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贏失魂落魄地走出蔣家老宅,救護車上的醫(yī)生和護士正迎面走過來,旁邊一個人問“秦贏?你怎么了?”她像是沒聽見一般,從那人身邊走過。烈烈艷陽之下,她冷得渾身打顫,這天地如此廣袤、城市如此喧囂,只有自己一個人在踽踽獨行。
“秦總,秦總!”高飛意識到她的狀態(tài)不對,快跑了幾步追上她,“秦總,回公司還是回家?”她不說話,像是陷在自己的世界中,走不出來,也不想走出來。高飛吸了一口氣,將車開到秦贏小區(qū)樓下,給高敏打了個電話,“小敏,秦總好像不太好,你過來看一下?!鼻刳A的父母不在身邊,他畢竟是個男人,總不能一直陪著秦贏。再說秦贏這狀態(tài),怕是公司里還要有人幫她撐一段時間。
回到家的秦贏把自己關(guān)在房間中,抓著自己的頭發(fā)痛不欲生,即便嘴上說著相信蔣亦,可是在內(nèi)心里,她覺得蔣亦早晚都要離開他,他那么優(yōu)秀,被丁祖寧擺了一道的自己,配不上他,也抓不住他。
丁祖寧曾經(jīng)說,要跟她打賭,賭她嫁不進蔣家,也許他從那個時候就開始布局了吧,或者也許丁祖寧是對的,即便沒有丁祖寧,以蔣家奶奶對她出身的輕視,也不會允許丁祖寧娶她,在她踏入蔣家之前,蔣家奶奶理想的孫媳人選是陳語琪,在她踏入蔣家之后,仍然是陳語琪,她對于蔣家人而言,就像一個跳梁小丑,僅供他們一家人當(dāng)作笑話了吧?
可是,蔣亦不是這樣的人,蔣同也不是?。]想到在強權(quán)的家長面前,一直為自己爭辯的人,竟然是蔣同……
秦贏病了一場,她把自己鎖在主臥里,睡了一天一夜,任外面怎么敲門都不應(yīng),嚇得高敏不得不一邊給高飛打電話一邊叫了開鎖的人上門。
高飛知道秦贏是心病,他猶豫了片刻還是給蔣亦打了個電話,“蔣少,秦總她把自己關(guān)在房間里很久都沒出來,我們很擔(dān)心她……好,你給她打個電話……”
掛斷電話的蔣亦按了按自己的額頭的穴位,他這兩天基本上沒怎么合眼,因為他奶奶摔得那一下不輕,到了醫(yī)院之后,從顱腦CT到核磁共振,各種檢查做了一遍,發(fā)現(xiàn)因高血壓,而出現(xiàn)了腦出血癥狀,如今還沒蘇醒。
不說蔣亦對奶奶的感情,單是蔣奶奶娘家的親人們就都不是善茬,他們聽聞是蔣同推了奶奶,險些打蔣同一頓,后來聽聞是蔣亦女朋友引起的那場爭執(zhí),所有人的槍口都對準(zhǔn)了蔣亦,他這一天一夜簡直在千夫所指中度過,連他媽媽也跟著被那些人無情地咒罵。
同樣沒有休息的還有譚若素,她人在醫(yī)院,又是自家婆婆出了事,跑前跑后幾乎沒有停過,看到蔣亦緊皺的眉頭,她洗了一把臉,收起臉上的疲憊之色,“怎么了?可是秦贏那邊出了什么事?媽在這里看著,你去看看她?!?p> 蔣亦怎么會看不到她眼中的血絲?“沒事,我給她打個電話就好了?!闭f完,蔣亦起身離開重癥監(jiān)護室,坐電梯下樓到了院子里,“您撥打的電話已關(guān)機,請稍后再撥?!睋芰撕脦妆椋恢笔顷P(guān)機狀態(tài)。
“喂,高飛,秦贏的電話打不通,我這邊走不開,你幫我去看看秦贏,然后幫我轉(zhuǎn)告她,讓她耐心等我,我會處理好家里的事?!睊鞌嚯娫捄螅Y亦看著站在他面前的同樣神色憔悴的蔣同,忍不住說道“其實,我不贊成你們的行事方式,只要我一直不答應(yīng)跟陳語琪訂婚,奶奶最終也會無計可施?!?p> 蔣同像是看陌生人一般將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哥,你是在逃避,你知道嗎?若是爺爺站在你這邊,或許還有兩分可能,但你知道爺爺不是,所以,你所說的方法,根本行不通!你是在拖延奶奶,還是在拖延秦贏?”沒有比他們兄弟更了解奶奶的霸道專制、說一不二,全家唯一能說服奶奶的只有爺爺,可是這一次爺爺站在奶奶那邊。
連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事就被蔣同大剌剌地戳穿了,蔣亦像是被人剝光衣服站在大庭廣眾之下一般,說不上來是該羞愧,還是該惱怒,“不管你信不信,我只想娶秦贏。”
蔣同搖了搖頭,“秦贏不會聽你說了什么,她只會看你做了什么?!闭f完,似是不忍心看他難過,又補了一句,“當(dāng)然,也許,你對她而言不一樣,你說什么她都會信。”可是那樣的秦贏,才是真的可悲。
蔣同說完朝他揮了揮手,“你去守著奶奶吧,我?guī)湍闳タ纯此?。”在蔣同心里,奶奶病了固然令人心疼,可是秦贏才是最無辜的那個人,她唯一做錯了一件事,就是喜歡上了蔣亦??墒窍矚g一個人有錯嗎?這也不能算她的錯!
