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四·鬼
“感覺不對。”
李白說，“這里可不是接待客人的地方啊，蜻蜓在哪里？”
“蜻蜓去年去世了，現(xiàn)在主管生意的是瓢蟲?！?p> 接待者平靜的回答。
“我不管什么蜻蜓和什么瓢蟲?！崩畎撞粸樗鶆?，死死的盯著他：“為什么人越來越少？談生意這種事情，難道不是距離市場越近越好么？”
“兩位恐怕也不是來談生意的吧？”
接待者緩緩說道：“實話說，我也未曾想到兩位會如此迅速的上門，我覺得有一些誤會需要解開，所以特此在這里恭候。”
“請放心，鬼市是自由的地方，斷然不會失了禮遇，刀兵相向，倘若兩位無意的話，自可離去?！?p> 他后退了一步，指明了出口的方向，似是看了一眼李白手中的劍柄：“我們絕無歹意，也不敢領會俠客行的鋒芒?！?p> 李白看向荀青。
沒想到進入鬼市不久，竟然身份就已經(jīng)暴露了，等等，該不會這家伙的身份早就暴露了，結(jié)果一上門就被人發(fā)現(xiàn)了吧？
這豈不是自投羅網(wǎng)？
荀青也陷入呆滯，一片茫然。
“請不必詫異，就算兩位不來，原本在下也打算登門拜訪的，能注意到兩位的動向并不奇怪。
不過，單方面藏頭露尾，未免過于失儀，就由我這邊先展示誠意出來吧?！?p> 接待者伸手，摘下了頭上的兜帽。
露出了自己的面具。
一片猩紅。
不，那并不是面具，因為沒有面具能夠雕刻出如此栩栩如生的肌理，也沒有面具會將兩顆眼球都暴露在外。
那個家伙的臉，竟然整個被人剝掉了！
此刻，他像是朝兩人友善微笑，可那些暴露的肌理卻越發(fā)的猙獰。
“在下，一屆游魂，人稱‘赤面’?！?p> 他說：“不知這張臉可否取信于人呢？”
李白微微駭然。
未曾想到，被稱為百鬼之王的赤面，竟然真的是長著這樣一張如同惡鬼的面孔。
“年輕時，我犯下了一些錯誤，等發(fā)現(xiàn)的時候，就已經(jīng)追悔莫及，萬幸的是，雖然損傷了些許顏面，但還能保有生命?！?p> 赤面淡然解釋了一句，向著前方引手：“請跟我來，地方就在前面。”
在門后，院落之外了。
在一處緊鄰河邊的空地上，早已經(jīng)聚集了不少人影。
月光之下，那些披著灰衣的人影臉上都覆蓋著蒼白的面具，好像彼此之間早已經(jīng)熟稔，配合嫻熟，默不作聲的搬運著貨物，裝箱上車，運走了。
透過敞開的箱子，李白發(fā)現(xiàn)，里面竟然塞滿了亂七八糟的布帛和舊衣，腳步不由得一頓。猜測他們究竟是走私什么易碎品，采用這么多柔軟物品包裹。
而赤面卻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一樣，只是微微一笑，隨手將一個箱子打翻，里面的東西落出來。除了臟兮兮的破衣服之外，竟然空無一物。
“您知道我們這群人，是如何來到鬼市的么？”
他忽然問，“我們?nèi)绾巫兂扇缃襁@副樣子?！?p> 李白看了過去。
“這些如今人人忌憚的面具，其實起源于一群長安城中的流浪漢。”
赤面撫摸著臉上的創(chuàng)口，輕聲笑起來：“最早的時候，我們這些無家可歸者只不過是想要找一個能夠容許我們以物易物的地方而已……
為了躲避惡霸和管理者們的驅(qū)趕，必須選擇偏僻的地方，鬼鬼祟祟，躲躲藏藏。
用一雙鞋，換一床被子，用一日的苦勞，換一件舊衣裳。為了生存，我們來到鬼市，只期望與這里能夠有棲身之處?！?p> 李白冷淡一笑：“所以，你要告訴我，你們所做的一切都是身不由己？”
“我承認，人的貪婪是沒有盡頭的，變成如今這樣，我們自然責無旁貸，可這何嘗又不是長安需要我們變成這樣呢？”
赤面說：“我們能所做的，就只有盡量讓其他流浪者活的更好一點而已?！?p> “這就是問題所在了?！?p> 李白說：“我沒看出來殺了我或者殺了我旁邊這個二貨機關師，就能讓城里的流浪者好過?！?p> 二貨機關師瞪了他一眼，敢怒不敢言。
“這就是我們所犯下的錯誤了。”
