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談
年少不懂事的自己總是盲目的覺得感情至上其他都是虛無，所以才處處受挫，甚至釀成了不可逆轉(zhuǎn)的悲劇。
……
如果20歲的自己不回家，依然在廣州打拼，或許一切不會是這樣吧？
20歲，多么美好的年紀，卻不爭氣的一意孤行最后一錯再錯。
戀愛，到底是為了什么？戀愛的意義在哪兒？
為了同舟共濟？為了養(yǎng)育下一代？為了遮風避雨？
我覺得都不是。
所有的經(jīng)歷告訴我，愛情就是男女間一次次身體探索，悸動，青澀，激情，熱烈，迷之美好?？傻鹊娇辞宄L試夠了，一切就淡了。
隨之而來的就會是爭吵，嫌棄，厭惡，甚至仇視，憎恨，糾纏不清和分手。
愛情真的什么都不是，只有利益最可靠。
什么年紀才合適談婚論嫁？
幡然醒悟后覺得，戀愛就應(yīng)該如老一輩那樣，直接可以跳過愛情進入婚姻，有相互的羈絆，相互的扶持，相互的成就才能真正的長久。
也許你正在戀愛，你覺得我純粹是受傷后在扯淡，那你就當我在胡說八道吧。
但如今的速食愛情，光靠一眼悸動，無限承諾，注定那就是個悲劇，注定終將傷痕累累。
……
現(xiàn)在自己常常在回憶里無法自拔，20歲那年回家，原本家里曾經(jīng)還算得上村上的富戶，可20歲時再看，那經(jīng)過風吹雨打時代變遷而變得破爛不堪的房子，真的算是夠寒酸的。
所有人都在改變都在進步，唯獨我家沒有。
有的，只有父親變得嗜賭成性，母親永遠都山上家里來回的奔波，為了維系這個破爛的家她用她單薄的肩一直扛著。
媽媽于我而言分兩面，有時慈愛，有時憎惡。
生完第二個孩子我也算活明白了，我終于想起了媽媽，那個沒什么文化，雖有些勢力眼，卻一直支持我的媽媽，她同樣是個可憐的人。
……
我?guī)е粴q的兒子和那個苦情女的孩子再回到老家時，媽媽還是那般衣衫襤褸，蓬頭垢面。她眼里對我的愧疚是化不開的愁緒。
我想讓她放下過去，我也想讓她幫忙，我想讓她出手救下哥哥這個私生子。
媽媽剛開始不同意，她怕她帶不好，她怕再出什么岔子。她嘴上在拒絕，可眼睛根本沒離開孩子身上。我遞過孩子，她輕輕抱在懷里。
我跟她說，你就當這孩子是我死去的孩子吧，把他救下，或許那份遺憾會消失，心里也好過些。
我跟媽媽之間始終有道隔閡，如何也無法像從前那般好好相處。
最后媽媽揣著忐忑的心情還是答應(yīng)了。
……
那個女孩生完孩子后就和我哥斷了聯(lián)系，重新嫁了人，還偽裝成少女嫁了一個把他捧在手心的老實人。
我也曾覺得她太過狠心，可不得不承認她是對的，她有她覺得對的路要走。我無權(quán)干涉，幫她是我自己的意愿與他人無關(guān)。
女人應(yīng)該對自己狠，否則沒有退路只能作繭自縛。
……
為了幫哥哥養(yǎng)孩子，還有我自己尚在襁褓中的孩子，我拼死拼活的工作。
兩年之后我又攢了一筆錢，為了讓媽媽和那個孩子能過好點兒，我在鎮(zhèn)上買了一個小房子，希望她兩婆孫能住在鎮(zhèn)上吃住行方便點兒。
可這番好意卻讓夫家意見大得很。
其實我知道這樣做很對不起他，可我心里從來就沒有他也就沒有什么愧疚之心。
我自己掙的這些錢我自己有權(quán)支配，與他無關(guān)。
可他不，他說忍了我很久了，真的忍不下去了。
我懂，我卻無法開口先說離婚，最后是他提出了離婚。他說他什么都不要，只要孩子，他說為了孩子他保證不再婚。
我同意了，我信他，三年，這三年我了解他，他是個說話算話的人。只是我們不適合，我們的分開很平靜，沒有爭吵，沒有你死我活，分開以后都仍然保持聯(lián)系。
我知道孩子跟著他會很好，他是個好人，可我身上污點太多，孩子跟著他，或許會好得多，我?guī)椭绺鐜Я硪粋€孩子也行。
反正他們都是我自己的孩子，我也隨時可以看到他們。
不知道是不是迷信的原因，哥哥兒子很像“他”。媽媽給他取了個好聽的名字“小凱”。（是希望他凱旋歸來嗎？）
