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瑜妥協(xié)了。
不妥協(xié)又能有什么辦法。
她天之驕女的身份,她超然物外的自傲,皆來自于身后的徐國公府。
而現(xiàn)在徐國公府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又如何能給予她助力。
在這個世道,女人想要在婆家說話硬氣,沒有一個好門第,那必然是癡心妄想。
與其被硬按著腦袋點頭同意張小云入門,不如早點松口,也免得自取其辱。
陸瑜搖了搖頭,意興闌珊的看著眼前如同陌生人一般的廖人杰。
“罷了,罷了,隨你開心吧!”
聞言,廖人杰似乎并沒有多少喜悅之情,他強打著笑意:“那便多謝夫人了?!?p> 只是感懷神傷的陸瑜卻沒有看見。
張小云聽言,也是連連叩首。
“謝謝姐姐!”
“謝謝姐姐!”
“小云,今后一定唯你馬首是瞻?!?p> 廖張二人皆是喜不勝收,唯有陸瑜好似一個外人一般,她見此幕,心中刺痛尤甚,冷哼一聲走了出去。
晉陽侯府也是一副鳥語花香的樣子。
游廊兩側綠植如茵,五彩繽紛的鮮花點綴其中,爭奇斗艷,游廊檐下掛著各色鳥雀,鸚鵡,畫眉,嘰嘰喳喳,好不熱鬧,綠植之中蟬鳴聲,不絕于耳。
即便是這般熱鬧歡快的場景,都無法令陸瑜開懷,七月的天對于她來說如同數(shù)九寒冬,令她發(fā)寒。
她不知道自己該何去何從。
去請公公婆婆主持公道?
別做夢了,他們巴不得廖人杰多娶些妾室。
回徐國公府尋求父母的幫助?
并非不行,只是來自政敵的壓力都讓陸道靈有些難以招架了,陸瑜又怎么會在這時候去分散父親的注意力。
她失魂落魄的沿著游廊走著,行至盡頭。
眼前是一汪小小的池塘。
上有棧橋,橋兩側的水中散落著紅蓮碧葉,碧葉之上蛙聲一片,此起彼伏。
橋盡頭是一座小小的六角涼亭,陸瑜走進其中,坐在一邊。
她迷茫了。
她不知道自己一意孤行嫁給廖人杰,是否選擇錯了。
然而無論她如心中何肯定自己沒有嫁錯。
但在剛剛廖人杰逼迫她同意納妾的時候,這掩耳盜鈴般的千言萬語,都不過是蒼白無力的開脫之語罷了。
“我,確實嫁錯了!”
陸瑜崩潰了,她嚎啕大哭起來,眼淚如同不要錢似得啪啪滴落。
“我可是天之驕女,怎么能這樣哭………”
陸瑜擦著眼角的淚水,她拼命的擦拭著。
“我不能哭!”
“不能哭!”
只是這淚水如同斷了線的珍珠一般,不斷的不斷的落下。
陸瑜的妝花了,衣服也皺了,她看著水中自己的倒影,是那般的委屈,那般的丑陋。
她笑了起來。
“呵……呵呵……”
這笑聲凄戾,似有著無盡的怨恨。
仿佛是有什么東西碎裂了一樣。
“廖人杰,你既對我無情無義,又讓我受此大辱,就莫怪心狠手辣!”
想罷,陸瑜面色一狠,從亭中翻了出去,直直的躍入水中。
她不知道自己該如何反抗廖人杰,但她知道該如何讓晉陽侯家破人亡。
開國勛貴剛剛被掃出朝堂,開國勛貴一系的旗幟人物徐國公的女兒便橫死婆家。
毋需多言,也不需要理由,請晉陽侯一家做那一只殺雞儆猴的雞便可以了。
“我或許無法反抗你納妾,但我能讓你全家與我一起陪葬!”
