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5 闌珊處的佳人
晚飯后,夏千初送別譚月和沈嘉許。沈嘉許舍不得走,多待了會兒,他們坐在花園長椅上聊天,他緊牽著她的手。
“一直想問你朱易辰的父母沒在那個墓地嗎?”
“嗯,沒在。他爸去世后,家里有人照料就買了個雙墓,后面他媽媽去世了就和他爸合葬在一起。朱易辰是傅主任和紅十字會的人料理,就葬現(xiàn)在這兒了?!?p> “他的其他家人呢?”
“別提了!有和沒有一樣,各家管各家的,生前幾乎不怎么來往。我和我爸去找過他舅,他舅說太可惜了,問葬哪兒,說改天通知其他家人一起去看。別人家的事我不敢多嘴、多管,只能做自己該做的?!?p> “我有個想法想問問你的意見?!?p> “什么?”
“重新?lián)Q個大墓,給他們一家三口合葬一起。”
夏千初瞪大了眼,激動地握著沈嘉許的手,就像過去艱苦歲月里突然見到失散多年的戰(zhàn)友那樣。
“你跟我爸想到一塊兒去了!”
“哦!是嗎?”
“嗯,我爸也是那個意思?!?p> “我們做可以,但終究是外人,多少還是問問他家里人的意見吧!”
“嗯,我也是這么想的,我讓我爸明天問。”
夏千初感動地看著沈嘉許,“謝謝你沈醫(yī)生?!?p> “不謝,我跟他也算認識,多少做點?!?p> 沈嘉許牽起夏千初的手,輕撫著戒指問:“小初,那我們呢?
“我們怎么了?”
“之前的還算數(shù)嗎?”
夏千初抽回了手,握住扣著,“我……我不知道,我不確定。時間不早了,你回去吧!”
“……好,我先回去了。我的態(tài)度你是知道的,我等你。”
前陣子肺炎爆發(fā),本以為殺傷力不大,誰也沒料到病毒發(fā)生了變異,殺傷力猛然巨增,多省市出現(xiàn)了死人的情況。其空氣飛沫傳染速度之快,專家團隊提出出入公共場所務必戴口罩。
X省X縣最為嚴峻,當?shù)蒯t(yī)療資源有限且醫(yī)療技術落后,當?shù)卣埱笾г?。很多省市的三甲醫(yī)院都出動團隊前赴支援。護士去的最多,除呼吸科的醫(yī)生外,還會抽其他科室的醫(yī)生一同前往。
沈嘉許打來電話,“小初,在干嘛?”
“看小說?!?p> “你身體還好嗎?”
“還好?!?p> “小初,跟你說個事?!?p> “嗯?”
“我要去X省X縣,可能去三四個月吧!”
夏千初的天都快塌了,嚷嚷問:“你去干嘛?你又不是呼吸科的!”
“醫(yī)院領導的安排。”
“可以不去嗎?”
“不可以。”
“那我怎么辦?”
“你乖乖在家等我,我保證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回來。”
夏千初落下了淚,聲音哽咽,“你必須毫發(fā)無損地回來!”
“一定!”
“什么時候走?”
“凌晨三點的飛機?!?p> “那么急嗎?”
“嗯。你的復診事項我跟孫醫(yī)生說好了,張揚負責協(xié)助你們?!?p> “我知道了,我會想你的。”
“我也是,等我?!?p> 夏千初剛從朱易辰那兒拔出來緩過來點,卻怎么也沒料到沈嘉許會被安排前往支援。她剛明朗一點的心瞬間又陰沉了下來,她無比害怕。
朱易辰也是這樣說了句就走了,再也回不來了;而今沈嘉許也是,她很害怕她等來的結局和朱易辰的一樣。
夏千初每天都處在神經(jīng)緊繃的狀態(tài)下,她收看相關新聞報道,且只看X省電視臺,只為得知第一消息,希望知道他是平安的。
鏡頭里的醫(yī)護工作者太多了,各個都捂得嚴嚴實實的,根本不知道誰是誰,況且支援的不止他們一家醫(yī)院,其他醫(yī)院的也有,想要找人,如同大海撈針。
沈嘉許走的那四個月,只來過三次電話,他說他很好,讓她放心。除了沈嘉許聯(lián)系她,她根本聯(lián)系不上他,他的手機一直是關機中。
夏千初神經(jīng)兮兮地給張揚打電話,問他能不能聯(lián)系得上其他人,張揚說難聯(lián)系上,不過呼吸科主任每天都會給醫(yī)院發(fā)當日情況信息表,他們團隊人人平安。
“這么擔心阿直???”
“廢話!”
“為什么醫(yī)院會選他?”
“因為阿直優(yōu)秀?。∵€有就是他運氣差?!?p> “……”
“行了,你不用擔心他,他會照顧好自己的?!?p> 沈嘉許不在的時候,夏千初進入了機械化生活,上班、下班、吃飯、新聞、睡覺,她也不怎么說話,更不笑。劉瓊看得甚是擔憂,給女兒煮了燕窩調(diào)理。
“初兒,小沈什么時候回來???”
“不知道,都聯(lián)系不上他?!?p> “哎……他們當醫(yī)生的挺辛苦的,也不容易?。 ?p> “嗯?!?p> “打起精神來,病情抑制住了很多,難說下個月就回來了?!?p> 夏千初下班回到家,父母正爭論著什么,劉瓊拍桌子叫板,夏青峰吹胡子瞪眼,上次他們像這樣爭論還是夏千初念高中的時候,他們就日本人的祖先是不是中國人而爭論不休,夏千初無辜中槍被問道:“初兒,我跟你爸誰說的對?”
夏千初天真地回答:“據(jù)史料記載,當年徐福東渡求藥確實到了扶桑國,還在那兒安家落戶了,我同意我爸的觀點,日本人祖先是中國人。”
不料父女倆第二天落了個吃冷飯冷菜的結局。
夏千初有了前車之鑒,她可不想重蹈覆轍了,輕聲輕腳躲進廚房,結果還是被劉瓊叫住了,“初兒回來啦!過來過來?!?p> “媽,我餓了?!?p> “給了意見再吃?!?p> 夏千初無奈,翻了個白眼,“這次你們在爭什么?”
“手術服是什么顏色的?!?p> “天!你倆是有多閑?綠色的呀!”
夏青峰得意地拍拍手,“我就說是綠色的,你媽非說是青色?!?p> 劉瓊態(tài)度堅定地回答;“我看著就是青色!”
“你色盲??!”
“你才色盲!”劉瓊遞上手機百度,“好好看看,度娘上說青色是介于綠色和藍色之間的一種色,所以那衣服是青色的?!?p> 夏青峰覺得劉瓊無理取鬧,轉身對女兒說:“初兒,你問問張揚,他們醫(yī)生的手術服是綠的還是青的?醫(yī)生最有發(fā)言權?!?p> 劉瓊叉著腰不屑地呵呵一聲,“他們還有白的呢!”
“是!一套白大褂,一套手術服。”
“停!”夏千初大喊一聲,打斷了父母的爭論,她突然想起了慧圓大師說的“青衣白袍”,難道指的就是醫(yī)生?!
“初兒……”
“別打斷我,我在回憶?!?p> 慧圓大師說她命里有一劫,是禍也是福;慧圓大師還說,青衣白袍;慧圓大師更說,“眾里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夏千初閉上雙眼回憶著,她住院的那段日子,他半夜時不時會來看她,而她時而清醒時而迷糊,但她記得,她每次看到他,他總站在暗淡的燈光下。如果這都不算,那上次河川的燈光下總算了吧!她想著想著開懷地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