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區(qū)海神殿內(nèi)，不少村民圍來向安妮媽媽問好，親吻她的手背。念念的爺爺說這些村民都曾受過安妮媽媽的幫助，她自己卻不記得許多了。
我注意到主殿的海神像好像是翻新過，比上次來的時候干凈不少。
祈禱時間開始，仍舊是那流程，大光頭上講臺開始講經(jīng)，講完經(jīng)放音樂，大家跟著一起唱。我仍舊不會唱，就混在人群里動動嘴充數(shù)。都唱完歌后大光頭就開始講故事。
今天的故事講的久了些，這次我是真的睡著了，最后是茉莉?qū)⑽覔u醒。
我睜開眼，她抱著茶壺在我面前，緊張的小眼神移到一旁仿佛在說：“看那邊！看那邊！”
坐在我右邊的安妮媽媽垂著腦袋一動不動地坐著，臉都快埋到肚子里去了。右邊念念的爺爺直接抱著肚子打呼嚕。場面十分尷尬，老爺子的鼾聲很大，我們又坐在第一排，大光頭主教“盯”地投來銳利的眼神。看我干什么??？我又沒打呼嚕！
我轉(zhuǎn)到后排，后面幾排的修女都在給村民倒茶，我忙把桌上的茶杯蓋打開，茉莉笑了笑幫我倒了茶，我點頭謝過又伸手去幫安妮媽媽把杯蓋打開，茉莉一手?jǐn)r住我，瞪大了眼睛使勁搖了搖頭。
“通融一下！她就算醒了也會馬上睡著的！現(xiàn)在這個姿勢總比趴在桌子上體面！”我小聲訴求著。
她遲疑了一下，怒起眉堅決搖頭。我都還沒來得及攔，她就去搖安妮媽媽的頭！??！
“完了?！蔽倚南搿Ｋ窃谶@里鬧起起床氣，就徹底無法收場了。搞不好會當(dāng)場跑去開挖掘機來把這里拆了。
只見安妮媽媽眼睛都沒睜過，順勢直接趴到桌子上繼續(xù)睡。
我向茉莉翻著眼珠子咧嘴吐舌頭、胡亂瞎比劃著打發(fā)她走。她瞪了我一眼，真就抱著茶壺生氣地走開，直接跳過旁邊兩位睡神給下面的村民倒茶。
看她怒氣沖沖的模樣，我又有些心生愧疚，便悄悄把空杯子扒拉過來，將自己杯子里的茶勻一點給他們。倒的時候我手一抖，茶全沿著杯壁流下去，溢的滿桌子都是。
成事不足，敗事有余。我真想把臉埋到桌子底下，不過這桌子是沒有抽屜的。三四年前在大學(xué)時，我曾無聊把頭塞進(jìn)抽屜里，結(jié)果卡了一整節(jié)課，還因此成了學(xué)校的明星人物。茉莉撇過來臉都綠了，她拿著抹布從角落快步走來，三兩下把桌子擦干凈又馬上走掉，看都不看我一眼?？礃幼诱娴纳鷼饬?。
臺上的大光頭念叨完開始哭，臺下的村民跟著哭。我也低著頭假裝很難過的樣子。想著快點結(jié)束罷，自己別再睡著咯。老爺子鼾聲依舊。大光頭快速翻著書念念叨叨也不看我了，我猜他是尿急了，也想快點結(jié)束罷。但一碼歸一碼，大光頭此刻的心情我比誰都能理解。臺上講課，臺下睡覺。
祈禱很快就結(jié)束了，大光頭又憋不住尿下臺后匆匆走出神殿，氣氛像下課一樣嘩啦嘈雜起來。我搖了搖卷胡子爺爺。他瞇著眼意猶未盡，砸了咂嘴又繼續(xù)打起了呼嚕。
我再次搖醒他，拿起他碟子里一塊小餅干在他眼前晃了晃，然后吃掉。他倒一臉不在乎，推過盤子給我，打個哈欠揉揉眼睛說自己回家睡覺去了，說罷便起身晃晃悠悠地走出神殿。
我去講臺上的募捐箱里丟了一枚最小的分幣，什么都買不了的那種。
這一幕剛好被茉莉看在眼里。她站在角落直勾勾地盯著這邊，我臉上邪惡的笑容也全被她看在眼里。
她的臉色有些不對，我趕緊翻著口袋摸出了一枚5元的船錨幣，遠(yuǎn)遠(yuǎn)地亮給她看，然后慢慢放入募捐箱內(nèi)。
我回到坐席上在安妮媽媽耳邊輕輕說：“祈禱結(jié)束了，安妮媽媽回去再睡好不好？”
她沒有反應(yīng)。
我輕輕搖了搖她，扒了扒她的眼皮，她推開我迷迷糊糊地嘰里咕嚕了些不知道什么又繼續(xù)睡著。我正犯愁怎么辦時茉莉走了過來。
我厚起臉皮向她求援：“茉莉你來的正好！能幫忙一起把她扶回家嗎？”她頓了頓便點點頭：“您稍等一下，我去換個衣服?！?p> 過了會兒她換了自己的常服出來。我已經(jīng)把安妮媽媽哄好，她不開心地坐在椅子上半閉著眼睡著，這已經(jīng)是她最溫和的狀態(tài)了。
我喝茉莉牽著安妮媽媽離開海神殿，她自己也強撐著精神邊睡邊走，就這樣一路牽回了念念家，引上樓安頓好，也不用哄，一躺下就睡著了。
