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千羽做了一個夢,夢見她進入游戲《絕地求生》中奮力廝殺,眼看要贏了,尖銳的電話鈴聲撕裂了夢境。
已經(jīng)是早上十點多,她睜眼,摸到手機迷迷糊糊地按了接聽。電話那頭,袁欣的嗓音格外尖銳:“千羽,你還是來吧,我和你說,今天師太心情特別糟糕,我?guī)湍愦鸬奖话l(fā)現(xiàn)了,她說你今天要是不來,咱倆這門課的學分都別想要了!”
宋千羽一個激靈從床上彈坐起來。
“師太”是精讀課老師,而精讀屬于英語系的專業(yè)課,誰都知道掛什么也不能掛專業(yè)課??v然宋千羽已經(jīng)是一個大二的老油條,也不能不忌憚,更何況師太如今還想要搞連坐,把她室友袁欣加上,她一下子嚇得精神了。一看時間緊迫,她胡亂擦了一把臉刷了牙,換了襯衣牛仔褲,穿著帆布鞋便往外跑。
路上她跑得很著急,長長的發(fā)絲凌亂地飄,總有人投來古怪的視線,她也顧不得,直奔三號教學樓三樓,在一樓樓梯拐角處冷不防撞上一個人。
她跑的速度太快,腦門先狠狠撞上對方的胸口,發(fā)出一聲響,她叫了一聲,摸著額頭下意識先道歉:“對不起,我……”她的視線落在對方臉上,頓住了。
葉瑾修站在高她一級的臺階上,手按著被她撞到的胸口,微微蹙眉低頭,睨著她,幽深的眸底有光,那情緒一掠而過,快得來不及捕捉。
她愣了好幾秒,嘴巴張了張,很艱難地發(fā)出聲音:“你回來了?”
葉瑾修面無表情地“嗯”了一聲。
“你什么時候回來的?”
“上個月底?!?p> “為什么沒和我說?”
葉瑾修就不說話了,手收了回去,很隨意地插進褲兜,視線從她亂糟糟的頭發(fā),掠過她的臉,最后落在她胸口襯衣的扣子上。
宋千羽還有點兒呆愣,葉瑾修回來了,也沒有和她聯(lián)系,她咬著唇,覺得有點受傷。
高考結(jié)束的那個暑假,她和葉瑾修鬧了別扭,入學后在學校里就沒見過葉瑾修。直到大一第一學期過去小半,她才聽說,原來由于以超級高分被K大錄取,葉瑾修入校不久就被校長欽點進入了一個交換生項目,去了美國加州,而她居然不知道。
那時候她就很難過,也很討厭葉瑾修怎么那么小氣,她沒在第一時間告訴他,她交了男朋友,他就什么也不告訴她。
可是這都過去多久了?他還是這樣,回來了,也沒有和她說一聲。
一年多了,青梅竹馬就是這點不好,這一年多是她記事以來,她與他失去聯(lián)系的最長紀錄。
葉瑾修英俊的臉上沒什么表情,又看她的眼睛,她的眼睛明顯有點紅腫。
他這么認真看她,她一下子就反應過來,側(cè)過臉揉了一下眼角:“我昨晚熬夜了,你別看了,我知道我現(xiàn)在很丑?!?p> 她又覺得自己有些別扭,兩人一起長大,她在他跟前難看的時候數(shù)都數(shù)不清,有些泄氣地把手放下來,才想起還要趕著去上課,一拍腦門:“我回頭和你說,現(xiàn)在得趕緊去教室,我遲到了!”
說話間,人已經(jīng)要繞開他上樓,他的長臂一伸,擋在她跟前。
她一愣。
“宋千羽?!彼麊局值穆曇艉茌p。
三個字讓她的心顫了顫。
她側(cè)過臉去看他,而他已經(jīng)收回手,往樓下走,丟給她最后一句話。
“看你扣子?!?p> 她愣了愣,反應過來低下頭,腦子嗡的一聲響。
她總算知道來的路上為什么那么多人對她行注目禮了,她的扣子扣錯了!
