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千鈞一發(fā)

　　“碧兒！”商涼一終于也跑到了海邊。

　　滿月在頭頂上照亮了整個海灘，今晚是月圓之夜。

　　四周靜悄悄的，羅弗蘭已經(jīng)不見了蹤影，只剩下躺在海灘上的碧兒和不安的海浪聲。

　　海灘上流淌了大片的鮮血，血水跟著海浪沖進海里，海水被鮮血染紅。

　　面色蒼白的碧兒躺在血泊中，她的腹部被刺穿了，鮮血不斷從傷口里涌出。

　　“碧兒，碧兒！”商涼一顫抖著把碧兒攬在懷里，嘴里一直呼喊她的名字。

　　他不知道該說什么，他好像有很多很多話想要對她說，可話到嘴邊他吐出的卻只有她的名字。

　　是啊，有些話，不早點說的話可能永遠也沒機會說了。

　　可人就是這樣，總覺得時間還很長，可當(dāng)身邊的人一個個離開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那些憋在心里的話只能用來感動自己。

　　商涼一感覺碧兒輕飄飄的，冰冷得像終年不化的雪。

　　眼淚從商涼一的眼角滑落，無數(shù)畫面在商涼一腦中閃過。

　　.

　　他還記得第一次來這片海灘，那時父親剛把他寄養(yǎng)在旅館不久。

　　碧兒拉著商涼一的小手，走過坑坑洼洼的海灘。那是他第一次牽女孩子的手，軟軟的，碧兒的手很冰，可商涼一覺得這就是第二溫暖的手，第一是他父親。

　　他們手拉著手，挽起褲腳走在海水里，海水冰冰涼涼的，一漲一落地打濕了他們的衣裳。

　　“你說海的那邊有什么？”碧兒問。

　　“唔，有……有……”商涼一答不上來。

　　“笨蛋，海的那邊當(dāng)然還是海啊?！北虄汗笮?。

　　“其實海的那邊還有我的父親?！鄙虥鲆坏拖铝祟^，“你說，那邊真的有那么好么？”

　　“不知道！但是海的這邊很好啊?！北虄赫f。

　　“為什么？”

　　“因為海的這邊有我啊?！?p>　　記那天天空很藍，陽光明媚得好像照進了商涼一的心里……

　　.

