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俞念舟
等到了渭南城,大概也快到了黃昏之時,趕了一天的路,自己肚子也有些餓了。
渭南城比長安顯得蕭條許多,路上行人穿著也沒有長安城的華麗,一路上的商販賣的不過都是些生活用品,像一些稀奇的小玩意兒還沒怎么見。
徐槿容摸出包里所有的值錢物,大概除了一些碎銀子,就剩下她手腕上戴的玉鐲。
那東西是她來到徐府,從棺材里醒來時就一直戴著的。
想必是徐大小姐以前的遺物。
那玉鐲子有些緊,該是跟了她很多年的,從小就戴著的。
徐槿容看著那玉鐲,猶豫之下,還是放棄了變賣它的想法。
徐槿容忍了忍,看到街邊有賣饅頭包子的,索性拿出剩下的碎銀子,買了一個饅頭暫時充饑。
想想還有后面到并州的路,若是現在花光了銀子,恐怕難熬。
徐槿容牽著馬,那馬兒倒也很聽話,自己到了草堆邊,吃了些青草,也不鬧脾氣。
等吃完一個饅頭,肚子還是空蕩蕩的,但她又繼續(xù)趕路。
趁城門還未關上時,徐槿容趕緊出城。
從渭南到并州,這路也不是想象中那么好走,走到后面全是山路不說,有時還有落石滾下。
聽說這條路是老路了,修了百年,以前是給軍隊走的,現在大多是運貨和去京城趕考的學生走的。
徐槿容抬頭看了看天,烏云翻滾,似有下雨的征兆。
果不其然,還沒走多遠,徐槿容就感覺臉上飄來雨絲,緊接著豆大的雨珠就打到臉上。
周圍雖也有歇腳的地方,但自己身上沒幾個銀子,于是她只好暫時找了個屋檐躲雨。
心想若是雨停了,大不了自己連夜趕路,也總比露宿外面強。
事與愿違,這雨下了快半個時辰也不見有變小的趨勢。
天上還時不時雷聲滾滾,閃電刺穿云層,天邊一片雪亮。
屋檐不大,徐槿容衣角都被淋濕,晚上溫度又下降,寒意刺骨。
她抱緊了胳膊,貼在墻邊,有些束手無策。
正在此時,只見一個手執(zhí)油傘,從遠處跑來的青年。
他一身青色玄衫,跑得有些急,腳下濺起泥濘,應該也是為了躲雨。
青年跑到屋門前,扣了扣門鎖,沒到一會兒便有個家丁開了門。
“大公子回來了!”徐槿容聽到那家丁說道。
這院子看上去裝修大氣堂皇,青色磚瓦上鍍了一層漆,門前兩個石獅子立在左右。
青樹翠蔓,海棠牡丹,周圍種了不少花草。
徐槿容等那青年人進去,她不禁心里有些羨慕。
若是自己還在長安,哪里會受這些苦。
但羨慕歸羨慕,她也清楚,自己若真是回長安,說不定又早被南梁王給抓起來。
還不如不回去。
她想的有些走神,可能也沒注意到門又開了。
只見方才那個青年探出頭來,望向徐槿容這邊。
“這位姑娘,你在這兒躲雨嗎?”那人聲音聽起來比較很年輕,吐字十分清晰。
徐槿容聞聲轉過頭來,就看到一個約莫弱冠之年的年輕人站在臺階上看著自己。
他身形極為欣長,穿著一件青色云翔符蝠紋長衫,腰間系著犀角帶,綴著一枚白玉佩。
青年人長相屬于那種文雅之中帶著幾分俊美,眉目清秀,鼻梁高挺,整個人看上去十分英俊。
徐槿容一愣,才反應過來他在跟自己說話,于是點了點頭。
青年人對她笑了笑,走過來指了指這院子,然后說:“姑娘你如若不嫌棄,可以進屋來躲雨。我看現在天色也不早了,在外面不太安全吧?!?p> 徐槿容一向戒備心很重,她頓了頓,又道:“謝謝你,我想等雨停了,再趕路。”
青年微微挑了挑眉稍,有些詫異,不過他出于禮貌還是很快收斂了猜疑,說道:“姑娘,渭南這邊常常下雨,這雨一般要到早上才會停,你確定要一直等在這里么?”