赤面垂眸，看向地上最后的東西：“有人受到金錢所動搖，被貪婪所蠱惑，違背了戒律，便要付出代價?！?p> 在地上，當白布被扯開的時候，便露出一具蒼白的尸首。
胸口的傷痕裸露。
是白天那個襲擊者！
赤面彎下腰，摘下了死者的面具，就再次露出那一張遍布疤痕的丑陋面孔。
與此同時，在庭院周圍，所有的人也都摘下了自己的面具，露出了同樣猙獰的面容。每一個人的臉上仿佛都遭遇了利刃的切割，口歪眼斜，面目全非！
在黯淡的月光之下，那些麻木呆滯的面孔向著李白他們看來，竟然在瞬間讓李白感覺，自己走入了陰曹地府。
寒意逼人。
“這是什么？”李白皺眉。
“這就是想要戴上這一副面具所要付出的代價啊?！?p> 赤面幽幽的說，“失去以前的一切，放棄在陽光下生存的可能，從此之后永遠見不得光，只有鬼市可以容身，淪為這般活生生的鬼魅……
相應的，他們也得到了鬼市的庇佑，從而告別不堪回首的過去——負債、罪孽、仇殺、懸賞、追索、控制、命令……陽光下的一切已經(jīng)同我們無關。”
他說，“這就是所謂的‘陰陽相隔’，也是茍延殘喘的【代價】?！?p> 沉默里，李白只感覺到毛骨悚然。
環(huán)顧四周一個個面孔丑陋的‘鬼魅’時，便能夠從那一雙雙麻木的眼瞳中感受到深入骨髓的寒意。
他們真的還算活著么？
還是說，只不過是這個鬼市的傀儡而已？
舍棄了陽光下的生活之后，躋身與此處，除了還活著之外，又還剩下什么意義？
“毋虛憐憫。和死亡相比，其他的一切都微不足道?！?p> 赤面搖頭，俯瞰著腳下的尸首時，眼神就變得失望起來：“這個蠢貨，聽信了烏有公的許諾，違背了戒律，不僅害死了自己，也差點害死其他人?！?p> 一個鬼市的白面具在光天化日之下，在鬧市之中用炮車進行了襲擊。
倘若傳揚出去的話，鬼市的中立地位必然會受到質(zhì)疑，而當那一道曖昧的平衡被打破之后，必然會令狀況急速惡化。
到時候，失去了客戶信賴的鬼市，又如何能夠以如今的姿態(tài)存續(xù)下去呢？
犯下了錯誤，就會受到懲罰。
可倘若想要挽回錯誤，就要，付出代價！
那一瞬間，赤面抬起手，李白聽見了近在咫尺的拔刀聲，在赤面身后，沉寂的白面具忽然踏前一步，拔出一柄短刀。
瞬間斬落！
可攻擊的方向，卻并非是他們二人的方向。
而是對準了赤面的手臂！
崩！
高亢的鋼鐵鳴叫聲迸發(fā)，斷裂的短刀飛起，在空中落下。
李白已經(jīng)收劍入鞘。
赤面一愣，旋即恍然：“區(qū)區(qū)一只手臂無從平息閣下的怒火么？那么項上人……”
“夠了！”
李白壓抑著怒火，打斷了他的話：“你們究竟將生命當成什么東西！用來交易的籌碼么？”
“……”
沉默中，赤面凝視著李白的眼瞳，許久，猙獰的面孔抽搐了一下，似是苦笑：“有時候，這才是最直白的方法?！?p> “這個世界上，是有比死亡更可怕的事情的，那就是毫無意義的茍活?！?p> 李白冷淡的說道：“我不喜歡你們這種生存的方式，也不要期望我能接受你們的規(guī)矩和道理……我來到這里的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烏有公的下落。
除此之外，我沒有興趣?！?p> “烏有公已經(jīng)走了。”
赤面無奈的嘆息：“半個月之前，他在鬼市所有的生意全部都撤走了，在城內(nèi)所有的地方，勢力也在迅速收縮……就像是蒸發(fā)一樣，哪怕是遍布城中的流浪者，也找不到任何的線索。
很遺憾，李白先生，我們沒有東西能夠補償你。要說的話……”
他停頓了一下，意味深長的看向了荀青。
“烏有公，很有可能是你們安樂坊的人?！?p> 荀青神情一滯，難掩怒色：“你說什么！”
“烏有公是十幾年前才出現(xiàn)的，正好是在大崩落之后，難道你會覺得這是巧合么，荀先生?！?p> 赤面說：“不止是你們在追查烏有公，這些年，大理寺、虞衡司、金吾衛(wèi)、鬼市里的其他經(jīng)營者，甚至盧道玄也親自來過。
這是他親自承認的。
當時就在這里，是黃幡親自接待了他，得到和如今同樣的回答之后，他便走了。我猜后來他定然是掌握了什么關鍵的線索，否則不至于淪落到這種程度?！?p> “……”
