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陰謀

　　任天啟臉色難看至極，像是被冰水凍過一般，鐵青著，他一語未發(fā)，就那樣死死地盯著宣德。

　　宣德立即就失去了全身的力氣，雙眼無光，她覺得自己動彈不得，像是失去了心里防線的最后一根稻草。

　　“怎么可能呢……”她還是不敢相信這個事實，更不敢相信劉豫竟然騙了自己。

　　只見南梁王冷笑道：“不管你信不信，這就是事實。方華婷，你作惡多端，這些年禍亂朝綱，你真的對得起皇兄半分嗎？國庫空虛之時，你大肆修建陵墓，驛站的軍隊缺衣少糧時，你卻興辦壽宴。所有的所有，早就該報復(fù)到你的頭上了！”

　　宣德看著南梁王，她臉上恢復(fù)了之前的模樣，好似聽了一個天大的笑話一般。

　　“你別把話說得那樣早。如今你大義凜然地數(shù)落我，這些事難道就沒有你的參與么？當(dāng)年先帝看重的宋家、錢家，你卻在背后使壞，故意挑撥離間。這些年，國庫的銀子你難道就沒少拿么？劉豫那個傻子，他就是太相信你這個所謂的皇叔了，所以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你做的所有罪行，他都從未怪罪過你。你如今又有什么臉面來指責(zé)我這個婦道人家呢？！”

　　南梁王面色難看至極，忍不住上前竟然狠狠地給了宣德一巴掌，打得她嘴角淌血。

　　“你這個瘋婆子，死到臨頭竟然敢說如此大逆不道的言論！你且等著，看本王如何收拾你！”

　　宣德沒有掙扎，她死死地盯著南梁王，突然笑了出來，笑得肆意瘋狂。

　　“我的確做了很多惡行，所以我嘗到了報應(yīng)。你呢？就不報有冤魂索命？就不怕相同的事有一天會發(fā)生在自己身上？”

　　南梁王心頭一跳，但仍面不改色道：“本王從不信這些，更不信命。你走到如今這一步，都是自作孽不可活！”

　　宣德“哈哈”一笑，將頭仰起，看著逐漸升起的朝陽，她的眼淚順著面頰就慢慢流下，滴落在衣襟上。

　　南梁王看她這般模樣，皺起眉頭，對手下的人說道：“把這瘋婆子給本王壓起來，關(guān)進(jìn)大牢，本王讓她嘗嘗滋味！”

　　這些年自己所有的不甘心和落寞，他終將發(fā)泄到方華婷一人身上，畢竟劉豫已死。

　　“任大人，本王說的，給你報仇了，你看本王可算信守承諾？”南梁王拍拍任天啟的肩，語重心長說道。

　　任天啟點(diǎn)了點(diǎn)頭，看著宣德被人拖下去，心里那塊石頭似乎放下了不少。

　　宣德被抓，劉豫又死了，顯而易見的，這皇位自然落到了南梁王的手上。

　　他負(fù)手而立，看著這遼闊的大地和巍峨的宮殿，大笑了出來。

　　這一天，他還是等到了。

　　南梁王揚(yáng)起下巴，高聲道：“眾人聽命，從今往后，本王改元綏寧！”

　　那一聲久久回響，眾人俯首稱臣，給南梁王行大禮。

　　-

　　徐府。

　　“爹，爹！”徐槿容提起裙子，跑得有些重心不穩(wěn)。

　　一推開門，結(jié)果卻發(fā)現(xiàn)徐之渙的屋子里空無一人。她四處尋找，又問了來往的下人，結(jié)果都說徐之渙已經(jīng)好久沒回來了。

　　徐槿容忽有一種不好的預(yù)感。

　　長安城街上如今到處傳的都是南梁王親手殺了宣德之事，自稱孝安帝，并且改元為綏寧。

　　一時間人心惶惶，一看到墻上貼的告示，都紛紛繞道行走。

　　南梁王自立為王，徐之渙卻久久見不到人影，這到底預(yù)示了什么？

　　徐槿容之前曾提醒過徐之渙盡量避免跟南梁王接觸，但當(dāng)時徐之渙卻有些不悅，三言兩語把她打發(fā)了，說這些事她最好少參與，甚至最后他還發(fā)怒了。

　　徐槿容無奈，只好作罷。

　　她如今心里有些隱隱地?fù)?dān)憂起來，想了一會兒，她忽然想到一人，也許他能知道些什么。

　　于是徐槿容起身，找了一個下人，對他道：“給我備馬，我要去一趟顧家！”