陸瑜不無快意的想著。
夏日的池水并不冷,甚至還有些溫度,暖暖的,涼涼的甚是舒服。
陸瑜閉著眼,她一心求死。
但求生的本能,并不會以她的意志而轉移。
缺氧的痛苦,讓她不自覺的開始了呼救。
“救………”
但一張開嘴,無盡的池水,便洶涌澎湃的涌進她的嘴中,連命都沒有喊出,便沉了下去。
身體開始不自覺的撲騰著,死生之間有大恐怖,就在這個剎那。
陸瑜仿佛想明白了,廖人杰算什么?
恨也好,愛也罷。
她有著無數(shù)種報仇的方法,為什么一定要用自己的性命去與這群人互換呢?
他們不配??!
只是晚了。
陸瑜的意識越來越模糊,越來模糊。
………
好像是有光,照進了陸瑜的心房。
她抖動著,使盡吃奶的勁抓住那束光,猛然間,她睜開了雙眼。
藍藍的天空,白白的云,還有一個美男子。
活著真好!
陸瑜坐起身,倚靠在涼亭的柱子上,她打量著眼前的美男子。
十八九歲,書生打扮,面如凝脂,眼如點漆,甚是好看。
“你是何人?”陸瑜問道。
只是對面這俊秀書生并未答話,他直勾勾的看著陸瑜。
陸瑜很快也發(fā)現(xiàn)了,此時此刻的她渾身濕漉漉的,宮裝紗衣早已黏在身上,難受的同時也勾勒出了她玲瓏的曲線。
死里逃生的陸瑜并沒有在意自己春光乍現(xiàn),她咳嗽兩聲,又問了一遍。
“你是何許人?如何會在這里?”
那書生也是反應過來。
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抱歉,我也不知怎的就看得入迷了,大概是姐姐你天生麗質(zhì)!”
“小小年紀,嘴這么甜,怕是紅顏知己不少啊!”陸瑜感慨的笑道,卻渾然忘了自己與這個書生年紀不過相差不過一兩歲。
“小郎君,莫要轉移話題,我且問你,你是何人?如何來此?”
“姐姐明鑒,我自六歲以來便日夜苦讀,不曾有半分怠惰,若說紅顏知己,那便只有我的那些書了!”
書生站了起來,“至于為什么會來到姐姐這里,卻是一個誤會了!”
“我與同窗打賭輸了,同窗便要我從這墻翻進來,在翻出去,逼我做一回墻上君子。”
“恰巧看見姐姐輕生,我這人最是善良,自然是要伸出援手!”
“姐姐可千萬別怪我!”
“你救了我的性命,我又怎會怪你。”
書生輕笑兩聲,勸慰道:“那便好,這世上沒有什么過不去的坎,填不平的溝壑,姐姐切勿不把自己的性命不當一回事!”
陸瑜心中一暖,“死生之間有大頓悟,我已經(jīng)明了,不會再去尋短見了?!?p> 隨后陸瑜催促道:“你且快走,等會我家人來了,你怕是要走不了了!”
“無妨,無妨,能多陪一會姐姐,我便是被抓也心甘情愿!”
陸瑜捂嘴輕笑,無情的調(diào)戲這個慕艾少年,“我已然嫁為人婦,你若是被抓了,我倆可是要被抓去浸豬籠!”
“??!”
書生大吃一驚,他拍著手,走來走去,“這可怎么辦?”
“這可怎么辦?”
“不若我倆便做那水中的苦命鴛鴦吧!”
他笑嘻嘻的說著,隨即迅如疾風的吻了陸瑜額頭一下,轉身跳入水中。
他伸出手握成拳頭,“姐姐,你可要好好的保護你自己,我一定會把你從那個混蛋的手里救出來!”
陸瑜只覺得世界的色彩似乎又艷麗了不少。
她笑盈盈的打趣道:“好,那我就等弟弟來救我脫離苦海!”
“我叫曹修遠,姐姐,你可要記住這個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