荀青呆滯著，嘴唇翕動，卻不知道說什么。
不知道是驚駭與烏有公和自己同樣的出身，還是得知盧道玄受到襲擊的真相，一時間竟然不知道應該說什么好。
在說完之后，赤面就拱手告罪，轉(zhuǎn)身走向了身后的柴薪。
在他身后，白面具們無聲的走出，搬起地上的尸體，放進了堆積起的木柴之中，澆以火油。
赤面伸手，便有人捧著燃燒的火炬上前，交到了他的手中。
有低沉的鼓聲自干枯的雙手之下響起，簡陋的篪笛被吹響，斷續(xù)又蒼涼的交織成了旋律。蒼白的面具之下，那些棲身在陰暗處的鬼魅們唱起了悼歌。
當赤面松開手，便有火光升騰而起，將柴薪中的一切盡數(shù)吞沒。
死者懷抱著自己的面具，就那樣悄無聲息的消融在烈火之中，所剩下的便只有一捧白色的灰燼。
被拋入了斷墻之外的河流之中。
隨著湍急河水，流向下水道的深處，消失在了看不見盡頭的黑暗里。
仿佛就這樣歸于冥府。
“我們走吧?！?p> 李白收回視線，帶著荀青轉(zhuǎn)身離去。
只是，在他們離開鬼市的時候，又有白面具追了上來，呈上托盤。
“赤面大人讓我轉(zhuǎn)呈此物，以表遺憾?！?p> 托盤上的蓋布被掀開，便露出一片耀眼的金光，令李白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他本來想要拒絕，可想到荀青最近入不敷出的慘烈狀況，便嘆息了一聲，他也是遭遇襲擊的人，倘若赤面想要補償?shù)脑?，自己沒有資格替他做決定。
可出乎李白預料的，是荀青看過一眼之后，竟然收回了視線。
雖然臉上隱約還有肉痛之色，但終究沒有再看，只是揮手：“收走吧，不要用那種阿堵物污染我的眼睛?！?p> 說罷，就加快了腳步。
仿佛生怕自己會后悔一樣。
一直到走出好遠，他才嘆了口氣。
李白看著他糾結(jié)的樣子，搖頭。
“白給的錢你竟然不拿？里面有你一份的?！?p> 荀青瞪了他一眼，“這個叫做坊主獻金，城里有些巨富豪商，專門喜歡搞這些——名義上是贊助坊市修建設施，實際上全部都到了坊主自己的腰包里?！?p> “那你也可以踹進腰包里啊?！?p> “然后呢？良心就過得去么？”
荀青反問，“人最關鍵的就是要知道自己有幾斤幾兩，如果不是坊主競選，如果不是你在這里，你覺得我配么？
如果我真的走了狗屎運，成了坊主，有一天鬼市來找我?guī)兔?，那我是幫還是不幫呢？”
說到這里，他嘆了口氣，“既然已經(jīng)和那個地方毫無牽扯，以后也不要來往了?！?p> “可以啊，荀青！”李白驚奇贊嘆，“渴死不飲盜泉水，節(jié)氣清高！”
“別寒磣我了?！?p> 荀青搖頭，自嘲苦笑。
“我沒開玩笑啊，你剛剛說的不是挺有道理的么……不過，有一點你說錯了。”
李白伸手，用力的拍了一下這個家伙的肩膀，“你絕對能夠成為坊主的，而且一定會成為一個好坊主?！?p> 對此，李白抱有萬分的信心。
而荀青，一個踉蹌，痛的齜牙咧嘴，手勁兒太大了！
可在他回頭時，卻看到身后拐角處那個窺探的身影，頓時警覺：“后面有人？”
“跟了一路了，你才發(fā)現(xiàn)？”
李白搖頭，回頭看向后面，聲音變冷了：“怎么？赤面還有話想說？”
在拐角后面，那個尾隨的白面具沉默了很久，沙啞的回答：“不是赤面，是我。”
說著，他摘下面具，露出遍布燒傷的瘢痕。
在月光之下，那一張面孔的輪廓如此熟悉。
“王安六！”
荀青端詳許久，難以置信：“你……你還活著？”
大理寺的人沒有抓到王安六，荀青還以為他已經(jīng)葬身與烈火之中。
“本來快死了，反而是來剿滅的大理寺救了我。”
王安六冷聲說道：“不過，現(xiàn)在也算不得活著了……我聽人說，你們是來打探那個被燒成灰的家伙的，對吧？”
李白皺眉：“你知道什么線索？”
“算是吧?！?p> 王安六怪笑了一聲，摸了摸自己的臉，再度感受到面目全非的痛楚：“在青衫會還沒有被剿滅之前，來了一批很重要的貨，當時是我親手送到伯卿君的府上去的……你們想要找烏有公的話，就去伯卿君那里找吧?！?p> 他的神情痙攣著，難掩惡毒：“那個家伙，絕對知道什么?！?p> “為什么告訴我們這些？”