徐槿容猶豫了一會兒,正要回答他時,忽然一個五六歲大的小男孩兒從屋里跑出來,圓圓的眼睛看向徐槿容。
“大哥,這是誰???”
那青年笑著道:“萍水相逢,我也不認識?!?p> 小孩兒嘴甜,跑過來扯了扯徐槿容的衣服,然后道:“我大哥都讓姐姐你進來,你就進來吧,我們不是壞人,真的?!?p> 徐槿容被他這認真的一句給逗笑了,于是看了看那青年,不好意思道:“那,麻煩你了。”
青年沒有怪罪的意思,反倒替她開了門,等徐槿容走過來時,他伸手給她擋了擋雨。
這院子外面看著大氣,里面更是別有洞天。兩旁燈火通明,入門便是曲折游廊,階下石子漫成甬路。
周圍綠柳周垂,三間垂花門樓,四面山石點綴,五間抱廈上懸矩形匾額。
整個院子富麗堂皇,雍容華貴,花園錦簇,玲瓏剔透,一帶水池。
“請問姑娘姓什么?”青年看她一路沉默,主動問道。
徐槿容答道:“我姓徐?!?p> 青年“哦”了一聲,“原來是徐姑娘。我姓俞,字念舟?!?p> 徐槿容點點頭。
俞念舟十分紳士地給她帶路,兩人沿著游廊走到了正堂。
正堂內有個年紀較大的老婦正在烤火取暖,檀木桌上擺放著一壺飄著熱氣的茶。
旁邊兩個小丫鬟在給這婦人捶背按肩。
“母親,兒子回來了?!庇崮钪圩呱先フf道。
老婦會意,抬頭卻看到徐槿容,還有些詫異,“舟兒,這是誰?”
俞念舟沒來得及說,那小孩兒倒是搶著道:“方才大哥回來時,看到這位姐姐在我們家門前躲雨,便讓她暫時進來避雨?!?p> 徐槿容還有些不好意思,畢竟自己一個外人直接到人家家里,怎么想都覺得不禮貌。
但那婦人卻沒有一絲不悅的意思,看著徐槿容笑道:“原來這樣,姑娘你快過來坐,這兒暖和一點,在外面該冷壞了吧?”
“多謝您了?!毙扉热菘茨抢蠇D客氣溫和,便也就坐下了。俞念舟坐到她旁邊,給她倒了杯熱茶。
“聽姑娘口音,是外地人吧?”老婦問道。
徐槿容點點頭,“我是長安人?!?p> 俞念舟似乎有些驚訝,想不到這看上去嬌嬌弱弱的女子竟然一個人從長安騎馬到了渭南。
他不禁開口問道:“那徐姑娘你這次是打算到渭南么?”
徐槿容垂眸,懷有心事的模樣,“我只是經過渭南,我還要往并州那邊走。”
俞念舟微瞇著雙眼,看她似乎不愿再細談,于是乎也不再多問。
“一路往并州走,路途艱險,你一個弱女子要注意安全?!蹦俏焕蠇D好心勸道。
徐槿容笑了笑,淡然說:“嗯,多謝您關心,我會注意的?!?p> 什么苦頭她沒熬過來,如今這又算什么,再說她也不是弱女子。
俞念舟似乎察覺到了什么,看她年紀不大,但好似又經歷很多,透過眼睛,若隱若無地看到一些東西。
這說話的一會兒功夫,雨還是沒有停,俞念舟不禁感慨道:“這渭南的雨從來都是下一整晚的,過幾日水位上漲,恐怕又有每年一度的水災。”
徐槿容這才反應過來,怪不得之前聽那三個長工在抱怨修堤壩的事。
一定是因為天氣的緣故,當地官員讓他們沒日沒夜地修筑防線,預防暴洪,也做好儲水的準備。
若這洪災繼續(xù)發(fā)展擴大,不知遠在幽州作戰(zhàn)的宋成也會不會因此受到影響。
三人說了一會兒,俞念舟提議說讓徐槿容暫且留宿一晚,等次日一早看天氣變好再走也不遲。
徐槿容瞧他生得書卷氣模樣,并且經過方才的交談,沒覺得此人有何壞心思,便謝著答應了。
俞念舟帶她回客房時,不禁提起自己的職業(yè)。
徐槿容這才知道原來他們俞家原來是揚州著名的鹽商,因為母親非本地人,才后搬遷到了渭南城。
徐槿容自小就知道,揚州那邊富商最多,要說里面能鶴立雞群的,一定是做海鹽、井鹽等買賣的。
若是家大業(yè)大,發(fā)展下去,富可敵國也未曾不可。
“我還以為你是準備入京趕考的,看你的模樣,很有書生氣?!毙扉热菹肫饎倓傄娝牡谝幻妫褂X得此人十分紳士講禮,眉清目秀。
俞念舟笑笑,不置可否,半開玩笑道:“實不相瞞,我倒還真的存有考科舉之心,只不過奈何家里有這產業(yè)。我舍弟還小,若我不去管轄,恐怕重擔都要壓在我爹身上了?!?p> 徐槿容聽他說起話來,邏輯清晰,用詞妥當,想來這人應該也是從小受到良好教育,家風甚好。
等徐槿容要進客房時,俞念舟忽然轉口道:“徐姑娘,你一個人出來,父母不會擔心嗎?”