……
可小凱不是好孩子，他跟我們小時候一模一樣，從小就開始嫌棄奶奶?？傆X得我媽不如其他人的奶奶漂亮，也不如其他人的奶奶那么會說話，總覺得奶奶跟著他很丟人。
小凱三歲左右，我和哥哥把他帶城里住了一段時間，可能我們太溺愛他了，讓他再回去，他就不愿再回農(nóng)村。
我記得很清楚，我送他回去時，他黏著我不放，最后不情愿的跟我下車后看到奶奶，他撅著嘴瞪著奶奶就跟仇人一樣。
確實，我媽她還是那身破破爛爛的衣服，蓬頭垢面不修邊幅，就連腳上穿的膠鞋面子都磨爛了露出了腳背她都完全不在意。
難為孩子要在城市和農(nóng)村來回切換，有時候環(huán)境改變太大確實很難適應(yīng)。
不管小凱如何，我媽卻在哥哥兒子身上看到了我逝去那個兒子的身影，她眼睛終是移不開似的黏在小凱身上。
……
“你離婚，值得嗎？”
“沒什么值不值得，他很好，可我們不合適。孩子跟著他，比跟著我好，我隨時可以去看他，沒關(guān)系的。這樣總算兩全其美了，我還可以照顧好你們?！本彤斒菑浹a吧，我真的不想生命里有任何遺憾，雖然這是一種填補，只是總自我安慰著。
“以后，我還是少帶他去城里，你就帶著他吧，我會叫哥哥?；貋砜此?，我也會回來看他的?！?p> “怎么？你？？？”
“生意不做了，我還是去打工吧，我一個人太累了，我想重新開始，簡單點過?！?p> “也好，有合適的，就再組建一個家庭吧。我也不想勸你，但女人終究還是要有一個家?！?p> 就這樣，哥哥兒子繼續(xù)留了下來，我坐上車又回去了城里。
……
可令我意外的是，孩子越長大變化也越來越大，他不讓奶奶碰自己，也很少吃奶奶做的東西。他只吃我買的兒童奶粉，我哥因為這個事跟我鬧了好幾次。
“孩子都這么大了你還買奶粉給他吃，你看他瘦成什么樣了？”
“你厲害你管啊，你自己造的孽你心里沒數(shù)嗎？你看看你自己，到現(xiàn)在都沒有個正經(jīng)的家，那么多個女人你都是只圖一時爽不管不顧別人的死活，你還有臉反過來指責我？我是上輩子欠你的？那我做到這個地步怎么也還夠了吧？以后別來找我，我全當沒有你這個哥哥。”
……
說歸說，大人是大人，孩子歸孩子，？為了讓他更好的學習，我還給他買了一個平板。
媽媽不識字，我爸也不沒耐心教孩子，所以孩子常常一個人玩兒。
家里沒有零食吃，也沒有多余的玩具玩，他就始終一個人呆在家里不出門。
平板沒網(wǎng)，單機游戲玩膩了他就嚷著要聯(lián)網(wǎng)，我媽哪懂這些。
我媽總是擰著眉發(fā)愁，怎么跟孩子也解釋不通，孩子任性，解釋是根本不會聽的。
“姑姑鎮(zhèn)上的房子空著的，你為什么不帶我去？”
“家里有雞，有鴨，有豬，山上還有那么多莊稼，怎么能說走就走？”
“你就是勞碌命，活該爺爺在外面打牌不回家，你看看你自己，全身都是雞屎味兒，哪個男人愿意挨著你？你別碰我，我要給我爸打電話讓他帶我回城里?！?p> 聽到這些話，我媽自然是傷心的，自己辛辛苦苦養(yǎng)大的孩子，怎么會這么嫌棄自己呢？都說隔輩親，這怕是只有長輩愛晚輩，沒有哪個晚輩會全心全意為長輩吧？
……
人老了，我媽眼睛不好，就想讓哥哥兒子幫忙穿針線補補衣服褲子。
哥哥兒子很不耐煩，拿過針線一邊穿一邊說：“補什么補，爸爸和姑姑給你買那么多新衣服你不穿，就喜歡穿得破破爛爛的，你是不是就喜歡讓別人看笑話？真煩人。”
這些事情發(fā)生過后，我媽從來都不說，每次打電話都只說一切都好。
我在外工作也不容易，很久沒打工了，真的很不適應(yīng)，感覺都與社會脫節(jié)了，其他工作也沒人要。除了銷售永遠缺人。
銷售就會很有壓力，首先每年每月每天都是在說業(yè)績，一切都是業(yè)績?yōu)橄取?p> 工作沒有做出成績，一切努力都是白搭，再辛苦在老板眼里都是多余。
整天忙碌，自然家里就顧得少了。
我媽也不同以往，她學會了靠自己，手上沒錢，她就自己賣雞賣鴨維持家里的開支。
……