一個扣錯就全部錯了,一件襯衣整個兒歪歪扭扭的,她的耳根發(fā)燙,先跑了一趟洗手間把衣服弄好,然后來不及多想就去了教室。
師太的一頓臭罵是少不了的,袁欣慘遭連坐,跟著一塊兒挨罵,最后以宋千羽信誓旦旦保證以后絕不逃課結(jié)束。大課的課間十分鐘就這么挨罵過去了,第二堂課上,宋千羽和袁欣坐同桌,兩人都如同霜打了的茄子,不大有精神。
袁欣推過來一個便利貼本子,宋千羽掃了一眼,上面寫著:“你說師太是不是有病???上了大學還要管這么嚴格的,我看她今天絕對是在家里跟老公吵了架無處發(fā)泄,所以干脆逮住咱們?nèi)鰵狻!?p> 宋千羽看了一會兒,想了想,摸出筆在下面回復袁欣。
“對不起,今天我害得你跟著我挨罵?!比缓笏苹乇咀咏o袁欣。
袁欣看了一眼本子,剛想寫什么,忽然聽得講臺上的師太一聲大喝:“后面的同學不要交頭接耳,有什么問題說出來?!?p> 袁欣一驚,本以為師太是在說她和宋千羽,結(jié)果順著師太的視線看到最后,才發(fā)現(xiàn)說的是后面一對小情侶——粱煜和尤佳。
宋千羽瞥了他們一眼,收回視線低下頭。
袁欣看她這樣,心里不是滋味,在本子上寫:“別理那對狗男女?!?p> 宋千羽沒再回話了。
她本來也沒理他們,而且覺得狗男女這話太難聽,畢竟她和粱煜這事兒吧,她自己也說不清,也許她也有錯。她和粱煜在一起的時候,并沒有什么安全感,粱煜長得帥,會彈吉他,性格開朗,很受女生歡迎,女性朋友特別多,在高中他就如同大眾情人。她為了粱煜報了K大,還本著“嫁雞隨雞、嫁狗隨狗”的原則直接進入粱煜報的英語專業(yè),但是上了大學之后,她發(fā)現(xiàn)粱煜比以前在高中還要招蜂引蝶。
她時常覺得不安,一不安,就想見他,和他在一起,本來一個班,上課就在一起,后來吃飯在一起,上自習在一起,可在一起久了,他好像就煩了,不回她的短信,也不接她的電話,這是一個惡性循環(huán)。他越是躲著她,她就越心急要找到他。
一段感情走到這個地步,已經(jīng)算是走到盡頭了,偏偏宋千羽那時候不懂,被心底的不甘心驅(qū)使著,總想要做些什么來挽回,可最后,她卻看到為了別的女生彈吉他的粱煜。
那個“別的女生”她也認識,好巧不巧,是和她一個宿舍的尤佳。
粱煜劈腿劈得突然,沒有和宋千羽分手,就已經(jīng)跟尤佳勾搭上了,甚至出雙入對。宋千羽這個局中人反倒是從別人那里聽來的消息,她找到粱煜時,粱煜和尤佳在學校后山亭子那里,粱煜抱著吉他為一個女孩唱歌,那情景和曾經(jīng)如出一轍,只是他身邊的女孩換成了尤佳。
粱煜看見她,放下吉他,開口就說分手吧。
那天,粱煜找了一大堆她的缺點,首當其沖是說她太黏人,讓他覺得很累。她這輩子就沒這么窩囊過,當著前男友的現(xiàn)任——也就是自己的舍友尤佳的面,被前男友數(shù)落得一無是處。
那一刻,宋千羽氣得手都在發(fā)抖,跟過來的袁欣早就忍不住叫罵起來,倒是尤佳在一邊冷眼旁觀,像一個看熱鬧的局外人。