　　“小心……快走……”碧兒微弱的聲音把商涼一拉回了現(xiàn)實。她努力的想要抬起手，似乎想要做些什么。

　　看著虛弱的碧兒在懷里醒來，商涼一以為自己會說出諸如“你終于醒了，你不會有事的”此類的話，可他什么也說不出口，只是木訥地看著懷里的“血人”，不停的流淚。

　　他當(dāng)然聽見碧兒在說什么，可就是不愿意放手，總覺得只要用力地擁抱她，她就一直還在身邊。

　　“快走……有……危險?！北虄河种貜?fù)了一遍剛才的話，用僅存的一絲力氣提醒商涼一危險就在附近。

　　話音剛落，碧兒的眼皮再也抬不起來了，緩緩閉上了雙眼。

　　她耗盡了最后一絲力氣，在最后一刻，想到的仍然是眼前這個摟著她的男孩。

　　商涼一眼睜睜地看著碧兒的生命在他懷里流逝卻又無能為力。

　　眼淚決堤，商涼一想歇斯底里地發(fā)泄，可是他卻發(fā)不出任何聲音，只剩下哽咽。

　　此時，商涼一還沒意識到，身旁的海水帶著波浪不斷涌來，一個黑影正向他緩緩逼近。

　　下一個瞬間，一個暗藍色的巨大怪物從海中一躍而起，嘶吼著朝商涼一撲來。

　　那是藏在海中伺機而動的羅弗蘭，碧兒是他拋出去的誘餌，作為嗜血的狩獵者，這種偷襲式的攻擊是出于本能，他也很享受獵物臨死前的驚恐和絕望。

　　從海水中襲來的逼人的殺意和濃烈的魚腥味讓陷入悲痛中的商涼一瞬間清醒，商涼一意識到了死亡的威脅，下意識地想要躲避，可是為時已晚，被那個藍色怪物的利爪拍出去幾米遠。

　　鮮血順著商涼一的額頭流下，濃重的血腥味在他嘴里炸開，他從嘴里吐出一大口血。

　　身上還留有深深的爪痕，他好像聽見了骨頭斷裂的聲音，整個人都暈乎乎的，劇烈的疼痛讓他倒在地上不斷抽搐。

　　他用力地抬起頭，終于看清了那個怪物，是個滿嘴尖牙的魚人，在月光下泛起淺藍色的微光，渾身的肌肉扭曲而強大，揮舞著冰冷的利爪，就像死神揮舞著鐮刀。

　　可他不知道，這個“死神”是他們雷恩港敬愛的治安官羅弗蘭化成的怪物。

　　要死在這里了么？商涼一心想。沒來由的，商涼一聯(lián)想起了那個詭異的夢，夢里的“商涼一”對他說命運終歸是會找上他。

　　這就是噩夢中那個人所說的命運么，這該死的命運來找我了呀……

　　商涼一眼看著那個怪物一步步的逼近，他咬緊牙關(guān)拼命地想挪動身體。

　　這是求生的本能，可他越是這樣傷口就撕裂得就越嚴重，血腥味彌漫在空氣中，將羅弗蘭殺戮的欲望徹底點燃。

　　羅弗蘭嘶吼著走向商涼一，他那如魔鬼般地鐵面透著憤怒，因為商涼一打斷了他的進食，破壞了他精美血腥的“藝術(shù)品”。

　　羅弗蘭完全已經(jīng)適應(yīng)了這副新的身體，他走到了商涼一身邊，憤怒地沖商涼一咆哮著伸出利爪，重重地向拍去。

　　這一次攻擊帶著極度的憤怒和殺戮的意志，好像帶著颶風(fēng)，山呼海嘯般襲來，那一瞬間商涼一甚至覺得他的靈魂都被抽空了。

　　千鈞一發(fā)之際，數(shù)顆子彈精準地打中了羅弗蘭的手臂，阻止了他的動作。

　　子彈并沒有像想象中的那樣穿透羅弗蘭的皮膚，但仍舊給他造成了不小的麻煩。

　　他向后一躍，咆哮著做出防御姿態(tài)。

　　商涼一看著被逼退的羅弗蘭，竟笑了出來，得救了，有人來救我了，可是我好困……

　　他終于堅持不住，昏迷了過去。

　　魯克和崔西在最后一刻趕到了現(xiàn)場。

　　“我的天吶，這是什么怪物，他可真丑?！濒斂丝粗矍斑@個怪物摩拳擦掌。

　　“大概是因為靠海的原因吧，他墮落成了魚人。魯克，不要掉以輕心，你來掩護我，我去把商涼一移到安全的地方。”說話間，崔西一個轉(zhuǎn)槍動作把手槍收好，又從身后拔出了長刀。

　　其實這是崔西和魯克第一次直面?zhèn)窝b者，而且是完全墮落的形態(tài)，在印象里，墮落的偽裝者強大而危險，所以他并沒有十足的把握。

　　可這種時候是不容許退縮的，任何的破綻都有可能讓他們都死在這里。

　　“沒問題，交給我了！”魯克接到了指令。

　　墨綠色的蝕紋在魯克的兩只手臂亮起，神賜【石化皮膚】被釋放。

　　他渾身肌肉隆起，撐破了他的上衣，皮膚逐漸變成青灰色，堅硬無比，如同身披鎧甲的騎士。帶著這身“鎧甲”，魯克大步朝羅弗蘭沖去。

　　羅弗蘭見狀也不甘示弱，雙爪帶著殺意，咆哮著迎了上去。

　　魯克自然不敢大意，沒有絲毫猶豫，他憑借著石化的優(yōu)勢和自身本就驚人的力量，硬生生地接下了羅弗蘭的爪擊。

　　雙方都不退讓，雙手死死地鉗制住了對方，就像兩名興奮的摔跤手一樣，一時間竟僵持不下。

　　沒有任何技巧可言，這是最純粹的力量對決。

　　但不得不說墮落后的偽裝者的身體優(yōu)勢太過明顯，魯克開始有些難以支撐。

　　可魯克知道他不能倒下，他得給崔西爭取時間。

　　他一直是這樣的人，一身肌肉，覺得自己能扛起所有事情。

　　他有時候覺得自己笨笨的，在認識崔西之前他總是孤零零的一個人，沒什么朋友。同僚們習(xí)慣了把一些雜七雜八的事情交給他，反正他也不會拒絕，他不喜歡這樣，可只有這樣他才能感受到自己好像還能被人所需要。

　　生命里除了父母好像只有崔西對他伸出了手，這個在他看起來明顯比小一號的男人微笑著擁抱他說你好我叫崔西。他還記得這個滑稽的擁抱，因為崔西抱著他的樣子像是抱著一頭熊……

　　魯克滿臉漲紅，體內(nèi)的神息在沸騰，在神息的加持下他的力量相較于平時有數(shù)倍地增長，使得他又重新掌握了一絲主動。

　　“別白費力氣了！”羅弗蘭嘶吼著，嘴里傳出難聞的魚腥味和腐臭味，“你們今天都得死在這里！”

　　“別做夢了，你這滿嘴口臭的怪物！”魯克當(dāng)然也不吃虧，咬緊牙關(guān)罵罵咧咧地說。

　　這也只不過是拖延時間，魯克仍在咬牙堅持，羅弗蘭的力量比他大太多了。

　　與此同時，崔西也趁著魯克為他爭取的寶貴時間，趕到了陷入昏迷商涼一身邊。

　　“喂，你快醒醒?！贝尬髟噲D確認商涼一的請況，【聆聽】在瞬間釋放。

　　盡管傷痕累累，可商涼一的情況似乎并沒有崔西想象的那么糟。

　　他呼吸和心跳并沒有想象中的那樣微弱，反而在逐漸恢復(fù)活力。

　　骨頭和肌肉生長的聲音傳入崔西的耳朵，雖然速率很慢，但不可否認，商涼一的身體正在自愈。

　　“你究竟是什么啊……”崔西呆呆地看著昏迷的商涼一，他感受不到商涼一身體里有神息存在，所以他無法理解一個普通人為什么會有這種自愈能力。

　　但時間不等人，容不得崔西感嘆，他背起商涼一，把他放在一塊大石頭后面，“加油啊，希望你能挺過去。不過我得先解決眼前的問題，不然我們誰都走不了?！?p>　　說著，崔西從懷里掏出黑色的布條，蒙住了雙眼。