　　……

　　……

　　“顧紹然，你到底瞞著我做了多少事！？”顧老爺看著眼前的青年，怒道。

　　顧衍南抿緊唇不說話，兩人陷入一陣久久的沉默之中。

　　“我問你話，你告訴我，為何你會跟南梁王扯上關(guān)系，這到底是……”顧老爺話還沒說完，只見一個下人連忙跑過來在他耳邊說了幾句。

　　“什么？徐槿容來了？你有沒有問她……”

　　顧衍南一聽到徐槿容的名字，瞬時微怔，隨后他搶先一步，也不管身后的人怎么喊，徑自出去了。

　　“顧紹然！顧紹然，你站住，你這個逆子……”

　　徐槿容已經(jīng)在門口等了好一會兒了，就在她左右徘徊之時，只見一抹高大熟悉的身影出現(xiàn)在視線中。

　　好久未見，顧衍南這幾日好似憔悴了些許，臉色不怎么好看。

　　整個人又穿著一件黑色直襟長袍，透著一股沉郁之氣來。

　　顧衍南看到她，嘴角也不見笑意，走過去直接將她拉到身旁，眉頭深鎖，他扔下一句：“走，我陪你去找你爹。”

　　徐槿容一愣，他又是怎么知道自己前來的目的的？

　　不過礙于眼下情急，她想也沒想就跟著顧衍南一路走了。

　　走到一半時，顧衍南忽然才意識到自己有些沖到著急了，遂放開了她的手腕，輕咳一聲。

　　他走得極快，徐槿容小跑著跟在他后面，有些吃力。

　　顧衍南注意到了，稍微放慢了步子。

　　“你怎么知道我來找我爹的？”她轉(zhuǎn)口問道。

　　顧衍南表情嚴(yán)肅，解釋道：“不然還能有何事？你爹如今不出意外應(yīng)該還在南梁王府上?！?p>　　徐槿容心頭一跳，有一種不好的預(yù)感，“我爹好幾日未歸，南梁王如今自立為王，可是為何要把我爹留在府中？”

　　顧衍南竟然搖頭，他嘆息道：“我也不知?！?p>　　兩人連馬車也沒坐，走得徐槿容背上出了一層薄汗，臉上也能看見小小的汗珠，臉上泛起紅暈。

　　顧衍南看她這樣，頗有些嫌棄地扔給她一張手帕，皺眉道：“快擦擦。”

　　徐槿容接過手帕來，道了一句謝謝。

　　兩人走了好一會兒才到南梁王府門口。門口的閽者一見到顧衍南，趕緊行了一禮，“顧公子來了，王爺……剛回來呢?！?p>　　南梁王如今自立為孝安帝，下人們都習(xí)慣了以前的稱呼，一時間竟然忘記。

　　顧衍南回頭看了她一眼，催道：“還不快些！”

　　徐槿容點(diǎn)點(diǎn)頭，跟他進(jìn)了南梁王府，還沒走幾步，幾個侍衛(wèi)竟將兩人攔住。

　　“顧公子和徐小姐？”其中一人打量了他們一眼。

　　顧衍南似乎有些慍怒，臉色越發(fā)難看，“讓開！”

　　那個侍衛(wèi)徐槿容應(yīng)該是見過的，就在壽辰之時，那人應(yīng)該是南梁王身邊的紅人。

　　“孝安皇說過了，若是徐小姐親自前來，只能讓她進(jìn)府，其余人一律不能進(jìn)！”說完，他看了徐槿容一眼，然后笑道：“徐小姐，請跟小的這邊來。”

　　顧衍南一把拉住她的手，對那人厲聲道：“到底有何事，偏偏讓她一個女子前去？”

　　那個侍衛(wèi)冷笑一聲，看了顧衍南一眼，“顧公子，這里是王府，你不要不識抬舉。孝安皇的指令你若敢違背，小心牽連到你們顧家！”