孩子大了不好管。為了想打聯(lián)網(wǎng)的游戲，他竟然悄悄趁我媽不注意偷了我媽賣雞的幾十塊錢跑鎮(zhèn)上去了。
可去了鎮(zhèn)上沒有wifi密碼一樣玩不成游戲，就只有傻在外面游蕩。
在山上忙了一天回來，孩子沒在家，我媽可急壞了。
池塘，山上，水庫里，田地里，找了好久好久，自責與愧疚涌上心頭化作眼淚哭了一下午。還好遇到熟人，好心把小凱送回了家。
后來，為了哄好孩子，我媽問小凱喜歡吃什么。
小孩子報了一堆名字為難我媽：三明治，火腿腸，炸雞，巧克力，漢堡包，披薩，奶酪棒，棒棒糖，蛋糕等等很多。
為了討好孩子，我媽把省吃儉用的錢拿到鎮(zhèn)上超市買了一大堆零食回來給孩子。
……
鄉(xiāng)間小路本來就不好走，而且春雨綿綿，下蒙蒙小雨我媽又舍不得坐車。
“爺爺，去接一下奶奶吧？”
“去什么去，她自己沒腳不會自己回來嗎？這點雨還能淋死她嗎？走開，別擋我看電視?！?p> 外面的雨越來越密集，奶奶遲遲不回，小凱第一次擔心起奶奶了。在門口探望了好久，奶奶終于淋著雨回來了，回來后她也沒停下，趕緊把背簍里的零食全塞給小凱。
小凱看到零食濕噠噠的，突然來了脾氣，把吃的東西撒了一地最后連晚飯都沒有吃。
半夜，小凱餓得受不了還是起來一邊開心的看電視一邊吃著豐盛的零食。第二天奶奶一直沒有起床，小凱急著給我打了電話：“姑姑，奶奶病了。”
聽了他大概的描述，我安慰了他幾句，然后打電話請村上的村醫(yī)過去看看。
……
后來我媽跟我說，孩子懂事了，竟然幫我半夜起來蓋了蓋被子，還幫我煮了粥喝。
再后來我媽怕小凱走丟，去哪兒都把他帶上。
……
去鎮(zhèn)上賣雞，奶奶在一邊賣雞，小凱就遠遠地躲著，嫌棄奶奶丟他的臉，也嫌棄那股子雞屎味兒。賣了雞，奶奶就帶他下館子，讓他吃他愛吃的抄手。
“奶奶，你不吃嗎？”
“你吃，奶奶不餓?！?p> “哦！”
……
哪能不餓，當年我考試的時候就因為想吃碗抄手，求我爸多給一塊錢都不行，最后還是我媽狠心把自己頭發(fā)賣了才給我錢吃了一碗熱騰騰的抄手。
也許，當時的我就是現(xiàn)在的小凱吧。
……
小凱后來再也不鬧著要聯(lián)網(wǎng)打游戲。在街上小凱認識了一個新朋友小翠。小翠和鄰居家的孩子玩得很開心，就是不理小凱。
小凱回頭就把氣都撒在奶奶身上，還不讓奶奶跟自己坐一輛車回家。
村里的小巴車便宜，搭的人很多，奶奶在車外往里擠，但是背著背簍不容易擠得上，最后把買的吃的艱難地遞給小凱，小凱賭氣就是不接，車子開走了，留下奶奶背著背簍拿著零食慢吞吞地往回走。
小凱回到家在門外等了很久，爺爺打牌不到晚上不會回家，沒鑰匙小凱也進不了家門。天都快黑了奶奶婆娑的身影才出現(xiàn)在小凱面前。為了省錢，奶奶根本不會搭下一輛小巴回來，她寧愿多省點錢給小凱買衣服鞋襪也不會坐車的。
過年的時候我回去看他，他就這樣一件件一樁樁的說給我聽。
我在小凱的眼眸里看到了自己小時候的影子。
瞬間以往對媽媽總總隔閡好像突然消失了。
也許一件事或許不足以消除我內(nèi)心的痛處，但回憶起我媽曾經(jīng)對我一件一件事加起來就不一樣了。
記得有一年過年炸酥肉，我跟二哥偷了很多肉躲在屋后小山丘上吃。結(jié)果我爸發(fā)現(xiàn)后，拿著棍子追著我們打。
我哥跑得快，瞬間就逃了。
我就不行了太小了，被我爸很快追著只挨了一棍子就摔下了小山丘摔得膝蓋移了位腿斷了，當時就癱在地上哭天嚎地不能走路，還好媽媽來得及時護住了我。
我人生第一次跟爸爸求饒，第一次可憐兮兮的要媽媽救我。
……
媽媽傷心的哭著背著我翻過兩個山坡才找到一個接骨師幫我醫(yī)腳。
寒風凌冽，她背著我徒步爬山涉水，醫(yī)完腳的我痛得全身抽搐。我媽從我摔斷腿那一刻眼淚就沒停過，這件事我一直記在心里。
看著小凱，再看看年邁有些佝僂的母親，心里再多的痛再多的恨仿佛也煙消云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