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荷包
宋成也看著她,有些愕然。而她就是歐陽風(fēng)唯一的閨女,歐陽杏子。
歐陽杏子跟宋成也小時候就見過面,只比他小了幾天,算是青梅竹馬。在精武門學(xué)習(xí)的那段時間,歐陽杏子就常來看他,給他帶很多糕點(diǎn)水果。
歐陽杏子性格特別溫柔,跟歐陽風(fēng)那種雷厲風(fēng)行全然不同。她才貌雙全,從小精通詩詞歌賦,在歐陽風(fēng)的熏陶下,能文能武,算是一個奇女子。精武門的那些學(xué)生里,偷偷喜歡她的大有人在。
有次,歐陽風(fēng)最喜歡的學(xué)生給她坦白心意,歐陽杏子也只是笑著拒絕。
她雖然溫和,但是也絕不是那種弱柳扶風(fēng)的懦弱。她笑起來有兩個梨渦,眼睛里總是閃爍著光,給人以洞察人心的力量。
許久未見,歐陽杏子模樣沒變太多,但是的確是長開了。穿著也不像以前那樣簡練,而是有女子的柔媚之感。一身淡紫大袖衫,下面配上一條螺紋長裙,整個人遠(yuǎn)遠(yuǎn)看去,亭亭玉立。
宋成也對她微微笑了笑,淡然道:“原來是婉兒妹妹?!?p> 婉兒是她的小名,也是大家常喊她的名字。
歐陽杏子跑到他面前,緊抿著唇,眼中有難以言表的情緒,在深深涌動。她將他上上下下都打量了一眼,不可置信。
“四郎,我,我沒想到你還活著……我以為你都……”她眼眶有些濕潤,手藏在袖中也在不停地微微顫抖。
歐陽風(fēng)看著她,感慨一聲,“婉兒,趕緊先吃飯,別等飯菜都涼了。”
歐陽杏子擦掉眼淚,笑了笑,“我太激動了,一時都忘了,先吃飯吧?!?p> 她說著,卻是沒動碗里的飯菜,而是看向宋成也,直到他抬頭問道:“怎么了?”
歐陽杏子搖搖頭,趕緊笑道:“沒什么,只是我覺得你真的變了好多?!?p> 歐陽風(fēng)打趣說道:“那時四郎他還小,如今時隔這么久,不變才不正常呢?!?p> 宋成也只是垂眸低笑,夾了口梅菜扣肉。
歐陽杏子抿唇一笑,一邊幫他夾了一塊排骨一邊笑著道:“爹說的是。來,四郎,你嘗嘗這藕燉排骨,你小時候最喜歡吃的。”她看向宋成也,頓了頓,又問道:“你還記得嗎?”
宋成也沒拒絕,嘗了一口,點(diǎn)頭:“當(dāng)然記得?!?p> 歐陽杏子聽他說起,不禁陷入往事當(dāng)中,笑了笑,“那時啊……四郎你那時雖然年紀(jì)小,但是從來不哭,爹其實(shí)可喜歡你了?!?p> 明明比他小了幾天,但是歐陽杏子從沒喊過他一聲哥哥,而是跟著歐陽風(fēng)喊他四郎。
宋成也輕笑,一說起那時的事,大家都選擇了沉默。歐陽杏子吃著吃著,忽然眼眶濕潤,眼淚跟珍珠似的大顆大顆落到碗里。歐陽杏子努力抑制住自己的情緒,她抬起袖子擦擦臉。
宋成也微微蹙眉,拿出一張方巾,遞給了她。歐陽杏子看著他,忽然破涕為笑。
“我就是喜極而泣,畢竟真的不敢相信這件事是真的……四郎,以后你常來好不好?”
宋成也懶洋洋地點(diǎn)點(diǎn)頭,又看向歐陽風(fēng),笑道:“先生,您什么時候有空我就來?!?p> 歐陽風(fēng)捋捋胡須,哼道:“你這小子說的什么客氣話。你想來便來,我隨時奉陪!”