尤佳平日里就很高傲,在她冷靜的映襯下,宋千羽覺得自己和袁欣更像小丑,最后宋千羽不得不拉著袁欣走,袁欣一步三回頭地罵,又問宋千羽為什么不干脆抽粱煜幾巴掌。
為什么?宋千羽也問自己,她不是不憋屈的,但是比起憋屈,更讓她難受的是翻臉不認人的粱煜,以及尤佳那看熱鬧的眼神。
被人這么甩了,已經(jīng)很難看了,她不想讓自己變得更難看。
宋千羽人生的第一次失戀來得有模有樣,她暗夜里偷偷哭過,也自我懷疑過,有那么些天過得十分消沉。后來袁欣推薦的一款電腦游戲拯救了她,成功讓她變得更加墮落,這款游戲就是這幾年大火的生存游戲《絕地求生:大逃殺》,在玩家口中還有個更接地氣的名字:吃雞。
失戀讓宋千羽的心空了一大塊,吃雞給她填補上了,她開始奮力在這個虛擬的世界里面廝殺,每次見到敵人總將對方當成粱煜和尤佳,這樣無論是開槍還是用刀子砍人的時候,她的心里總有一點微妙的快意,于是接下來的半個多月,她的游戲技術(shù)進步飛快。
玩吃雞的人很多,同班的也不少,很快大家就都知道了宋千羽的厲害,很樂意和她組隊。她在現(xiàn)實中的失意被游戲彌補,更加沉迷游戲,這是一個錯誤的方向,她自己也知道,但是她控制不了,只有在游戲中,她才能夠找回自信,心里的那些憤怒好像也能找到地方安放。
然而好景不長,后來粱煜和尤佳也開始玩吃雞,由于是同班,交際圈有些重疊,昨晚他們就在游戲中遇到了。班里的人在游戲里用的均是自己的英文名,很好辨認,宋千羽看著屏幕,血液在沸騰,她終于有機會對尤佳和粱煜開槍揮刀,她也真的這樣做了。
她殺了尤佳,眼看著尤佳倒下去,她先是高興,高興完了就覺得空虛,很空虛。
她太沒用了,就連報復都這樣微弱,她泄憤一般對著尤佳留下的盒子開了兩槍,然后她就被人從身后突襲了。
她才轉(zhuǎn)身,就被人迎面補了一槍直接爆頭,她看清殺她的人——粱煜。
粱煜不僅殺了她,還撿走了她的全部裝備。最糟糕的是,后來她所在的小隊全軍覆沒,其中包括她在內(nèi)有三個人是粱煜殺的。
她想,粱煜實在太不要臉了,怎么能撿她的裝備呢?
她這局游戲沒看完,就關(guān)了電腦睡覺。
尤佳整晚沒有回到宿舍,宿舍的人都知道尤佳和粱煜在外面,大家也心照不宣沒人去問尤佳怎么回事。
后來宋千羽越想越覺得委屈,她也不知道怎么了,最后竟難過地在被窩里面靜靜流了大半夜的眼淚。早上七點醒來,她的眼睛腫得像核桃一樣,袁欣看到嚇了一大跳,主動包攬下為她答到的任務,于是她放心地睡回籠覺了。
回籠的代價很慘重,最后她覺沒睡好,還挨了老師的罵,襯衣扣子扣錯丟了人,這么狼狽的情形,又被剛回來的葉瑾修撞見了。她很郁悶。
下課就到了中午,食堂里人擠人,宋千羽早上沒吃飯有點兒低血糖,整個人暈乎乎輕飄飄的。她被袁欣拉著走,袁欣本來要直奔經(jīng)常吃的那個冒菜窗口,臨到跟前腳步卻慢了慢。
宋千羽看過去,粱煜陪著尤佳正等在冒菜的窗口,還沒有注意到她們。
袁欣回頭問她:“你怕嗎?”
