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梓菱生產(chǎn)

　　趙明勝死的消息很快被壓了下去，宣德知道后不想讓王公大臣們背后議論，索性直接宣稱趙明勝暫時關押在大牢里。

　　方敏兒就很慘了，回去以后，昏迷了好幾天，茶飯不思，整個人瘦的脫相了，甚至醒來以后都有些神志不清，說話結結巴巴的。

　　方愷中擔心自己女兒是被嚇到了，畢竟那一具白骨任誰看了都要做噩夢，于是好幾天都守在她床邊。

　　趙家人上門找方敏兒，詢問趙明勝的下落，方愷中都直接說被太后留在了宮里。趙老太太本就是個潑皮，來了好幾次，非要見到自己兒子不可。

　　最后方愷中直接把她攆了回去，將府上大門一關，不準她在門口胡鬧。

　　趙家人想不過，托人偷偷去打聽消息，結果得知趙明勝觸犯了龍顏，被關押宮里，趙老太太急得淚如雨下。

　　方家這邊立即派人前來威脅趙老太太，必須寫下放妻書。方愷中也是為了自己女兒著想，畢竟不能因為趙明勝便誤了前途。

　　趙老太太死活不答應，揚言若是見不到自己兒子，此事決不能商量。方愷中倒是態(tài)度強硬，威逼利誘下，讓她簽了，并最后道出了趙明勝已死的真相。

　　“趙明勝得罪了皇上，已經(jīng)被用私刑，死了?！?p>　?。。?？

　　“方愷中，你，你說什么！”趙老太太瞪大著一雙血紅的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著他，嘶喊道。

　　方愷中皺眉，不愿搭理她，更不想因此受到任何牽連，于是拂袖便走。

　　此后，接連幾日，趙老太太精氣神差了很多，沒有力氣再鬧了。甚至因為一次風寒，便臥床不起，臉色蒼白，下人們見了都不敢惹她生氣，怕她若是因此喪命還怪在自己頭上。

　　徐槿容知道此事是從阮玲那里得知的，而阮玲又是聽阮珩說的。

　　阮珩的腿傷痊愈了很多，但是他仍然得用支架撐著自己走路，行動很不方便。但這個少年嘴上倒是不以為意，雖然不再像從前那樣到處往外跑，卻也跟著自己的幾個狐朋狗友約在一起小酌或是看斗雞。

　　所以當他們得知此事的時候，先是不敢相信，尤其是徐槿容，在那次打官司失敗以后，根本無法想象趙明勝到底怎么在這么短時間內又惹到皇上，最后竟被處罰得如此慘重。

　　只能說惡人終有惡報，她好歹等到了這一天。

　　徐槿容陪著阮玲聊起此事，兩人心里都長吁短嘆，總算是放下一塊石頭。阮玲看著她身上戴著的那個荷包，不禁念叨著：“若是玉兒還在就好了?！?p>　　徐槿容看了她一眼，忽然挽住她的胳膊，將頭靠在她的肩上，然后親昵道：“阮姨，你以后就把我當做你女兒吧，有什么需要幫忙的給我說就行?！?p>　　阮玲身子一僵，總有一種說不出的熟悉敢，她看著徐槿容最后還是露出笑意來，她伸手摸了摸她的頭發(fā)。

　　“好，那你以后就常來，喜歡吃什么盡管跟阮姨說。”

　　徐槿容點點頭，兩人相視一笑。

　　正在此時，只聽一陣急匆匆的腳步聲傳來，冬梅掀開簾子喊道：“阮姨、徐小姐，不好了，梓菱姐她快生了，鳳珍一個人打理不過來，你們快去看看吧！”

　　兩人大驚失色，立即跑到二樓，只聽女子凄慘的叫聲，喊的讓人難受。

　　梓菱臉色慘白，靠在床頭昏了過去，手扶在肚子上。這邊鳳珍也沒經(jīng)驗，一時間手忙腳亂。

　　看到她們來了，立即上前道：“昏過去了……這，這怎么辦？”

　　徐槿容催她道：“去請個接生婆來，趕緊的！”