我把茉莉送到樓下，向她道過謝，她突然問我要不要去散步。我看了看時間還早，想到剛剛在神殿里的那一出也該向她道個歉才是，就答應(yīng)她：“也好，我送你回家吧?！?p> 她開心地笑了，心情應(yīng)當(dāng)好了些。
我們一路走一路聊，她的母親在她小時候就去世了，后來父親帶著她一起去外面的島嶼生活。她在首都莎菲爾斯考上了一流的神學(xué)院，畢業(yè)前被分配回到故鄉(xiāng)來修習(xí)。父親則繼續(xù)留在首都工作，臨行前寫了一封信托予老船長。老船長給茉莉安排了一個離工作地點近一些的房子，帶她認(rèn)識安妮還有同是王國遺孤的朋友們，每個月還自掏腰包給她200塊錢以作的生活上的開銷。
“一個月200塊錢已經(jīng)比絕大多數(shù)人的月收入都高了。我非常感激，不知該如何報答老船長的恩情?！彼缡钦f道。
“你神學(xué)院畢業(yè)后會回首都嗎？”
“不一定！我可能會繼續(xù)留在這邊！這里是我的家鄉(xiāng)，大家都待我很好，我更愿意留在這里！”
“挺好的?！?p> 我們散步到山腳下的居民區(qū)，走到了一條街區(qū)盡頭。一條幽暗小徑朝著山路繞去，走到后半段就是純粹的登山道了。路邊石臺亮著燈火，樹叢里螢火蟲曳起流光環(huán)繞飛舞。
走到山道途中就到了她家，整體距離沒有很遠(yuǎn)。偌大一個房子孤零零落在山道邊，黑漆漆地沒點著燈，一個人住的話一定很孤單吧，我一個人住的時候至少也還有幾個鄰居。
她查看了門口的信箱，取出一份周報，隨即打開院子的鐵門鎖，小跑進(jìn)屋打開燈。
院內(nèi)被微微照亮，院內(nèi)小樹上綁著許多紅繩，樹下有個紙箱，我蹲下翻看，里面是許多可愛的鈴鐺。
“這些風(fēng)鈴是結(jié)緣鈴，我前幾天看雜志一時興起買的，綁樹上綁了整整一早上，下午還清涼涼，到了晚上風(fēng)一吹恐怖的叫人睡不著覺！就被我連夜全卸掉了?！?p> “只綁一個怎么樣？”
“也很恐怖呢！我想要不要給它改成娃娃或紙條，只要不發(fā)出聲音都好說。”
“那你晚上可得拉好窗簾。”
“啊，我想我的臥室應(yīng)該看不到樹?！彼芽姘鼟斓叫P(guān)墻上掛好，拿著報紙進(jìn)了屋內(nèi)。
我粗略觀察四周，她家只有二層樓，院子左右兩邊都有房間，整體呈一個U形回廊。屋內(nèi)探了探，窄窄的一條走廊，走廊上鋪著厚實的毛絨地毯，右邊是墻和門，左邊是通往二樓的樓梯，樓梯口有用紙條折起的紙星星穿起來的門簾，玄關(guān)柜子上擺著可愛的大翅鯨毛絨玩偶和幾個布發(fā)圈。
她穿了件外套從樓上下來。
“我是去年春天搬回來的，住了一年多了。這么一想，我離開家鄉(xiāng)也快十年了呢?！?p> “回來真好?！蔽艺f。
“是呢。”
這座宅院建在沿山道的公路上，院子門口就是山路，一眼望去就是虎鯨港的萬家燈火，我差點忘了念念家所在的村子本身就位于山上，所以再上山到這里也沒花多久時間。再往上的山頂上是虎鯨港頂部的巨大燈塔，從這去港區(qū)政府辦事想必也非常近。
“博士想去燈塔上看一看嗎？”她喚回我的思緒。
“可以嗎？會不會不讓進(jìn)？”
“不會的，沒有人會去燈塔。反倒是我有時候會去上面獨享整個港區(qū)呢~”
“那太棒了?！?p> 她笑著從玄關(guān)口的抽屜里取出一個小蠟燭，點燃后捧在我面前。
“這是什么？”我問。
“這是用克氏千穗芒做成的香薰?fàn)T！我后來回去采了一些！是不是很香！”
“哦哦！是之前在遺跡里找到的那個！”
我聞了聞，沁人心脾的香味，著實讓人很著迷。
“我只是單純把芒草剪碎了混入精油，再融了蠟調(diào)著玩的，并不是真正的熏香配方。要想把芒草里的麥芒堿提取出來需要很多專業(yè)的工序呢。以后去圖書館查閱一下，能不能找到配方，再用神殿里的舊機器試試看能不能做。”
“加油呀?！?p> 她把香薰蠟燭撲滅放回到玄關(guān)的架子上，關(guān)上門甩了甩長發(fā)：“走吧，我們?nèi)羲厦婵纯矗强墒钦麄€島上最大的燈塔！您一定沒見過這么大的！”
無銘NANA
冬天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