宋千羽一邊腿軟,一邊說:“不怕?!?p> 袁欣拉著她就往那兒走。
沒什么好怕的,做虧心事的人又不是她,她挺起胸膛,突然想起自己腫著眼睛這副尊榮,腳步又不動了,拉住袁欣:“我……我想了想,我不想吃冒菜。”
袁欣扭頭看她,隔了幾秒,嘖了一聲:“那你去找一張桌子占位,我買完了你買?!?p> 宋千羽如獲大赦,灰頭土臉地找座位去了。
現(xiàn)在是高峰期,食堂人擠人,座位并不好找,她轉(zhuǎn)了一大圈也沒看到空位,又不喜歡和不認識的人坐一張桌子,正打算放棄占座,去和袁欣商量帶回宿舍吃,卻不經(jīng)意地看到了葉瑾修。
非常邪門,兩人一年多沒見了,這一天之內(nèi)遇到了兩回。
葉瑾修并沒有看到她,他坐在椅子上低頭看自己的手機,宋千羽一眼看過去,他身邊連同對面共有三個空位,她想也沒想就走過去,叫了一聲他。
環(huán)境嘈雜,葉瑾修毫無反應,大概是沒聽到,她于是靠近了他,在他的肩頭輕拍了一下。
葉瑾修有了動靜,側(cè)過臉微微抬頭,視線落在她臉上。
她說:“這么巧,你也在這里吃飯啊?!?p> 葉瑾修把手機收起來,輕輕“嗯”了一聲。
宋千羽順勢在他對面坐下了,看著面前空空的桌面,問他:“你是不是還沒買飯?我給你們占座,你放心去買吧!”
葉瑾修的視線像是帶著刺,直勾勾刺她的眼睛:“找不到座位?”
被人看穿,她的表情有點兒不自然:“反正你也是一個人,大家拼個桌唄?”
葉瑾修回:“我不是一個人來的?!?p> “???”
“有個舍友去買飯了?!?p> 宋千羽松了一口氣:“你們是兩個人,我們也是兩個人,夠坐。”
葉瑾修的眸色沉了沉,看著宋千羽已經(jīng)全然放松的坐姿,唇角動了動:“你和粱煜嗎?”
宋千羽愣了一下,才搖頭:“我和我舍友?!?p> 他的視線又落在她紅腫的眼睛上,有問題想問,可是臨到嘴邊還是換了:“吃什么?我去買?!?p> 宋千羽其實很餓,但是沒太大食欲,隨便說:“我想要南瓜粥?!?p> “還有呢?”
“沒了。”
葉瑾修起身走開,宋千羽的目光追著他。
在沒有見到他的這一年多里,最初宋千羽是很生氣的,畢竟是從小一起長大的交情,他去國外這么大的事情也不通知她,人走了,一封郵件一條信息也沒有,她覺得他這個人太小氣了。
她曾經(jīng)詛咒過他,一年胖十斤,找不到女朋友——這在她眼里已經(jīng)是一個非常了不得的詛咒,現(xiàn)在看來一年胖十斤是落空了,葉瑾修還是那個樣子,哪怕是在人擠人、彌漫著油煙氣息的嘈雜食堂里面,他身上還是帶著一種渾然天成的獨特而又清新的氣息,這讓他在人群中格外顯眼。
宋千羽看著葉瑾修排隊買粥,緩緩舒出一口氣,心情稍微好了一點。她已經(jīng)接連抑郁了數(shù)天,總算碰著一件好事,她想,葉瑾修和她這算是和好了吧。
她收回視線才留意到桌子對面站了一個男生,皮膚黝黑,端著餐盤看著她,有點愣:“同學,你見沒見到剛坐這里的男生?”
“你說葉瑾修?”
男生點頭:“你們認識啊?!?p> 宋千羽笑了一下:“我和他說好了,拼個桌,你快坐?!?p> “哦……”男生恍然大悟,也不扭捏,將餐盤放桌上后,就坐在她對面:“你和我們老大很熟?”
宋千羽一愣:“老大?”