　　綠色的蝕紋在他耳后亮起，神賜【聆聽】徹底釋放，無形的領(lǐng)域以他為中心向周圍擴張。

　　周圍的環(huán)境逐漸在他腦海中建立，商涼一的每一絲呼吸都被他感知到了，遠處打斗場面也清晰可見，他們肌肉的每一次發(fā)力，每一個動作都在崔西的感知之下。

　　這是【聆聽】的高階用法。

　　在通常的情況下，【聆聽】一直是作為情報系神賜能力存在的，用于收集情報。雖說也能用于戰(zhàn)斗，但更多只是在黑暗環(huán)境中起到一個定位敵人的作用。

　　可總有人不甘心，于是高階的使用方法被開發(fā)了出來。

　　先驅(qū)者們憑借著對聆聽的高超理解，在戰(zhàn)斗中舍棄雙眼，釋放領(lǐng)域?qū)⒅茉獾沫h(huán)境在腦海中建立。

　　在【聆聽】的領(lǐng)域里，敵人每一個動作都能被感知到，作戰(zhàn)經(jīng)驗豐富的侵蝕者甚至能夠通過這些微小的動作預(yù)判敵人的下一步行動。

　　他們把這個由聆聽釋放的領(lǐng)域命名為聽覺宮殿。

　　當(dāng)然崔西還達不到那樣的階層，事實上這也只是他第一次嘗試釋放聽覺宮殿。

　　說到底這個領(lǐng)域也只是對自身的一個加持，真正的作戰(zhàn)還是得靠自己的實力。

　　他不確定這樣的加持能不能改變戰(zhàn)局，可是這也是沒辦法的事，他們得戰(zhàn)勝羅弗蘭，抹殺掉這個失控的偽裝者他們才能活下去，整個雷恩才能活下去。

　　帶著必勝的決心，崔西手握長刀，從巨石后沖了出來，他明白，真正的戰(zhàn)斗開始了。

　　“畜生，受死吧！”崔西揮舞著長刀加入了戰(zhàn)局。

　　他大聲呵斥，踏著地面起跳，握緊手中的長刀向羅弗蘭劈砍下去。

　　羅弗蘭意識到了危險，全身發(fā)力，大聲咆哮地把魯克向崔西甩去。

　　不是魯克不想幫崔西限制住羅弗蘭，他已經(jīng)到極限了，全憑意志在堅持。

　　聽覺宮殿發(fā)揮了作用，崔西躲開了這次攻擊，魯克卻被甩出去幾米遠。

　　羅弗蘭的攻擊并沒有阻止住崔西的奔襲，反倒是自己因為動作的慣性露出了破綻。

　　崔西抓住了這短暫的時機，對羅弗蘭連斬數(shù)刀，試圖將其斬殺。

　　誰料羅弗蘭身體堅韌，坦金屬制的長刀最多只能擊穿他的鱗片，在羅弗蘭身上留下淺淺的刀痕，暗綠色的粘稠血液從里面滲出，而后又以難以置信的速度愈合。

　　崔西見狀，立馬后撤，退回到了安全距離。

　　羅弗蘭只撇了一眼身上逐漸愈合的傷口，又死死地盯住眼前這個握著長刀的男人。

　　他本以為這將是一場單方面的獵殺，事實上到目前為止也仍舊是單方面的獵殺。

　　可他沒料到眼下這些獵物都不是乖乖的小白兔，他們帶著尖牙，隨時準備扭過身來反咬他一口。

　　這無疑激怒了他，高傲的獵食者怎么能夠容許眼中的獵物猖狂呢。

　　“熱身結(jié)束?！绷_弗蘭朝崔西張開血盆大口，“狩獵……現(xiàn)在開始！”

　　說完，羅弗蘭伸出利爪抓住了背鰭上最長的一根骨刺，面目猙獰地用力將它往外拔出。

　　骨頭折斷和肌肉撕扯的聲音聽得崔西毛骨悚然，背后留下了一個血肉模糊的大窟窿。

　　羅弗蘭用這樣恐怖地方式從身后拔下了骨刺，那是羅弗蘭的武器，一根骨質(zhì)長矛，既然獵物帶著尖牙，那就撕碎好了，只有活物才會反抗。

　　血液從他背后噴涌而出，而后那個血窟窿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恢復(fù)原樣。

　　崔西不敢怠慢，將長刀橫在胸前做出了防御姿態(tài)，魯克也重新回到了戰(zhàn)局，他們互為犄角之勢，做好了決戰(zhàn)的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