趕到秦贏住處時,開鎖匠已經(jīng)順利打開了秦贏主臥的門,高敏正在勸說秦贏去醫(yī)院,“你看,你都發(fā)燒了,不去醫(yī)院怎么行?。抗裕胰メt(yī)院!咱們吃點藥就好了,好了后就還是好漢一條??!”看著沒有換過衣服躺在床上不吃不喝的秦贏,高敏捂了捂額頭。
“秦贏,我哥讓我來看看你,他不是不來,是,是我奶奶她病了,一直在搶救,所以……不過你放心,我哥說他只會娶你。”蔣同跪坐在秦贏的床邊,看著雙目無神的她,忍不住上前拉住了她的手,看得一旁的高敏目瞪口呆:臥槽,這是什么狀況?
一聲長嘆,秦贏像是終于從幻夢中蘇醒過來,“真的嗎?”她掙開蔣同的手,掙扎著從床上坐起,看著那張與蔣亦并沒什么相似的臉,沒有一絲喜悅,反倒皺著眉頭問“可是,你奶奶病了,若是你奶奶以死相逼,亦哥還會娶我么?”
蔣同的眼神閃爍了一下,硬著頭皮說“會!我哥是個有原則的人,不允許別人擺布他的人生?!笨墒撬睦镏?,哥哥的人生似乎都是被爺爺奶奶所規(guī)劃好的,那兩位老人從來沒有認(rèn)真聽過他自己的意見?!摆A姐,你除了相信他,也別無他法?!?p> 是啊!秦贏覺得最悲哀的莫過于此,在這一場一個人對一個家族的博弈中,她沒有任何勝算,所有的砝碼只有那看似濃烈的愛情,但是愛情這個東西,誰知它何時來何時走呢?“你幫我轉(zhuǎn)告亦哥,我相信他,但我不會永遠地相信他?!?p> 這一刻的秦贏告訴自己:再愛一個人,也不能因他放棄自己,放棄自尊,放棄原則。她從床上爬起,站在穿衣鏡前看了看自己,輕笑了一聲,“怪不得你奶奶看不上我,這樣的我連我自己都看不上,你們看,我竟然把自己折騰成了這個樣子……蔣同,你是不是覺得我那天像個瘋子?”
鏡子里的女人頭發(fā)亂糟糟地像個雞窩,臉上的粉底在眼淚的沖刷下留下斑駁的痕跡,雙目紅腫無神,看上去真像個瘋婆子,瘋婆子對著鏡子說,“我好餓,有吃的嗎?”
高敏看到她終于正常了,趕緊點頭,“有有有!你等著我去給你拿!”說完扯著蔣同的衣服往外拽,“那個,贏姐,你先洗把臉哈!”說實在話,秦贏那個樣子她也看不下了。
就在高敏去熱飯的空檔,秦贏洗了個熱水澡,水霧氤氳中,覺得腦子里的悲傷被熱水給沖走了,她是秦贏,是那個可以笑著面對一切的秦贏!是那個刀槍不入的秦贏!她怎么能被幾張照片打倒?她怎么能被別人的否定打倒?不能!她要贏!
收拾好之后的秦贏像是滿血復(fù)活一般,連發(fā)燒都奇跡般地好了,喝了兩碗皮蛋瘦肉粥,竟然還跟高敏討論了一下win珠寶的近況,“我聽霍叔說東行百貨慢慢回歸正軌,他妹妹霍楓也能幫他擋掉一些工作,你再暗示一下霍叔,看看咱們能不能繼續(xù)推進上市的步伐?還有,我上次在巴黎……”她頓了一下笑了笑說“上次在巴黎的中古店看到幾款不錯的設(shè)計,等我空了把大概樣式畫給你,你看看能不能模仿一下?”
看到這樣的秦贏,蔣同又多喝了一碗粥,他在醫(yī)院也沒心思吃飯,剛才秦贏喝粥的時候忍不住也要了一碗,這樣的秦贏才是他熟悉的那個女孩子,無論遇到任何事都打不垮她,即便是傷心也有時限,可是這樣的秦贏,也讓他心疼,沒有被呵護的人,才能練就出這么強大的心臟,他想:多希望哥能好好的疼她!
秦贏說相信蔣亦,便決定全身心去相信他,所以她稍微休息了一下之后,就給高飛打電話,“你過來接我一下……去哪里?當(dāng)然是去上班!還有,準(zhǔn)備一下出差的事,這邊資產(chǎn)分隔好之后,咱們都要去杭州,先把杭州的工作理順?!?p> 蔣同默默豎起了大拇指,“秦贏,就憑你的恢復(fù)能力,你就是我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