男生解釋:“我們宿舍不是按年齡排輩的,是按照剛?cè)雽W那時候一場比賽來排的。葉瑾修,我們宿舍老大?!?p> 宋千羽好奇了:“什么比賽?”
男生的聲音小了一點兒:“《消消樂》?!?p> 宋千羽撲哧一聲笑出來。
男生神色有點頹唐:“你……你別笑,《消消樂》也是很有技術(shù)含量的!這考查人的反應能力,而且……”
宋千羽笑瞇瞇地看著他,他就說不下去了。
袁欣端著飯找到宋千羽,毫不客氣地在旁邊坐下,視線在男生和宋千羽之間打個來回:“認識?”
宋千羽想介紹,可自己也不知道男生叫什么,就說:“這是我發(fā)小的舍友?!彼煊种噶酥冈?,“我舍友?!?p> 男生瞪大眼睛:“發(fā)小,你是我們老大的發(fā)???”
宋千羽見他這么驚訝,問:“你聽過我?”
男生搖搖頭:“沒有。”
宋千羽心里不免有點空落落的,扯扯嘴角,她好歹和朋友提到過葉瑾修,哪怕他不在這座校園里,甚至不在這座城市這個國家,但是她還是時常會想到他,可這家伙居然將她忘了個徹底。
袁欣想起來了,拍了一下手,問宋千羽:“就是你說的那個你的學霸發(fā)???”
重逢的一點小欣喜已經(jīng)散了,宋千羽懨懨地點了點頭。
袁欣又問:“就是那個考了快七百分,結(jié)果把志愿報到咱K大這種三流二本的傻瓜?”
對面男生聽不下去了:“這位同學,傻瓜考不了快七百分的。”
袁欣噘著嘴:“你不能光看分數(shù),有的人智商也許是高,不過情商等有問題,沖他這報志愿的水準就能看出來,八成是一個書呆子,搞不好呆得都不會上網(wǎng)了,所以填志愿的時候手一抖,釀成大錯……”
對面的男生臉色變了變:“這位同學……”
袁欣還在說:“擱我,快七百,名校隨便選,干嗎要跑這種鬼地方來,不是傻瓜是什么?”
傻瓜葉瑾修已經(jīng)走到了袁欣身后,聞言沒太大反應,一言不發(fā)過去將餐盤放在桌上了。
宋千羽趕緊扯了一把袁欣的衣服,介紹:“袁欣,這我發(fā)小,葉瑾修……”頓了頓,她看著葉瑾修在對面坐下,繼續(xù)道,“我舍友,袁欣?!?p> 袁欣看著葉瑾修,有點發(fā)愣。
這個傻瓜跟她想的不一樣,長得還挺好看的,不光好看,也沒有她想象中的呆子相。
葉瑾修已經(jīng)坐下來,這才抬眼看袁欣:“幸會?!?p> 袁欣表情復雜,看一眼宋千羽,這才慢吞吞回葉瑾修的話:“很……很高興認識你,千羽經(jīng)常說起你——”尾音奇怪地拐了一下,那是疼的,她低頭,宋千羽的手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jīng)擰到她腿上了。
袁欣的褲子挺薄,宋千羽擰的都是肉,袁欣咬咬牙,就見宋千羽對著對面的葉瑾修笑:“你還沒介紹你舍友呢?!?p> 旁邊的男生挺熱情地笑了,主動開口:“你們叫我黑子就成,大家都這樣叫我?!?p> 宋千羽笑瞇瞇地和黑子打招呼,這才松手,袁欣摸摸自己的腿,想罵人。
葉瑾修瞥了一眼宋千羽,低頭將盛著粥的碗端到她跟前,勺子也給她放好了,餐盤里還有雙皮奶,他也給她放跟前。
袁欣和黑子目瞪口呆地看著宋千羽心安理得地開始吃,不約而同地有些慨嘆,發(fā)小的待遇果然不一樣。
黑子和袁欣話比較多,宋千羽平日里話多,這會兒餓得脫力,只能聽別人說。葉瑾修吃飯靜悄悄的,一份蓋澆飯吃了沒幾口,就放下,用紙巾擦了擦嘴,突然出聲:“我剛才看到粱煜了?!?p> 宋千羽正專心吃雙皮奶,聞言愣了一下。
這下子,本來正和黑子聊學校伙食問題的袁欣的注意力也被吸引過來了。
宋千羽“哦”了一聲,沒抬頭。
葉瑾修又說:“他和一個女生在一起。”
宋千羽沒吭聲。
葉瑾修補充:“手拉手?!?p> 黑子聽得一頭霧水,袁欣已經(jīng)激動地開始嚷嚷了:“一對狗男女,秀恩愛,分得快!”
