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他的名字
等王瀟瀟回過神來，前方的人都已經(jīng)走出了老遠(yuǎn)。
“喂——等等我呀??！”
“你腿長了不起啊？??！”
無奈，王瀟瀟只能在后頭罵罵咧咧地跑步跟上。
經(jīng)過剛才一連串的試探，王蕭也算摸清楚了夢鬼的手段。
——破局的關(guān)鍵就在于曾經(jīng)不愿或不想做的事。
簡而言之，就是一切逆著自己當(dāng)初的心意來就行。
于子明不是什么出名的魔法師，只是學(xué)院里的美術(shù)協(xié)會會長，曾經(jīng)多次因?yàn)橥跏捄鷣y涂鴉和他隔空發(fā)生“爭執(zhí)”，當(dāng)眾批判他不尊重美術(shù)學(xué)。一個畫，一個擦，二人因此結(jié)下了梁子。
而這些事情的重點(diǎn)在于，于子明一直都不知道這個人就是王蕭，因?yàn)樗摹爱嬜鳌睆膩砭蜎]有署名。
王蕭總是三更半夜披著斗篷過來亂搞，搞完就跑，從來沒被人發(fā)現(xiàn)過。
這個骷髏頭的黑色墨汁是他偷偷打工從幽冥商城買的，也是于子明唯一擦不掉的一幅畫。
因此于子明十分生氣，不僅當(dāng)眾批判，還在全校下了戰(zhàn)書，指明游園活動的這一天，讓“骷髏頭”的作者來涂鴉墻盡頭當(dāng)面PK。
贏的人，將獲得涂鴉墻的管理權(quán)。
王蕭當(dāng)時并沒有去，原因也很簡單，他不敢讓家人知道他“不務(wù)正業(yè)”。
在所有人的眼中，王蕭兄妹可是含著金湯匙出生的，全大陸沒有一個人的背景能超越他們，因此他們也有著全大陸最大的壓力。
王瀟瀟的天賦十分集中，射擊技能Max，一桿狙擊槍和父親不相上下。
而王蕭，看似刀槍炮彈、海陸空戰(zhàn)樣樣精通，但其實(shí)他樣樣都算不上喜歡。
對未來的茫然令他感到壓抑，就在他的壓抑無處發(fā)泄的時候，機(jī)緣巧合之下遇到了這一面涂鴉墻。
從此，他便一發(fā)不可收拾。
他確實(shí)沒有任何畫功，但這不妨礙他拿著噴漆和筆刷放肆飛舞，只是很快就遇到了困難……
美術(shù)協(xié)會會長于子明的一次次干涉對他來說還不算困擾，真正困擾的是他批判時忍無可忍說的那番話——“你以為這是一種熱愛，但恰恰是一種侮辱?！?p> 王蕭在最后倔強(qiáng)地留下了這個洗不掉的骷髏頭，便是一種不肯認(rèn)輸?shù)恼J(rèn)輸。
如此一來，那個所謂的當(dāng)面約戰(zhàn)，也就不了了之。
自那天以后，他就把這件事當(dāng)成垃圾，在心底深埋了。
他從來就不是一個閑人，忘記一件事對他來說簡直不要太簡單，而且他一直都不認(rèn)為自己有受過任何傷害。
若不是夢鬼給他翻了出來，他還真就一點(diǎn)都不記得。
“不過現(xiàn)在，既然記起來了還不去赴約，那也說不過去啊……！”
王蕭砸砸嘴，視線早已穿越這條長廊，落在長廊的盡頭。
盡頭聚集了很多人。
有美術(shù)協(xié)會的，也有閑著沒事旁觀的，所有人的目光都在望著自己的方向。
在這個時空，他們等到了“主角”。
“喲？我沒看錯吧？”
“王蕭？你也是來湊熱鬧的嗎？”
“這么偏僻的角落，你總不可能是路過吧？”
“我是來赴約的?！蓖跏捫πΓ聪蛉巳褐凶铒@眼的那個人：“那個骷髏頭就是我畫的，你要是贏了，我就擦掉?！?p> “什么？??！”眾人一片嘩然。
許多人表示不敢相信，但更多見風(fēng)使舵的人表示：既然是你畫的，那你愛畫就畫吧！
人群中唯獨(dú)于子明一臉嚴(yán)肅，就算知道是王蕭，也沒有一點(diǎn)松口的意思。
在他看來，藝術(shù)者不分貴賤。
你是王蕭又怎樣？批判你的話我一句都不會收回！——于子明用堅(jiān)決的眼神表明了自己的態(tài)度。
“說吧，畫什么？”王蕭也沒管其他人的議論，自始至終都在看著于子明的眼睛。
“你畫的東西像鬼一樣。”于子明冷冷地開口：“既然你沒基礎(chǔ)，那我也不占你便宜，你喜歡畫鬼，那就畫鬼好了?！?p> “畫鬼？”王蕭眉頭微蹙。
“你有意見嗎？有意見可以提。”于子明道。
“沒有?！?p> “那就開始吧?！?p> 于子明懶得廢話，走到已經(jīng)擺好的一張桌子前，拿起筆便按照心中的模板畫了起來。
王蕭在眾人的注視下，走向另一張已經(jīng)擺放好的桌子。
桌子上的畫筆、工具和顏料應(yīng)有盡有，但對他來說卻都十分陌生，甚至連它們的名字都叫不出來。
“我要用我自己的筆?！蓖跏捳f。
“隨便你?！庇谧用黝^也不抬。
王蕭從背包拿出了那支大號毛筆，打開桌上的一瓶黑墨汁，蘸了蘸，連想都不用想就直接往紙上畫去。
