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桃木梳
如果按年齡大小排序，路童穩(wěn)排第一，王蕭排第二，蘇人智排第三，沈小南排第四。
但如果按身高排序，后面三人不變，路童倒數(shù)第一。
這是他的先天缺陷。
估計在成為神通廣大的神仙之前是幾乎沒有辦法改變的事情。
為了避免再次引人注目，他換上了那套能裹住全身，只留一雙眼睛的樸素夜行衣。
盡管如此，他的瞳色依舊淡透得極其明顯。
這個村子的人不多不少，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村民基本靠放牧或挖礦為生，幸好地形平坦、交通便利，和周圍的七八個村落之間每兩天就有一次買賣集會，能換到一些米面粗糧。
路童在村子里買了一匹馬，便騎著它到村子外四處亂逛。
今天正是趕集日，他不知道集會在哪個村子，又拉不下面子去問，只能跟著一大串新鮮的腳印走。
按理說，這會兒他應(yīng)該找個沒人的地方靜靜，但他就是喜歡自己逆自己。
心越想安靜，腳就越是要去吵鬧的地方。
日落時分，他終于佛系到達(dá)目的地。
——白楊村。
村口拉著一條明顯的橫幅，黑底白字，寫著“百鬼祭典”。
路童將馬拴在白楊樹林里，再悄悄地混入了進(jìn)村的人群之中。
此時還有源源不絕的人趕來，看樣子都是周邊的村民，結(jié)束了一天的疲憊勞作之后還不忘到這里來參加集會，可想而知這個集會在人們心目中有多么重要。
路童的身高和正常人的視線不在一個水平線，加上來來往往的人員密集，倒是沒幾個人會注意他。就算偶然看見了，也當(dāng)是哪家調(diào)皮的孩子在和家人玩捉迷藏。
路童環(huán)顧四周，很快注意到了一個奇特的現(xiàn)象。
那就是每個人都帶著面具。
而且最重要的，這些面具還都清一色是些妖魔鬼怪的臉，一眼望去還真是“白鬼夜行”名不虛傳。
“他們這是什么毛??？”路童不解。
正常情況下，正常人對于妖魔鬼怪的態(tài)度都是唯恐避之不及，但這種毫不避諱的聚會，顯然透露著一股令人費(fèi)解的詭異氣氛。
即便如此，路童還是不想問人。
最后為了顯得“合群”，他也買了一個兒童鬼面具戴上。
這樣一來，他也算徹底融入這個祭典的氛圍里了。
天黑得很快。
路童剛走到集市中心，夜幕之上就已經(jīng)月亮高掛、繁星滿天。
“賣符咒！驅(qū)鬼辟邪——”
“護(hù)身符買一送一！買一送一??！”
“什么買一送一？你這騙子！”
“我沒騙你呀，買一送一，買一個護(hù)身符，送一根護(hù)身符繩子，這不就是買一送一嗎？”
“大家快看！這不是騙子是什么？退錢！”
“就是！退錢！”
……
路童看著路邊小攤販的商品，聽著各種不一樣的叫賣，其中偶爾有一些不和諧的聲音，但也很快被整個熱鬧的集市掩蓋。
“這些東西都沒靈力啊……買賣這種東西有什么意義？”路童有點(diǎn)后悔沒叫上其他人。
至少大家一起迷惑也不會顯得自己沒見識。
和他的心情完全相反，周圍的村民都是興致沖沖，完全趕得上過年搶購年貨的熱情。
一些口號喊得好的商品，這會兒就已經(jīng)準(zhǔn)備賣光了，剩下一些瑕疵品降價銷售。
“老板，那個能抵擋發(fā)女的桃木梳還有沒有了？”
“有！不過就剩這三把，你要牛角梳的話這邊還有很多?！?p> “不，我就要桃木梳，謝謝！”
“二十銅?！?p> “給。”
“拿好咧！”
……
“哎老板！那個桃木梳我也要！”
“還剩兩把了。”
“都要！”
“六十銅。”
“怎么漲價了？！”
“最后一把當(dāng)然要漲價，要是拍賣，還不止這個數(shù)呢！”
“這……好吧?！?p> “要不要？”
“要！”
路童在后頭默默看著這名顯然剛從地里回來的農(nóng)民，似乎是因為收工遲、來晚了而感到無奈不已。
不料，這個農(nóng)民還沒走出兩步，買梳子的老板突然又從桌子下的木箱里拿出十來把桃木梳。
一旁的標(biāo)語一直寫著：最后幾件！欲購從速！
路童脖子一歪。
“老板，木梳多少錢？”他故意走上前問。
老板是個微胖的中年男子，帶著一個口罩似的面具，手里拿著一把蒲扇不停地驅(qū)趕著身邊的蚊蟲，聽到有人詢問便抬頭一看。
“小娃娃，喜歡就叫你爹娘過來買?！?p> “我自己有錢，你說多少？”
“五十銅一把，這可是上好的品質(zhì)，而且有知名道長開過光，想要就叫你爹娘過來買吧！”老板顯然不覺得他的身上真有這么多錢。
