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我放你走
柳依依是被余蕭拉出廳堂的。
一向活潑如小太陽的姑娘,這會兒如霜打的茄子。
蔫不說,身上彌漫著淡淡的悲傷,那雙格外靈動(dòng)明亮的眼也黯淡下去,透著幾分茫然。
她或許自己都說不清楚在難過什么,靜靜坐在桌前,久久不語。
余蕭撐著額坐在她的對面,一杯杯飲著茶水,少去平日的優(yōu)雅閑散,像是在發(fā)泄。
小槐走進(jìn)來時(shí),天都黑了,兩人還未點(diǎn)燈。
她將電燈點(diǎn)亮,小心翼翼走到柳依依的面前,匯報(bào)著前面的情況:“余老爺似乎打算再搏一搏,去找舊友們借錢,再去找合作商求情,事情說不定還是有轉(zhuǎn)機(jī)的,奴婢還聽老爺說起柳府,說是柳府有歌舞廳,即便只剩一群姑娘,也未必就能倒?!?p> 柳依依沒有答話,悄悄看向余蕭,那雙黑眸有一瞬間亮起了神采。
他素日與余老爺是不合,父子關(guān)系淡泊到極點(diǎn)。
但他畢竟在余家這么多年,過的瀟灑肆意,和柳依依還是不同的。
聽說小槐的話后,他忽然站起身,向外走去。
“我出去一趟?!?p> ......
余蕭奔波幾日,卻無什么舊友愿意幫忙。
合作商們更是無情,竟沒有一個(gè)愿意幫襯余家的。
余家就在這樣的情勢下,徹底破產(chǎn),負(fù)債累累。
柳家的歌舞廳在失去柳臨青后也一點(diǎn)點(diǎn)的沒落下去,從前的客人和與歌舞廳交好的人,都趁著他們失去頂梁柱而趁火打劫,毫無憐憫心。
在這樣的情況下,舞女們一個(gè)個(gè)都撂挑子不干,只剩下柳家那點(diǎn)人還在苦苦支撐經(jīng)營。
余蕭推開房門時(shí),夾著一身的酒氣。
他搖搖晃晃走進(jìn)來,手上還提著一個(gè)酒壺,衣衫狼狽凌亂,還沾著酒漬。
柳依依粉嫩的鼻尖輕輕動(dòng)一下,便皺起眉,小跑著過去扶住余蕭:“怎么喝這么多酒?”
余蕭扯起嘴唇,自嘲一笑,眼神迷茫,里頭的傲氣消失得一干二凈:“你說我為什么喝這么多酒?”
“就算是家里沒錢了,我們二人也可以闖出一片天地的。你不許灰心!”
柳依依捧起余蕭的臉,把他的臉頰擠得鼓鼓的,像一只小鴨子。
看著眼神堅(jiān)定的柳依依,余蕭溫柔地取下她的手:“不,我去陪酒,陪了三天?!?p> “你說什么?!”柳依依瞳孔登時(shí)放大,心臟猶如被一只大手狠狠攥住,說不上來的抽痛。
余蕭,去陪酒?
她甚至花了好長一會兒才聽明白面前的大少爺在說什么。
他展臂攬住柳依依的肩頭,迷醉的眼中有頹廢荒唐:“你說如果我早點(diǎn)接手家業(yè),稍微幫幫父親和姐姐,是不是會好一點(diǎn)?他們都說我聰明,說不定,我能瞧出這樁生意的不對勁,阻止悲劇發(fā)生呢?!?p> “我不知道,可這世上沒有如果?!?p> 柳依依咬著牙扛住他,任他大半的身子都壓下來,即便重,她也沒有輕易推開,“既然事情發(fā)生了,那就沒有后悔的余地,你這些日子不斷奔走,也已經(jīng)盡力了,現(xiàn)在該考慮的是如何繼續(xù)活下去,而不是消沉的活在過去?!?p> 這些日子眼看著歌舞廳沒落,柳依依也不是沒有思考過。
她雖然難過了幾天,可還是振作起來,打起精神努力刺繡,為以后做準(zhǔn)備。
日子總還是要過下去的。
“如何活下去……”
余蕭喃喃著這句話,臉頰上染著醉紅,“我爹都打算自己出門闖天地了,你說我能怎么活?再過兩天,我們連住的地方都沒有?!?p> “不會的,我們還有錢?!绷酪榔D難地扶著他坐去榻上,靈眸格外堅(jiān)定,“我們可以帶著小槐,還有母親,出去找地方住,比如春熙巷那邊的房子就都很便宜,反正我是不會放棄的,我會讓我們的生活重新好過起來?!?p> “你一直都這么勇敢?!?p> 余蕭這回似乎是真的醉了,骨節(jié)分明的手輕輕撫上柳依依白嫩的臉頰,細(xì)細(xì)摩挲過。
冰涼指尖所到之處,點(diǎn)起一片炙熱,讓柳依依耳尖的粉紅一路從脖頸蔓延至雙頰。
心底的羞澀和異樣之感才剛剛升起,柳依依就聽余蕭吐出后半句,頓時(shí)如一盆冷水澆下來,磨滅掉她的這點(diǎn)心動(dòng)。
“可我做不到?!?p> 他說,“我和你不同,我就是蜜罐泡大的小少爺,我做不到你所說的東西,我對家族有愧,也不敢獨(dú)自好好生活,依依,你是好姑娘,待過陣子動(dòng)蕩過去,我們就離婚——”
“我放你走?!?p> 柳依依手指逐漸冰涼,氣惱地?fù)]開他的手。
“說的什么混賬話,憑什么你就不行?你是男人,在這世道明明可以比我活的更輕松更容易,為什么你要放棄?”
余蕭搖搖頭,隨手將酒壺一扔,昏倒在地。
柳依依氣不過,想拉他起來理論。
可他就如爛泥,扶不起來,也聽不進(jìn)去話。
......
次日,柳依依還是拉著他和秋霞小槐離開余府,搬著行李住進(jìn)春熙巷。
這是一條窄小的弄堂,石子路早就裂開紋路,一下雨底下的泥土就會翻上來,潮濕又骯臟,左鄰右舍住著的也都是窮苦人家,吵吵鬧鬧的過日子。
秋霞不住皺眉,忍不住抱怨兩句,可最后也還是住進(jìn)來了。
余蕭進(jìn)門后便找床一躺,將頹廢勁發(fā)揮到極致。
柳依依雖然生氣,可眼下還要安頓家里,便也沒心思和他吵嘴,只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當(dāng)是沒瞧見。
等全部做好之后,她見余蕭已然清醒幾分,便上前不想他還是那副模樣,聽不進(jìn)去勸。
柳依依覺得自己都快成為家暴女了,天天捏余蕭的臉,掐余蕭的腰,揍余蕭的肚皮,他還是那么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
柳依依安慰自己,那可是余蕭啊。他也不是全然地放棄自己,只是自覺愧疚,不配再擁有好生活,不愿去爭取。
可沒想到,他竟有一天將煙帶回家中。
柳依依擺攤回來,見他那雙好看的手中未握筆紙,反倒是夾著一截長長的煙,在那里吞云吐霧,頓時(shí)便心頭火起,多日來壓抑的情緒一并爆發(fā)。
她沖過去打掉余蕭手中的煙,一腳踩滅,雙眸噴火。
“你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