　　“你……”顧衍南怒得額角青筋直跳，剛準(zhǔn)備上前一步，下一刻就被徐槿容攔住了。

　　她給了他一個眼神，微微搖頭，示意他不要動怒。

　　誰讓如今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呢？

　　徐槿容對那侍衛(wèi)道：“孝安皇在哪兒呢，我跟著去就是?！彼仡^又看了顧衍南一眼，笑了笑，讓他不要太擔(dān)心。

　　顧衍南袖中的手捏成拳，他的眼睛從未離開過徐槿容，一直看著她直到一個轉(zhuǎn)彎，消失在自己的視線之中。

　　……

　　“徐小姐真的如傳聞中一樣，美若天仙?！蹦莻€侍衛(wèi)不懷好意地調(diào)侃道。

　　徐槿容刻意跟他保持了一段距離，低頭沒說話。

　　“就在這兒了，你進(jìn)去吧?！笔绦l(wèi)指了指那間不遠(yuǎn)處的屋子，“你爹也在那兒。”

　　徐槿容深吸口氣，咬了咬下唇，大步往那邊走去。

　　屋子里光線不怎么好，一進(jìn)去窗戶都是緊閉著的，徐槿容皺眉，將門敞開。

　　她四處找尋了一會兒，忽然聽到一陣微弱的聲音從角落中傳來。

　　“囡囡……”

　　徐槿容轉(zhuǎn)身，身子一僵，“爹！”

　　只見徐之渙蓬頭垢面地坐在地上，衣衫也被蹭破，他皮膚蠟黃，說起話來也是有氣無力。

　　徐槿容連忙跑過去，二話不說就緊緊抱住徐之渙。那一刻，她感覺眼淚緩緩流出來，止也止不住的那種。

　　徐之渙整個人瘦了一圈，嘴唇干裂，憔悴不已。

　　看著徐槿容，他既欣慰又有些生氣，“囡囡，你怎么會來這里！你趕緊出去，不要呆在這兒，離開，快！”

　　徐槿容搖頭，“爹，到底發(fā)生了什么，您先告訴我！”

　　徐之渙推開她，往四處張望，“你快，先走，別說這些了……”

　　正在此時，只聽門被“吱呀”一聲推開。那人逆著光站在門口，看著兩人，不禁拍手笑道：“果然，徐相你才是最大的誘餌?！?p>　　徐槿容看著南梁王，滿眼皆是警惕，她怒道：“你到底對我爹做了什么?。俊?p>　　南梁王微瞇眼眸，看著她意味深長道：“徐小姐脾氣這般暴躁，跟上次所見不太一樣呢?！?p>　　徐之渙忽然磕頭對他求饒，“求您放過我家囡囡吧，您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南梁王冷嗤一聲，坐在太師椅上，看著徐之渙卻不為所動，“要你做什么都可以？呵呵，那我要是想要你的命呢？”

　　徐槿容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這個毫無人性的人，她眼眶泛紅，擋在徐之渙前面，“你怎么能說出這種話？我爹到底有什么對不起你的地方……”

　　南梁王沒等她說完，打斷道：“對不起的地方的確沒有，不過，”他拉長了尾音，“他這人脾氣有些倔，我不太喜歡這一點(diǎn)?！?p>　　徐槿容到現(xiàn)在也不知這人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到底徐之渙欠了他什么?。?p>　　“你直說吧，要我來做什么？”

　　南梁王嘴角勾起，眉梢一挑，“徐小姐果然聰明。其實這次讓你來不過是我的私心而已，我想把你留在府中，可是偏偏你爹咬死都不同意。”

　　徐之渙瞪了他一眼，“你已經(jīng)有王妃了！”

　　南梁王呵呵一笑，“那又如何？徐之渙，你不要忘了我現(xiàn)在的身份和你現(xiàn)在所處的地位?！?p>　　徐之渙忍著傷口的疼痛，眼里的情緒十分復(fù)雜，既有哀求又帶著恨意。

　　南梁王的眸光落在徐槿容身上，他笑了笑，“徐相，既然你有個如此貌美的女兒，那不如一直將她養(yǎng)在深閨，不要出來拋頭露面，否則難免讓人覬覦和惦記，你說是么？”

　　徐槿容整個人因為憤怒都在微微發(fā)抖，她閉上眼，問道：“那如果我愿意留下，你能否放了我爹？”

　　南梁王眼神一亮，點(diǎn)頭笑道：“那是自然，反正你爹對我現(xiàn)在沒什么用了?！?p>　　徐槿容心如死灰，眼里沒了光，她看著南梁王鄭重道：“那好，我答應(yīng)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