眾人頓時瞪大了眼睛：好歹是個實(shí)名比試，這么隨意地對待能有好結(jié)果嗎？！
就連一旁的于子明都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雖然他知道王蕭贏不了，但如果他用這種敷衍的態(tài)度來應(yīng)付，那就不僅僅是不尊重藝術(shù)，更是不尊重作為對手的自己。
“王蕭！”他不由得咬牙喊了一聲。
然而后面的話還沒說出口，他就已經(jīng)完全呆住了。
只見王蕭的紙上真的出現(xiàn)了一只“鬼”。
朦朦朧朧，模模糊糊，看不真切，仿佛在夢里一樣。
它的手可以很長，也可以很多，更可以沒有，結(jié)果完全取決于觀看者的想象。
“這…………”
就連完全不懂畫畫的人都驚呆了。
“這不是魔法?。 ?p> “這是我們親眼看見他畫出來的！”
“他只用了毛筆，黑墨汁，和白開水?！?p> “白開水……？”
眾人竊竊私語，唯獨(dú)于子明從剛剛開始身體就一動不動，仿佛真的被這只紙上的鬼嚇到了。
王瀟瀟從他們比賽開始就站在墻上，因?yàn)樗娴暮芎闷嫱跏捝砩习l(fā)生了什么。
在她的眼里，會偷偷干這種“壞事”的王蕭不奇怪，奇怪的是他竟然會站出來承認(rèn)。
可比起站出來承認(rèn)，還是“他竟然真的會畫”更令王瀟瀟大跌眼鏡！
……
王蕭還沒有畫完?
他就像進(jìn)入了一種奇異的狀態(tài)，好像在和誰溝通，又好像在替誰表達(dá)。
說他沒有技法吧，他的每一筆都恰到好處。說他技術(shù)高超吧，他又明顯表現(xiàn)得很隨心。
不僅僅是其他人，就連于子明也漸漸看不懂了。
王蕭此時畫的是一個場景。
但每個人看到的“場景”都不一樣。
“太神奇了……我竟然看到了海底……”
“我看到了山洞?！?p> “我看到一片尸山?！?p> ……
于子明畫不下去了。
也許是他也看到了令他害怕的東西，嚇得他的手都在不停發(fā)抖。
筆尖的顏料滴在他畫到一半的畫上，隱約有種另類的詭異。
“我畫完了?！?p> 王蕭收筆，看向一旁的于子明。
后者聽到他的話之后一個激靈，就像一個做噩夢的人忽然醒過來，驚恐中夾雜著茫然。
“畫完了……？”
“嗯?！?p> “畫完了……畫……？”
于子明緩緩低頭，看著自己的未成品畫作，看著自己剛剛畫過的線條，一時間竟有一種如鯁在喉的感覺。
他想起了他們正在“比試”的事情。
站在公平公正的角度，他承認(rèn)這次可能真是他輸了。
“你……你這幅畫的名字呢？”他魂不守舍地問了一句。因?yàn)槠鹈彩莿?chuàng)作的規(guī)矩之一，他便下意識地這么一問。
“名字？”王蕭想了想，然后重新拿起筆。
蘸墨。
“秋墳鬼唱……鮑家詩，恨血千年……土中碧?！?p> 他一邊默念著這句詩，一邊寫下了三個字。
——碧千恨。
沒等他留下自己的名姓，四周頓時狂風(fēng)大作。
“老哥？！”王瀟瀟第一個意識到不對，連忙落在他的身邊將他拉開。
天空越來越暗，就像干凈的水里被滴入了越來越多的墨汁。
“碧千恨……碧千恨……”
“王蕭……你是怎么做到的……？”于子明怔怔地抬頭望天。
不一會兒，整個天空就和瓶子里的墨水一樣黑，隱約還有個什么東西在向這里靠近。
“那是什么……？王蕭！你到底做了什么？！”于子明說到最后已經(jīng)變成了咆哮。
“隨心表達(dá)。”王蕭隨意回答。
“我讓你畫鬼，沒讓你畫出真正的鬼?。 ?p> “知道我為什么喜歡在這里涂鴉嗎？”王蕭答非所問：“因?yàn)榭梢話亝s虛假?！?p> “虛假？”于子明反應(yīng)過來：“你說我們苦苦練習(xí)的畫功是虛假？？”
“不，我沒有這么說。我的意思是，刻意為了作畫而作畫的那一顆心，目的不再純粹，最后也只是故意討好觀眾的虛假?！?p> “以前亂涂亂畫給你的管理造成了困擾，我很抱歉?！?p> “也謝謝你的這一面墻。”
“以后有機(jī)會，再來和你當(dāng)面賠禮道謝吧?！?p> 王蕭說完，轉(zhuǎn)身拍了拍王瀟瀟的頭，對她沒什么好說的。
“哦對了，謝謝你送的筆，幫了大忙！”
“……”
“還有，天黑了，一會兒爸媽就該回來了，那就拜托你和爸媽說一聲，今晚不用煮我的飯?！?p> “……”
王瀟瀟沒有說話，因?yàn)樗呀?jīng)意識到了什么。
“再見了，我夢境中的老妹，你是不是覺得，今天的我很溫柔？呵呵，看在你馬上就要消失的份上，我也老實(shí)跟你說。”
“讓你丫輕松一段時間等我做完這個L31界的任務(wù)就回去修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