老臣都知道了,大新無故攻打卡斯國,而且將其滅得連灰都不剩。
當時,誰也不清楚先帝這么做的目的,如今總算得到了遲來的解答。
“風若煙,圣女,她應該有自己的使命,她有義務復興自己的國家!”駱振南突然發(fā)出一聲嘶吼,“可是,可是那個女人竟然愛上了那個毀她家國的男人,還為其生下了兩個孽種!”
“放肆!”
張福貴提著拂塵從一邊小跑過來,“大殿之上,竟容你如此放肆,來人吶,掌嘴!”
然而,云墨寒卻沒有因此發(fā)生情緒上的轉變,而是冷聲道:“繼續(xù)說?!?p> 其實,說到這里,駱振南與風若煙的故事差不多已經完結了,剩余便是他與婢女冉芝之事。
由于他市場偷偷出入慈安殿,一來二去,便與冉芝漸生情愫。
慢慢地,駱振南看著風若煙對先帝死心塌地的樣子便從心底生起恨意,從而動了殺之而取代的心思。
易容術是西域特有產物,在大新根本不可能會有人發(fā)現(xiàn),所以他就冒了這個險。
聽著他輕描淡寫地說起這些喪心病狂的事,大殿內的氣氛慢慢地凝結成冰。
“什么狗屁圣女,死有余辜!”駱振南雙目泛著猩紅,卻掩不去那空洞的眸內綿延的傷痛。
殿內,唯有蘇清漪始終保持著局外人的態(tài)度,也不動聲色地觀察著冉芝的情緒起伏。
或許,她以為駱振南愛的真的是她,可她終究只是別人的影子——駱振南用她麻痹自己的影子。
“其心可誅,其心可誅??!”
陸韓中一手捂著胸口,一手指著駱振南開口,蒼老的聲音因憤怒而顫抖著。
“你們這群妖魔鬼怪,你,你們將太后怎么了?”
這時的駱振南已經開不了口......
一陣令人毛骨悚然的笑聲在殿內蔓延開來。
整個大局就像排列好的多米諾骨牌似的,推倒一塊,一系列的連鎖反應便隨之而來。
“駱振南,我只問你一個問題,你為何要騙我說我的孩子早夭了?”冉芝突然沖駱振南喊道。
“哼,若不這么說,難道讓我的女兒喊那狗皇帝為父王嗎?”
議政殿本該是商討國家大事的地方,然而此時這個神圣嚴肅的地方處處透著詭異和癲狂。
容瑾的身世成了壓死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這一回,她聲嘶力竭地發(fā)出一聲大叫后,徹底瘋了。
“我不是,我不是,我不是叛賊之女,我是大新的瑾嬪,我還沒被廢......陛下,我要找陛下,我不是叛賊之女......”
禁錮著她的兩名侍衛(wèi)一個不留神被她大力掙脫。
眼看她往云墨寒方向跑去,張福貴立馬護在了他身前,大喊道:“護駕!”
蘇清漣也下意識地將蘇清漪護在自己身后。
然而,容瑾跑去的方向卻是云墨寒身后不遠處的立柱——
隨著一聲巨響,一抹殷紅順著大殿的柱子和女孩癱軟的身子緩緩滑落下來。
“瑾兒......”
冉芝發(fā)出一聲大叫,當場昏了過去。
整個大殿又一次陷入了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