葉瑾修的眉心皺了皺,看向袁欣,袁欣義憤填膺道:“也不知道劈腿的怎么那么沒皮沒臉,挖別人墻腳的也有臉出來晃,真是——疼,千羽,你干嗎又掐我?”
宋千羽的動作停下,將手里的勺子攥得很緊,努力扯出一個笑,看葉瑾修一眼,眼簾又低垂下去:“我和粱煜早分手了,他和誰在一起跟我沒關(guān)系?!?p> 袁欣附議:“對,管他去死!”
葉瑾修的身體往后,靠著椅背,看著宋千羽沒說話。
黑子搞不清狀況,聲兒也不敢出,埋頭吃飯,氣氛變得有點古怪。
宋千羽又低頭繼續(xù)吃雙皮奶,葉瑾修的聲音涼涼地傳過來:“就為這個哭?”
她鼻尖一酸,不想吃雙皮奶了。
袁欣卻忍不住出了聲:“還不都是那渣男害的,我和你說,渣男劈腿就算了,打個游戲還要在我們跟前顯擺!昨晚,千羽前腳殺了那小三,他就殺了千羽,還舔了千羽的包!”
葉瑾修有點跟不上袁欣的思路了:“什么包?”
終于找到一個能插嘴的機會,黑子趕緊舉手:“舔包,吃雞游戲術(shù)語,就是撿死人的裝備。老大,你沒玩過吃雞吧,我跟你講啊……”
話音未落,被“咔嚓”一聲脆響打斷。
宋千羽用來吃雙皮奶的塑料勺子斷成了兩截,又被她繼續(xù)攥了攥,說:“粱煜撿了我的裝備?!?p> “他殺了我,”她咬牙切齒,強調(diào)道,“還舔了我的包?!?p> 葉瑾修出聲:“小心手?!闭f話間,他的手已經(jīng)探過來,掰開她的手。
碎掉的塑料勺子落在桌上,她的掌心被劃出一道口子,有血流出來,葉瑾修的嗓音低沉:“不疼?”
她把手縮回桌子下面,鼻子酸澀,聲音帶上委屈:“我才剛剛撿到一把GROZA(突擊步槍),那么難撿的槍……都被他拿走了,都……”
話說一半,視線就朦朧了,她的眼睛都不敢眨了,就怕一不小心眼淚掉下來。
可是葉瑾修很不給面子:“打輸了游戲就哭?宋千羽,你可真有出息。”
宋千羽嘴唇發(fā)白,拳頭攥得緊緊的,后知后覺地感覺到掌心尖銳的痛。
袁欣說:“這可不是一般的游戲啊,這可是與渣男和小三的宿命對決!”
葉瑾修一臉漠然:“隨便什么對決,輸了就是輸了?!?p> 宋千羽的眼淚蓄不住了,起身就往食堂外面沖。
袁欣說:“你這人怎么說話呢……”
她撞上葉瑾修的視線,微怔,明明都是差不多的年齡,可眼前的男生氣場很強大,冷冽,帶著一點疏離,她的聲音一下子低下去:“千羽已經(jīng)很可憐了呀?!?p> 葉瑾修沒說話,視線又往宋千羽離開的方向看去,可惜已經(jīng)看不到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