李白冷然問：“怎么，想要棄暗投明了？要不要我?guī)湍憬榻B大理寺？”
王安六沉默許久，嘶啞的一笑。
“就當，沒有被毒死的狗想要反噬主人吧……”
他后退了一步，最后看了他們一眼，戴上了面具，一瘸一拐的走向了黑暗中，消失不見。
寂靜里，李白和荀青互相對視了一眼。
“總感覺有問題啊?！避髑嗟吐曊f：“說真的，我不信那個家伙會良心發(fā)現(xiàn)?！?p> “恐怕是含恨想要報復吧?！?p> 李白最后看了身后一眼，加快了速度：“回去再說?！?p> 深夜，工坊內(nèi)黯淡的燈光下。
李白神情平靜，黎鄉(xiāng)一臉茫然，唯有荀青最了解伯卿君在長安內(nèi)外的能量，憂心忡忡。
“那可是李氏貴胄，王公貴族們都要以禮相待，竟然也牽涉到烏有公的案子里來？”
哪怕不相信王安六那個家伙會良心發(fā)現(xiàn)起到作用，可回憶起盧道玄壽宴上那個家伙的樣子，還有今天早上那番模樣，荀青的心便漸漸的沉了下去。
“要不我們還是去找狄仁杰吧?！彼劬σ涣?，提議道，“這種事情交給大理寺來解決最好。”
李白反問：“如果他問你是從哪兒知道這個線索的時候，你要怎么回答他？”
荀青頓時無言以對。
李白可太了解狄仁杰那個家伙了，雖然嫉惡如仇沒錯，可在沒有可靠理由和堅實證據(jù)的情況下，讓他只憑自己的一句話就對李伯卿去進行搜查，實在是過于天真了點。說不定會擔心李白繞過規(guī)矩做事，反手一個扣押，然后再像是老嬤嬤一樣念叨規(guī)矩念叨個半天。
最后多半還要來一張罰單。
想想就頭疼。
這個世界上怎么會有這么不知變通的人？
“算了，先休息吧?！?p> 他無奈的搖頭，“好好睡一晚，明天再從長計議?！?p> 深夜之中，困意襲來。
很快，工坊就恢復了靜寂。
許久，床上和衣而臥的李白忽然睜開眼睛，凝視著窗外的月光，仿佛和往常一樣詩興大發(fā)，掏出紙筆來揮毫而過，端詳了片刻之后，滿意的頷首。
然后，就把剛剛完成的大作丟進了旁邊堆積如山的稿紙里。
躡手躡腳的起身，小心翼翼的推開門，走出門去。
只是，在經(jīng)過黎鄉(xiāng)門前時，昏暗里傳來少年困惑的聲音：“李白先生？”
“噓?！?p> 李白連忙示意他壓低聲音：“你怎么沒睡？”
“有點擔心你們，睡不著。”黎鄉(xiāng)輕聲問：“李白先生你要去哪里？該不會是要一個人……”
“好不容易找到一條線索，總要過去看一看?！崩畎讚u頭：“就這么放過的話，有些不甘心。
你別把荀青那個家伙吵醒了，不然又要鬧，放心，我去去就回?！?p> 說罷，拍了拍少年的肩膀，以示安撫。
少年欲言又止，最終，無奈嘆息了一聲。
再沒說什么。
李白抹黑帶上了自己的劍，走下樓之后嫻熟的從后門走出，在月光下還來不及松了口氣，就聽見對面陰影中傳來熟悉的聲音。
“你去哪兒？”
不知道等了多久的荀青幽幽發(fā)問。
李白頓時愕然，咳嗽了兩聲：“睡不著，找酒喝?！?p> “真巧啊，我也想要喝酒?！?p> 荀青說，“一起？”
“喂……”李白無奈。
“怎么，帶一個拖油瓶喝不爽利？”
荀青停頓了一下，神情變得嚴峻起來：“還是說，你打算拋下我自己去做點什么？”
“你還要坊主選舉，這時候不要攙和到這些事情里?！?p> “可這些事情原本就是我的事情，對不對？別人為了我去出生入死，沒道理我就非要坐在家里等吧？”
荀青認真的說：“如果你要去，就加我一個，刀山火海都過來了，也不差這一遭?！?p> “……”
沉默里，李白無可奈何的搖頭。
原本只是不想讓他們擔心，結(jié)果卻一個人都沒有瞞得住。而且看這個家伙的衣領，為了防止被李白打暈，好像還專門帶了一個護頸！
“有時候太過長進也不是什么好事啊，荀青?！?p> 他已經(jīng)不知道應該敬佩還是痛斥。
“所以，回答呢？”荀青問。
李白沒有說話，只是走在前面，回頭向著他招手，示意他跟上來。
荀青頓時一笑，大步流星的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