她聽了,身子一僵,過了會兒才回答道:“我爹已經去世了,家道中落,現在也算是無家可歸吧?!?p> 她的口吻淡淡的,卻給人一種奇異的感覺,甚至覺得她的經歷應該非同小可。
俞念舟一聽,果然臉色變了變,他的眼光落在徐槿容身上系的那條腰帶上,很久才轉移開。
這腰帶還是徐之渙生前讓人親自給她繡的,一直放在柜子里。
徐槿容后面偷偷回了趟徐府時,順手將之帶回。
他微嘆了口氣,看向徐槿容,“徐姑娘你且節(jié)哀順變,我跟你萍水相逢,不知安慰你些什么,但愿你能堅強一些。”
徐槿容輕笑一聲,“這足矣,多謝你了,俞公子?!?p> 俞念舟等她關上房門,眸光微凝,站在門前好一會兒,才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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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晚上,雨到后半晚下得小了很多,是那種纏纏綿綿、剪不斷的聲音。
徐槿容一個人躺在床上,伴著這不間斷的雨聲,睡得并不太好。
她迷迷糊糊之間,似乎看到一些陌生的畫面。
她看到一片空曠的沙場,云煙浩蕩,兩邊軍馬交鋒,畫面壯觀,令人喟嘆。
戰(zhàn)場之上,兩軍交鋒,她看不清來來往往沖鋒陷陣的那些士兵的臉,卻忽然被一個高坐在馬背上的少年給吸引住。
那少年戴著一個銅制的面具,面具露出了左半邊臉。
此人一身銀色戎裝,手上拿著長槍,勢如猛虎一般從人群之中殺過來。
徐槿容越看越覺得熟悉,正在此時,忽然一只長矛飛過來,趁他不注意,插入他的后背,鮮血四濺。
驚得徐槿容從夢里醒來,滿頭大汗。
她大口吸氣,抓緊了被子,四下除了雨聲再沒有其他聲響。
徐槿容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心里不禁黯然神傷起來。
她擔心這夢有預兆性,她擔心宋成也的安危。
如果他再有三長兩短,那自己這趟幽州之行還有什么意義呢?
她一定要盡快趕到,至少也要把那一萬人馬的軍令牌交給他。
一想到此,徐槿容也沒什么心思再入睡了,索性坐起來換了一套衣服,等天稍微亮了起來,她收拾一番,準備給俞念舟告別。
或許是天太早,俞府上還是一片寂靜。
好在雨已經停了,院子里的小池塘積了不少水,榆樹葉上還有一層薄薄的霜。
徐槿容心想若是不告而別,似乎有些不禮貌,但她也不能直接去打擾人家休息,糾結一番,打算寫一張字條留給俞念舟。
正在她拿著字條,準備放到正堂時,一轉身忽然聽到身后有人叫住自己。
回頭望去,只見俞念舟微蹙眉頭,有些擔心地看著她。
吟雪思平
突然覺得我這寫的這些男的怎么都這么帥,好合我的口味哈哈哈! 宋成也:so,你有想過我的感受嗎? 我:聞到了酸味,嘖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