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再見到她,不再看到她的臉,不再想起她所說過的,與那人相同的話,應該就不會再讓他想起往事了吧?
夏連想。
這么多年,他唯一無法釋懷的,就是錯過了那晚的煙花晚會。
他本是應該死在那場絢爛的煙花里的。
小時候,母親就常說,他一定是最溫柔的哥哥,因為他將一切都讓給了弟弟。
這是少時身體孱弱的他唯一的安慰了。
至于為何母親會這么說,是因為他出生的時候不過三斤,瘦弱的就像是一只小貓崽,呼吸微弱的幾乎沒有,天天都睡在培育箱里,還需要醫(yī)生護士24小時看守。
而他的同卵雙生的弟弟,卻是一出生就是個九斤重的大胖小子。
在母親還能勉強分出一絲愛給他們的時候,安慰總是有的,但安慰并不能真正改變身體上的缺陷。
他有許多的先天性疾病,這給他的童年帶來了許多的苦難,但其中最致命的一項是,先天性腎衰竭。
因為患有太多的疾病,疼痛常常伴隨著他,因此,來自腎衰竭的疼痛倒沒有特別地折磨他。
渾身都是痛,又有哪里會不一樣呢?
母親的小提琴是他戰(zhàn)勝疼痛時最渴望的東西。
后來,母親不愛他們了,他就自學了小提琴,幸運的是,他在這一方面很有天賦,也因此認識了那個人。
在與那人關(guān)系漸好的同時,醫(yī)院也傳來了好消息,已經(jīng)匹配到了合適的腎源。
做手術(shù)的日子是在一瞬間就定下來的,就在三天之后。
一切都快得不可思議,就好像有預謀那般,他應該想到的,但他那時僅沉浸與喜悅之中。
他只想著,等到養(yǎng)好了身體,就能夠走出圍墻,真正地見那人一面,在她或者他的身旁一起演奏樂章。
三天轉(zhuǎn)瞬即逝,在第二天的時候,他接到了那人煙火晚會的邀約。
他注定是不能去的,他不能走出這堵墻。
墻是在一年前建造完成了,高而厚實,若不高高地仰頭,幾乎看不見天空。
母親說,他的身體不好,需要靜養(yǎng),不宜與外界有多接觸。
其實他也不明白,為什么自己是腎不好,卻要被關(guān)在庭院里?
就好像他呼吸到外面的空氣就會像鮮花碰到毒藥一樣枯萎了似的。
他不想說明自己身體孱弱,他知道這是他的私心,他不想讓那人知道他灰暗的過往。
于是他沒有回復任何的消息,就在第三天飛往了國外。
那時,他以為,只要在身體好了,總能夠見到那人,總能夠好好解釋的。
做手術(shù)的時候,他隱約聽到了煙花在耳邊炸開,那是美妙的,如同音樂般的聲音。
他被推出了手術(shù)臺,麻藥漸漸消了作用,他感覺到了疼痛,卻覺得可以忍耐,甚至說是十分愿意接受。
因為,在手術(shù)時,他聽到醫(yī)生在高呼大出血了,輸血,來不及了,之類的話。而現(xiàn)在的疼痛只不過是提醒他,他挺過來了。
母親少有地在醫(yī)院照料他,卻在聽他說起與那人的故事時淚流滿面。
她告訴他,那個人死了。死在了手術(shù)臺上,死因是大出血。
那時的夏連才猛地明白了過來,那人會在那段那時間突然出現(xiàn)在葉家,不是命運也不是緣分,而是因為……那人就是葉家給他找的腎源。
而那讓醫(yī)生高呼與驚恐的,也不是自己。
是的了,對于他們這種稀有血型的人而言,大出血是致命的。
醫(yī)生總不可能從躺在另一張手術(shù)臺的他身上抽血給那人用,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