三人說說笑笑,一桌飯硬是吃了半個時辰左右。歐陽風(fēng)一高興,喝得醉醺醺的,臉上泛紅。站起來都有些不穩(wěn),他邊走邊欣慰地拍拍宋成也的肩。
“宋四郎,你小子真是長大了。唉,想當(dāng)時啊,還那么小一個,你爹囑托我好好照顧你。當(dāng)時毛都沒長齊,現(xiàn)在居然這么高了……”
他搖搖晃晃地走著,臉上揚(yáng)起微笑。歐陽杏子無奈地看了宋成也一眼,發(fā)現(xiàn)他也是哭笑不得,兩人便不約而同地笑了笑。
“爹他喝醉了就是這樣,四郎,你別介意?!?p> 宋成也點(diǎn)點(diǎn)頭,將歐陽風(fēng)的手抬到自己頸窩處,“婉兒,你跟我把先生扶進(jìn)去休息?!?p> 于是兩人吃力地把喃喃自語的歐陽風(fēng)扶到房中。宋成也替他蓋了被子,拉了床簾。瞬時,細(xì)細(xì)碎碎的光便消失了,屋子里暗了不少。
宋成也指了指門,示意先出去。歐陽杏子很快明白,跟著他一起走出房門。
云風(fēng)在門口等著,看兩人出來,問道:“少爺,先生睡下了么?”
宋成也點(diǎn)點(diǎn)頭,看向歐陽杏子,“婉兒,今日就暫時這樣吧,明早我再來找先生。你們好好休息,我先回去了。”
歐陽杏子看他要走,趕緊跟上去喊道:“等等,四郎?!?p> 宋成也轉(zhuǎn)過身來,挑眉問道:“怎么了?”
歐陽杏子看著他,露出一些擔(dān)憂。她身形小巧,烏黑的發(fā)辮搭在左肩,看上去十分溫婉。
“四郎,你打算回哪兒去???”
宋成也笑笑,答道:“徐伯父救了我,我暫時住在徐府?!?p> “徐府?是當(dāng)今的徐相徐之渙么?”
宋成也點(diǎn)頭。
歐陽杏子走到他面前,忽然拿出了一個荷包遞到他手里,關(guān)切道:“你先拿著,這個是我很早就繡好的,保平安的。四郎,你一個人在外面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如果遇到不測,告訴爹爹和我就行,我們肯定會幫你的?!?p> 良久,宋成也才荷包來,注視著歐陽杏子,等她說完,才鄭重道:“嗯,我會的?!?p> 歐陽杏子莞爾一笑,邊說邊將兩人送到了門口。她站在門邊,倒是一直沒走,等兩人消失在了拐角處才肯關(guān)上門。
……
……
“宋三,你這是去哪兒了?”南梁王看宋成也一回來,拂袖坐下,瞇起眼來打量著他。
宋成也笑著走過來,替他參上一杯茶,“王爺,屬下方才去了一趟街口?!?p> 南梁王漫不經(jīng)心地掃了那碗茶一眼,悠悠道:“去那兒做什么?”
宋成也似乎在觀察他的情緒和神態(tài),他答道:“屬下本來是想去永樂坊的,怕讓您知道了,會不樂意?!?p> 南梁王冷笑一聲,盯著他,眼神有些可怕,“玩物喪志!”頓了頓,他的嘴角浮現(xiàn)出一絲笑來,“還有,本王似乎告訴過你,本王喜歡聽實(shí)話?!?p> 宋成也不假思索,眼睛都沒眨,“屬下只是說本來想去的,但這不是您說的玩物喪志嘛!所以屬下就去了一趟精武門,以前沒跟著您的時候,特別喜歡在門口看那些青年習(xí)武?!?p> 他心里卻冷嗤一聲,原來這人一直對自己都有所提防,今兒不出意外在跟蹤他跟云風(fēng)呢。
南梁王抿了抿唇,手放在桌上,看著他問道:“你沒別的事了?”