“比其他梳子貴這么多，那它到底有什么用呢？”路童直言不諱。
“它的用處可大著哩！”
“那你隨便說一個？”
老板不能忍受一個小孩子質(zhì)疑的口吻，這會兒的語氣明顯急切起來：“它可以抵擋發(fā)女的攻擊！”
“不就一把普通的木梳嗎？想要用來抵擋攻擊，小小梳子，還不如一根樹枝木棍。”路童一本正經(jīng)地辯論。
老板十分不屑的冷笑一聲：“那是你爹娘怕你半夜嚇到尿褲子，才沒跟你講過發(fā)女的故事吧！”
“那你倒是給我講講，你要是把我講怕了，我立刻就買?！甭吠p臂環(huán)胸，好像就賴在這里了。
“這可是你說的！半夜尿褲子可別賴我！”
“說吧?！?p> “哼！”老板清了清嗓子：“在我們整個北沙郡，最有名的鬼就是發(fā)女！一個什么都沒有，只有頭發(fā)的女鬼！”
“啥？”
“怎么樣？怕了吧？還沒完呢！”老板就像一個賭氣的孩子，接著說道：“她的頭發(fā)可以從房梁一直拖到地上！然后把碰到的人懸掛起來，直到這個人的尸體被人看見的時候，才會發(fā)現(xiàn)吊死他的僅僅只有一根頭發(fā)！”
“遠(yuǎn)遠(yuǎn)看去，就像有一具尸體，漂浮在那里！”老板惡狠狠地瞪大了眼睛：“最重要的是，尸體的頭發(fā)已經(jīng)被吃光！連帶著頭皮一起！”
路童皺著眉點(diǎn)點(diǎn)頭，等半天等不到他的下文，便問：“然后呢？”
“然后？你還要什么然后？”老板露出了一副不可思議的表情。
“那這個‘發(fā)女’現(xiàn)在呢？”路童問。
“你這是什么話？！誰知道她現(xiàn)在在哪里?。?！”老板只要一想到這個問題的答案就頭皮發(fā)麻。
原先答應(yīng)給他講“故事”的本意是想嚇一下他，沒想結(jié)果卻嚇到了自己。
“那行吧?！甭吠謫枺骸澳氵€是說說你這梳子的用處吧，如果真有用，我也會買?！?p> 聽了他淡定的話，老板顯然一副吃鱉的表情，半晌解釋道：“發(fā)女會出現(xiàn)在人們面前，其實(shí)就是想讓有手的人，幫她梳頭。”
“哦?！甭吠靼琢?。
“如果你看見了她，一定要用桃木梳去幫她梳頭，而且不要多，只梳三下就行！”
“這是什么道理？”
“我也不知道這是什么道理，有人遇見過發(fā)女，就是這么做才活下來的，不然我們現(xiàn)在還不知道發(fā)女長什么樣呢！”
“哦。”路童若有所思。
“怎么樣？跟你說了這么多了，你到底要不要買？”老板雖然嘴上這么問，但其實(shí)心里也沒抱什么希望。
“好，那就買四把?！甭吠贿呎f一邊掏錢：“如果沒用的話，我會回來找你的?！?p> “沒問題！我就是這個村子的！要是沒用你就回來找我！假一賠十！”老板拍著胸脯打包票。
“你可能沒懂我的意思?！甭吠室馄沉怂谎郏骸鞍蠢碚f，如果你的東西無效，我當(dāng)場就殞命了?！?p> “呃……”
“所以我的意思是，如果我死了，我會變成鬼，回來找你?！?p> 路童的聲音依舊很稚嫩，但在老板的耳朵里就像一個已經(jīng)活了千百年的邪惡妖精。
“呸呸呸！小孩子家家怎么可以說這種不吉利的話？！”老板又怒又怕。
“我說的是事實(shí)?！?p> “哎！嘖！你這個調(diào)皮搗蛋的小鬼！”老板咬牙切齒，最后竟然大手一揮：“拿走拿走！四把梳子都拿走！我不要你的錢了！你也別回來找我！”
“什么？”路童正準(zhǔn)備付錢的手一頓。
他發(fā)誓自己從來沒想過這點(diǎn)錢還要講價，更何況是碰瓷免費(fèi)。
“看你還是個小屁孩的份上，就當(dāng)是叔叔送給你的禮物！人的福禍自有天定！你要是真倒霉遇到了，那也只能看你的造化了！唉……”
老板又是嘆氣又是搖頭，不知道是心疼送出去的四把梳子，還是突然感慨命運(yùn)無常。
“行，那我也不能白要你的東西?！?p> 路童從口袋摸了摸，拿出一個拇指大的酒葫蘆放在桌上。
“小葫蘆里的酒，可解百毒，當(dāng)作是交換吧。”
“解百毒？”
“信不信由你，正如信不信這木梳也由我一樣?！?p> 說完，路童拿起四把梳子，頭也不回的走了。
留下老板一個人一頭霧水。
-
走在人群中，路童捏著一把梳子摸了摸。
做工不算粗糙，上面還雕刻著一些驅(qū)鬼的符號。為了方便穿繩，梳子的一角還鉆了孔。
路童拿著梳子，突然低下頭。
在腰間掛著酒葫蘆的繩子上比劃比劃。
目測剛好合適，就順手將它串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