　　“好，好！”鳳珍點頭，連外套都來不及披上就下樓了。

　　此時，屋子里剩下梓菱跟她們三人。徐槿容讓冬梅把梓菱平躺著，順手摸了摸她的鼻息。

　　有是有，只是非常得微弱，甚至時而還斷了一樣。

　　徐槿容蹙眉，有一種不好的預感，她替梓菱捏了捏穴位。

　　還好，過了一小會兒，梓菱睜開了眼，一看到徐槿容她們，她咧開嘴角，勉強地笑了笑，額頭上全是汗珠，她的手摸著冰涼。

　　“徐小姐，你來了?！?p>　　“嗯，你再堅持一會兒?！?p>　　梓菱看了眼自己的肚子，臉上的笑逐漸溫和，“我就盼著今日能快些到來，懷著這胖小子，我也沒少受罪！”

　　冬梅在一旁抹淚，不知為何，心里跟著難過又痛心。

　　徐槿容坐在她床邊，安撫道：“嗯，你會沒事的，再等等，接生婆就快來了?！?p>　　梓菱點點頭，又說自己困了，想睡一會兒。

　　徐槿容擔心她昏睡過去，連忙說道：“梓菱，給你說個好消息。趙明勝得罪了皇上，已經(jīng)被處死了?！?p>　　梓菱一聽，眼瞪得大大的，好一會兒才道：“這，這是真的？”

　　徐槿容點點頭，“如今趙家被迫寫了放妻書，聽說方敏兒受了很大打擊，好幾日不見人出來。”

　　梓菱不知為何，聽著聽著就沉默了，淚水順著臉頰流下，她嘆息道：“這算是報應嗎？”

　　徐槿容安慰道：“也許吧，你的仇也暫時可以放下了?！?p>　　……

　　半柱香時間不到，鳳珍氣喘吁吁地推門進來，帶了一個中年婦女進來，“請到了，接生婆吳姐姐來了！”

　　大家立即識趣地給吳姐讓一個位置。

　　梓菱的臉上全是汗?jié)n，嘴唇?jīng)]有一絲血色，整個人十分憔悴虛弱。

　　吳姐幫她鋪好床，然后讓阮玲她們都出去，就剩了冬梅和鳳珍幫著打理。

　　徐槿容透過半掩的門，往里面望去，只見一條白布上全都是鮮血，盆子里也都是血水。

　　“小娘子，你努把力??！快出來了，孩子頭已經(jīng)看到了！”吳姐給她加油打氣，喊道。

　　只聽梓菱吃痛地喊出聲，咬緊下唇，閉上眼睛。周圍都是鬧哄哄的，那種痛梓菱都覺得不真實了，她臉色泛白，一時間失去力氣。

　　徐槿容跟阮玲二人在門外等著，守在門邊。

　　“梓菱不會有事吧？”徐槿容皺眉自語道。

　　阮玲拍拍她的手，眼里帶著柔意，她輕聲道：“別想那么多，我當時生玉兒的時候也這樣?！?p>　　說起那次，也算是有驚無險。阮玲身子本來就差，阮玉生下來沒多久，她就大病一場，差點喪命。

　　徐槿容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千言萬語到了嘴邊卻什么都說不出來了。

　　“梓菱姐，出來了，孩子出來了！”鳳珍驚喜萬分，喜極而泣。

　　吳姐抱著那個孩子，安撫道：“哎呦，是個胖小子，看著真是有福氣呢！”

　　徐槿容聽到了她們的對話，正想進去，結果這時，冬梅先推開門，看了眼她，急忙拉了她袖子，“徐小姐，梓菱姐跟你有話要說?！?p>　　徐槿容半分也沒猶豫，跟著冬梅來到梓菱床前。

　　梓菱緩緩睜眼，看了她一眼，旁邊的吳姐還在抹汗給她清理傷口。她看著徐槿容微微一笑，“徐小姐，我有話給你說?！?p>　　“你說?！?p>　　梓菱咳了一聲，然后道：“這些日子以來，麻煩你了，我暫時無以回報，若是我不行了，你記得從柜子里把我的嫁妝拿去變賣了，賣的銀子也可以分給阮姨她們……”