宋成也搖頭,“屬下也不是白看,順便讓以前認(rèn)識的人教了我?guī)讉€招式。但屬下不聰明,學(xué)得太慢了。”
南梁王瞥了他一眼,忽然伸手按了按他的手腕,“不聰明?本王看你倒是機(jī)靈得很,也沒白學(xué),你筋絡(luò)順暢,不像是不會武的人。”
宋成也裝傻,垂眸低笑著,“會還是會一點(diǎn)的?!?p> 南梁王看他一五一十都說得差不多了,也不再多提此事,反而轉(zhuǎn)口道:“宋三,本王給你求個官職來做,是有用途的。進(jìn)宮之后,什么話該說什么話不該說,這些本王覺得你心知肚明。”
宋成也:“當(dāng)然,屬下明白王爺用意。”
南梁王拍拍他的肩,忽然意味深長地提道:“劉豫一直是太后的傀儡,本王要取他性命暫時不想用大手段,你可有什么好的法子?”
宋成也湊到他耳邊說了幾句,一說完,南梁王的臉色果然變了變。
“這法子可行?”
宋成也篤定道:“皇后娘娘經(jīng)過上次那個淫賊的事,應(yīng)該心里有不少委屈。屬下看皇上跟皇后關(guān)系因?yàn)榇耸赂┯擦?,所以想來試一試,借皇后娘娘的手去做此事?!?p> 南梁王皺起眉,“你先不要輕舉妄動,皇后也不是傻子,你要接近她,得先接近她身邊的人。”
宋成也點(diǎn)頭,“屬下明白?!?p> 他看著眼前這個少年,心里還是有些惴惴不安,若是沒讓劉豫死成,說不定還會暴露一些事。
宋成也看他若有所思,心里覺得有些好笑。此人做事一直隱蔽鋒芒,這是好事,但是南梁王只是藏起鋒芒,但他的野心卻沒有收斂很好。有時過于優(yōu)柔寡斷,疑心頗重,也不知是好是壞。
默了會兒,南梁王忽然開口:“這樣吧,哪天本王還是去給你在皇上面前求個官職來做,這樣你出入皇宮也要方便多了?!?p> 宋成也嘴角微微勾起,這一個結(jié)果是他等了很久的,沒想到來的這樣快。
他應(yīng)聲下來,“屬下多謝王爺了?!?p> ……
……
時間過得飛快,長安城的上元佳節(jié)就這樣悄然而至。城里大大小小的民俗活動便開始了。
首先少不了的定是賞燈。
從東城燈市口開始便處處張掛彩燈,一路上還有燈輪、燈樹、燈柱等,滿城的火樹銀花,熱鬧非凡,百姓夾道觀看,逛燈市成為一件賞心悅目的事來。
另外,相國寺附近也擠滿了燒香拜佛的人,僧人、商販都在此門口進(jìn)行商品交易。飛禽貓犬、奇珍異獸,無所不有。當(dāng)然還有賣各種雜貨的,譬如床幃、洗漱、鞍轡、果脯等等。
街道上還有游神的。廟里的行身神像被請到轎子里,幾個壯漢抬著一路走過,接受人們的香火膜拜,保佑合境平安。
相國寺的寺姑還會借此熱鬧,從兩廊走出來,賣一些繡作、領(lǐng)抹、珠翠之類的。來來往往的文人總喜歡在此相國寺附近的瓦市駐足觀光,淘一些書籍、圖畫還有香藥之類的。
滿城燈火耀街紅,弦管笙歌到處同。真是升平良夜景,萬家樓閣月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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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府上,三姨娘跟四姨娘兩人趕了趟早,帶著徐景逸去寺廟求佛了。徐之渙好不容易修來的幾日清閑,自然想在府上度過。
這日,他坐在桌前看了會兒書,就聽到門口傳來細(xì)碎的腳步聲。他合上書,答了一句,進(jìn)來。
開門的是徐槿容,她今日穿戴都十分喜慶,一身鵝黃色對襟褂子,外面搭了一件兔毛的滾邊斗篷。明暗交接的色彩讓整個人看上去都十分明媚。
徐之渙笑道:“囡囡,你怎么來了?”
