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樓難倚(十)
他輕睨著琳瑯的側(cè)臉,語調(diào)溫淡:“陛下在琳瑯面前說這些,她多半是要難過了?!?p> “臣妾無妨。”琳瑯不敢造次,連忙否認(rèn)道。
“攝政王妃不必拘泥否認(rèn),這是是朕考慮不周?!?p> 李延的歉意,并沒有太多的真心,他說到這里,看向了自己身側(cè)的皇后陳氏:“只是如此良辰美景,朕實在是想見見那位能叫攝政王金屋藏嬌的女子,究竟是什么樣的姿色。”
陳皇后心領(lǐng)神會,笑道:“這般說來,就連本宮都有些好奇呢......”
這份好奇中,有多少是真無人在意,在場所有人在乎的,不過就是蕭淮策的態(tài)度。
蕭淮策想起了昨夜,喬熙在自己懷里,軟軟地說:“阿策,為什么不讓我出門?槿闕臺冷清得很,你夜里不來的時候,我常常夢魘?!?p> 她說這話的時候語調(diào)輕輕的,并沒有什么責(zé)難的意思,只是蜷縮在他的懷中,乖巧到叫人心口生悶。
那個外人眼中無上寵愛的槿闕臺,放在喬熙眼里,其實更像是一座粉雕玉飾的牢籠吧。
皇宮里這般熱鬧,她那里,卻是冷清吧……
蕭淮策思及此,鬼使神差一般地開口,低聲道:“既然陛下想見,臣便叫人去將我那外室送進(jìn)宮來?!?p> 李延病態(tài)蒼白的臉上浮現(xiàn)笑意,溫文爾雅:“甚好,只希望這般,不會太叨擾了那位姑娘?!?p> “不敢?!笔捇床咂鹕?,朝著李延端起了酒盞:“是陛下抬愛了。外室蒲柳之姿,實在不配得到陛下這般愛重?!?p> 圣旨傳到槿闕臺的時候,喬熙正在和小竺一道涮羊肉。
那羊肉切得薄如蟬翼,每一片送進(jìn)嘴里,入口即化,叫人渾身都燥熱起來。
但是這份熱意在宣旨太監(jiān)念完圣旨后,散得一干二凈。
那些拗口的古文禮詞,大抵意思就是,皇帝現(xiàn)在宣召自己入宮,和攝政王一個共度春年。
喬熙跪在地上,按耐住心頭不安,悶悶道:“臣婦接旨。”
宣旨太監(jiān)將金色的布帛放在了喬熙手中,笑著道:“那奴才就在外面等夫人了?!?p> 喬熙心中幾分嗤笑,她何德何能,能擔(dān)得上這一句夫人。
她不過就是蕭淮策養(yǎng)在外面的雀,閑來無事的時候逗弄兩下,名分微薄,低微充其量也就比暖床丫頭高那么一點。
若是尋常官宦家,怕是被人多看一眼都嫌臟污。
只不過因為那個人是蕭淮策,連帶著她這個見不得光的外室身份,也跟著水漲船高了。
人心逢迎拜高,原本就是如此。
喬熙笑了笑,倒是沒有再多說什么,在小竺的攙扶下,回到了暖閣。
屋外的雪下得愈發(fā)緊了,喬熙將一只鈿金的珠翠簪到了頭上,換了一身不出錯的湖藍(lán)色,轉(zhuǎn)身往外走去。
小竺略帶疑惑地開口:“姑娘,你明明有那么多上好的首飾,怎么打扮的這般素凈?”
“王妃還在呢,我若是不知身份,難免閑話?!眴涛蹩聪蛐◇茫χ溃骸澳慊厝コ曰疱伆?,我去去就回?!?p> ......
半個時辰后,喬熙出現(xiàn)在了皇家宮宴中。
皇家的氣派,饒是喬熙見過世面,乍然看見,也覺得震撼。那是一種流淌著貴氣和鼎盛浮華之色的氣質(zhì),叫人很容易心生敬畏。
此時,她在太監(jiān)總管的牽引下,頂著眾人或探究或好奇的目光,一步步走到了置辦筵席的正廳堂。
她一路都低著頭,有意不引人注意。只是因為生得美,哪怕這般有心低斂,卻還是叫人挪不開眼。
喬熙站定的那一刻,聽見系統(tǒng)的聲音,淡淡的。
[人物:李延。]
[愛意值:三顆星。]
喬熙心中一緊,看向了高臺之上的男人。
年輕的天子面容蒼白,眉眼之間蘊著病態(tài),卻因樣貌偏秀美,透出了幾分詭艷之感。
喬熙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她總是覺得李延長得有些面善,像是曾經(jīng)見過。
這般想著,她不由得多注視了他一會兒。
大庭廣眾,攝政王的外室一瞬不瞬地看著當(dāng)今天子,多么叫人震悚的畫面。
[恨意值:一顆星。]
喬熙被系統(tǒng)這句話扯回了神思,她看向一旁的蕭淮策,眼中不解。
而后者面無表情地品茶,臉上沒有一絲波瀾。若不是系統(tǒng)的聲音如此真切,喬熙都要懷疑是不是自己聽錯了。
她就看了李延一眼,竟然就一星的恨意值了,這恨意值......是不是漲得有點草率?
“這位,就是攝政王藏在槿闕臺的姑娘嗎?”李延語氣溫吞,帶著低弱的沙啞。
蕭淮策微微頷首,語調(diào)平淡如水:“小喬,還不向陛下行禮?!?p> 那語氣,實在聽不出一絲寵愛之意。
喬熙這才如夢初醒地預(yù)備跪下,卻聽見李延說:“無妨。”
他看見喬熙臉上的無措,笑意加深,似乎是有安撫的意思。
氣氛好容易有了緩和,卻在下一刻,益發(fā)凝重。
這位年輕的皇帝,竟是驟然扔下了一顆重磅彈藥。
眾臣矚目,他人生頭一遭向蕭淮策提出要求,他說:“攝政王,朕對你的外室一見鐘情,想將她留在皇宮里,愛卿意下如何?”
一聲脆響,是杯盞被生生捏碎的聲音。
蕭淮策沒有回答李延,反而是側(cè)過臉,面無表情地看向喬熙。
他的右手有血水和著琉璃碎片淅淅瀝瀝掉落。
饒是喬熙,也一時沒有回過神。
半晌,她躲開蕭淮策的視線,震驚地看向李延。
偏偏后者依舊在微笑,仿佛一點都不知道自己說出了什么驚世駭俗的話語。
“攝政王......”琳瑯眼圈都紅了,原本她就不喜喬熙這個狐媚子,現(xiàn)如今愈發(fā)恨毒了她。
這才第一次見皇帝,就能讓當(dāng)朝天子動了納臣妻的心思,簡直是禍患!
琳瑯紅著眼睛,顫抖著聲音想要去碰觸蕭淮策的手:“您受傷了......”
蕭淮策重重?fù)]開了琳瑯想要伸過來的手,他驟然起身,身形微頓,之后直接朝著喬熙的身側(cè)走去……
琳瑯愣在原地,看著自己被揮開的手出神。
而蕭淮策走得緩慢,在外人眼中看來,他分明是平靜的。
可是,喬熙卻覺得他身上的戾氣難收難管,壓迫感之重,讓她幾乎雙腿打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