　　徐槿容含著淚，皺眉打斷她道：“梓菱，你說什么呢！你怎么可能會出事，你沒事的，你不要這樣想……”

　　梓菱仿佛已經(jīng)知道結局一樣，她握住徐槿容的手，笑笑，“徐小姐，你聽我說完?！?p>　　徐槿容深吸一口氣，“嗯”了一聲。

　　“我本來也不是什么有錢家的小姐，受的苦不少，來了趙家以為自己可以飛黃騰達了，結果，咳咳，結果還是我想多了……我以前對阮氏不怎么友好，如今想來，自己又比她好到哪兒去呢？都是一樣的命運，千不該萬不該遇到趙家人……咳咳，但是不管如何，我認識了你們，你們真的是好人，徐小姐，你的恩情，我下輩子都記著……”

　　梓菱簌簌落淚，說起那些年的事，好似就在昨天一般。

　　“這個孩子跟著我受了不少罪，是我對不起他。我擔心我自己撐不過去……如果我不在了，不能陪著他長大，這孩子就……”

　　冬梅哭著，跑到她床邊來，“梓菱姐，這孩子我替你帶著，你就別擔心了！”

　　梓菱笑了笑，閉著眼，點頭答謝，“冬梅，麻煩你了。我之前就想給你說來著，有你陪著，我真的很開心，在趙家的日子，都是因為你在身邊，我才那么堅強，若是沒有你，我恐怕?lián)尾贿^去的?！?p>　　徐槿容此時從吳姐那里接過那個孩子來。那孩子白白胖胖的，一張小臉躲在襁褓里，看著便惹人喜歡和垂憐。

　　“梓菱，你快看看他，他長得跟你眉眼好像。”

　　梓菱望了一眼，她都沒有力氣坐起來，看到那張小臉時，她像是吃了一顆糖一樣，滿足和快樂就在那一刻，讓她感受得無比清晰。

　　“謝謝你們了，這孩子我不想他知道自己的身世，我希望他就是他，不要牽連著我的一些不好的命運……還有，我之前就想好了，小名不如就叫安兒吧，希望他平平安安的……”

　　說到此，她的聲音忽然戛然而止，像是彈琴的人忽然彈斷了琴弦一般，猝不及防。

　　大家都未反應過來，直到徐槿容喊道：“梓菱，梓菱，你醒醒！”

　　梓菱含笑著閉著眼，靠在枕頭上，她的神情十分安詳，沒有什么痛苦，像是所有的心愿都已經(jīng)達成一樣。

　　冬梅看著她忽然垂下來的手，頓時明白了什么，她撲到她身旁，埋頭大哭起來。

　　“梓菱姐，你起來好歹抱抱安兒吧，他還那么小呢，你都沒正眼看他一眼呢……”

　　鳳珍站在一旁，跟吳姐都忍不住哭了。徐槿容強忍住淚，把冬梅扶起來，“冬梅，別哭了，讓梓菱她安靜一會兒?！?p>　　那安兒像是聽懂了什么一樣，忽然哭了起來，晶瑩剔透的淚珠滾落，小孩兒眼睛清亮無比。

　　徐槿容幫忙拍著他后背，不停地安撫道：“沒事了，沒事了，安兒，你娘她需要休息，你要懂事一些，知道么？”

　　這招果然有效，沒一會兒，這孩子就不哭鬧了，睜著眼觀望著這個世界，十分聽話。

　　冬梅接過那孩子，抱在懷里，親了他額頭一口，“以后就跟著我吧，我是你娘，你可記住了？”

　　徐槿容看著冬梅手上的繭子，心里是一陣心疼。這姑娘一路來，受的苦真是不少，她多希望冬梅能嫁個好人家啊！

　　半個時辰后，吳姐也走了。梓菱的全身都冰涼下來，只是笑意仍然留在臉上。

　　阮玲替她蓋好了被子，計劃著后事，徐槿容沒打算拿她的嫁妝，而是打算到時候給她一并埋了，畢竟，都是她生前最喜歡的首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