徐槿容坐到他旁邊,給他倒上泡好的閩南紅茶,答道:“爹,今兒是上元節(jié),府里姨娘都走了,女兒就來陪您聊一會兒天?!?p> 徐之渙樂呵呵地看著徐槿容,臉上有些欣慰,“囡囡,有你這句話,爹真是打心眼里高興!”
徐槿容抿唇一笑,坐到徐之渙身旁,“爹,我聽三姨娘說,念蕊妹妹如今懷有身孕了?!?p> 徐之渙點(diǎn)頭,臉上的笑意更深了,“是啊,我之前還擔(dān)心她那個性子不討喜,結(jié)果沒想到過得還如此好,特別討李夫人歡心。聽說,念蕊一進(jìn)門,李夫人就在做孩子穿的小衣了。”
他喝了口紅茶,長長地吁了一口氣,頗為感慨。
之前沒想到,這個在府里姐妹里看著最呆的那一個,如今過得頗為幸福。
徐念蕊嫁到李家以后,日子過得倒是很舒坦,不光是李太恭喜歡這個小丫頭,李夫人對其尤其偏愛。
徐念蕊性子就是那種靜靜的,卻也不是乏味的那種,跟著李夫人一起學(xué)刺繡、做做菜,把李家上下打理得井井有條。
沒過多久,便有了身孕,樂得李夫人每次早安的時候都會拉著徐念蕊說會兒話。
而李冉跟其感情也在逐漸升溫。徐念蕊性格溫和,十分能體諒人,李冉跟她相處久了,也慢慢對她敞開心扉
聽說,夫妻倆沒事就會在自家花園里散步,每逢有節(jié)日,定會攜手出門去市口閑逛,總之越發(fā)恩愛。
……
徐槿容聽說后,心里是祝福的。
所有人都在說徐念蕊運(yùn)氣好,嫁個李冉那樣老實(shí)厚道的好夫婿,真是上輩子積來的福分。好多官家小姐比徐念蕊出色,卻不一定有她過得好。
徐槿容不以為然,她倒是覺得金玉良緣就是專派給這種木知木覺的人的。越是刻意追求,苦心經(jīng)營,越是不達(dá)。
父女兩人說到此處,徐之渙絮絮叨叨又說了很多小時候的事。不光是徐念蕊的,還有自己的。
徐槿容耐心地聽完,她笑了笑,又想到一事來,“對了,爹,念蕊說了,今日她得待在李家,要等就得等明日再回趟家看您了?!?p> 徐之渙一愣,隨即又低頭,臉上是有些難以掩飾的難過,“也罷,也罷,能回來看看我也是好的。如今你們都長大了,到時候等囡囡你嫁出去了,也就只有逸哥兒陪著我這個老人了?!?p> 徐槿容“哎”一聲,“爹,您說什么呢,如今女兒沒打算嫁人呢?!?p> 徐之渙不樂意,板著臉道:“現(xiàn)在是沒打算,但總有一天你會嫁的,而且爹定會給你擇個好夫婿,煞羨旁人的那種。”
徐槿容一聽,忍俊不禁,心里又覺得莫名的不舍。這段時間在徐府,她也許早已把眼前這個老頭當(dāng)做自己的爹了。
“爹,您真好。”徐槿容看著徐之渙,露出了好久未見的少女專屬的笑容來。兩個酒窩清晰可見,溢著滿足的喜悅。
父女兩人正說著,正當(dāng)此時,只聽外面一陣笑盈盈的少年音傳來。
“伯父,成也好久沒來看您了,今兒上元節(jié)特地來看看您!”
徐槿容愣住,怎么他這會兒也跑過來了,剛剛還什么聲音都沒聽到呢!
吟雪思平
宋成也:選擇一個合適的時間出場 徐槿容:你真會挑時候啊 宋成也:畢竟未來徐府的上門女婿,這點(diǎn)禮節(jié)我還是懂的 ?。ê竺孢@幾章我真的要笑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