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次的太子被廢事件,被帝王輕拿輕放,從始至終,不曾遷怒李漫。
他只是在彌留之際召了燕云昭,語氣鄭重:“朕沒想到最后是你得了這個位置。但比起心術(shù)不正的成王與過分依賴外戚的寧王,你似乎算最好的選擇?!?p> 燕云昭跪在龍床前:“兒臣,定會為父皇守住辰國江山!”
帝王語氣很復(fù)雜,還有些不甘,意味不明地囑咐:
“守住,李漫?!?p> 燕云昭困惑地望著行將就木的帝王,不明白大限將至,為何他惦記的卻不是江山,而是一個關(guān)系談不上多親密的女子。
但,他本也就決定,要守住她??!
他鄭重地承諾:“兒臣,將視長公主李漫如命?!?p> 次年,帝王薨逝。三百零六名妃子及宮女太監(jiān)殉葬。
他將貼身伺候先皇的老太監(jiān)摘出來,關(guān)在暗室,黑暗中問他:“先皇對李漫,到底怎么回事?”
老太監(jiān)顫顫巍巍地跪在地上,回答:“忌憚。”
“有皇權(quán)在手,還能忌憚一個女子?”
“……奴才不知?!?p> “呵!”
“奴才卻知道,很多年前,先皇初遇長公主那一日,天空有金色縫隙大開,長公主踏著月光,自九天而來……”
“荒唐!”
“奴才該死!奴才許是……看花了眼……先皇,先皇他覺得長公主是仙女下凡。他想,向長公主求長生,卻又不敢用手段……”
燕云昭閉上眼,花了很長時間來消化這個消息。
“那天——先皇初遇李漫那天,是哪一天?”
“開寧十一年的春天,三月初三,子時?!崩咸O(jiān)絞盡腦汁地回憶,腦海亮光一閃,“對了,那一日,也正是富貴王世子燕瑯出生的日子。先皇剛與富貴王喝完酒,就在富貴王的院墻外,看見了長公主李漫……踏月而來?!?p> 燕云昭沉默良久,拂袖而去。身后,太監(jiān)的身影漸漸化成一地灰白色的粉末。
那個隱藏在時光里的秘密,再不為第三人知。
三日后,燕云昭登基為帝。尊生母張慧妃為太后,于坤寧宮頤養(yǎng)天年。
后宮空虛,眾臣紛紛上書擇選貴女入宮,充盈后宮。
他來到坤寧宮,對著半瘋的張?zhí)蟮溃骸澳阏f,朕……如果想要摘了那朵刺人的桃花,放在枕邊,會怎樣?”
張?zhí)竽剜骸拔覂簳换ㄔ鲅??!?p> 他低垂著眼瞼,將手里剛擬好的明黃圣旨小心翼翼放在張?zhí)笊砗蟮陌蹈窭?,藏起來?p> 圣旨上,只有寥寥幾句:朕欲娶李漫為后,共度百年。
傾國之花,當盛放在帝王家……
得不到,心如何甘?
“我不怕被扎出血?!彼普f給自己聽,語氣有著自己也沒察覺到的驚惶,“可我,還是不敢?!?p> 那個連先皇都忌憚著的女子,他不知道,她到底藏著些什么神秘莫測的手段。
他在坤寧宮站了好一會兒,才轉(zhuǎn)身離去。
外面百花爭艷,陽光正暖。他半瞇起眼睛,感覺那一絲絲的溫?zé)釟庀A灑在自己全身,將心底的陰霾漸漸趨離。
于是,他低低地笑起來:“我總有一天會敢的。”
這一年,帝王以孝為由,駁回了選秀之舉。
這一年,帝王建天師臺,造天師殿,收攬?zhí)煜掠忻男g(shù)士,為自己所用。
天師臺上,道行最高深的天師慈眉善目地問:
“皇上可是要求天下蒼生福祉?求國運昌盛?”
“朕不求國運與蒼生?!?p> 天師不解。
年輕俊美的帝王深沉的眸子里有憧憬一閃而逝:
“朕,只求一個人?!?p> 他補充:“朕想要和那個人,一生一世,白首不離?!?p> “她,比得過皇權(quán)富貴?比得過天下蒼生?”天師不贊同地責(zé)問。
帝王緩緩笑起來,聲音那樣溫軟而堅定:“她,比得過。”
她是,他一生為之癡狂的宿命。
他耳邊,老天師一遍又一遍地擺弄著卦具:
“皇上與她,冥冥中也是有姻緣線的,只是這線時有時無,形若虛幻,實在是奇怪……”
“原來,也有姻緣啊?!?p> 帝王笑起來,眼里是璀璨的光,久久不滅。
他遙望著遠處影影綽綽的重華殿,那是他一生的風(fēng)花雪月相思地。
要么,傾盡天下?lián)碛兴?p> 要么,埋他此生相思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