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無命上了馬車,脫下披風,他不想血腥氣污染了馬車內(nèi)的香氣。
玉明詩還在跟他置氣,并沒有因為今天他表現(xiàn)良好就笑顏相對,反而傲嬌的看著窗外,一副不理不睬的樣子。
趙無命古怪的說道:“侯爺,你看我處理的是否合你心意?”
玉明詩啐了他一口,說道:“你作死了,在京城還亂叫,被宗人府聽到了,不派人來罵我才怪。”
趙無命厚顏笑道:“我管他中人府還是下人府,都沒有我夫人笑起來重要?!?p> 玉明詩臉有些紅,轉(zhuǎn)過頭又看向窗外,趙無命拉下了簾子,說道:“你可別再讓別人看了,你看你國色天香的,再引來什么色狼,讓我怎么辦啊。殺幾個匈奴人還好,要是殺了幾個王爺,你相公我就要亡命天涯了?!?p> 玉明詩只覺得臉燒的通紅,沒好氣的說道:“你當我們漢人都是匈奴蠻夷那樣的禽獸?”
這話讓趙無命想起羌人屠殺廣安村民的場景,又想起了那個叫阿蠻的小女孩,還想起了數(shù)萬羌人哀嚎慘叫的那個夜晚,他意興闌珊的說:“只要是人,他的心里就藏了一只禽獸!”
趙無命沒有再嘻皮笑臉的哄玉明詩,反而倚靠在車廂上,玉明詩發(fā)現(xiàn)了他的變化,悄悄的靠近他坐了一些。
趙無命干脆把女侯爺摟在懷里,玉明詩掙扎了幾下,趙無命卻越報越緊,她也干脆倚靠在他懷里,就任由馬車晃晃悠悠的拉著他們走著。
時光總是易逝,來到這個世界轉(zhuǎn)眼就快一年了,拋去剛開始不再殘疾的喜悅,有了家人的眷戀,趙無命開始發(fā)現(xiàn)原來人的一生,很多事情都由不得自己。
事情已經(jīng)越來越偏離他當初的設想——老婆孩子,平淡一生,他發(fā)現(xiàn)自己慢慢的卷入了時代的洪流中。
如果說剛來的時候,他打死也不會相信自己會發(fā)下屠城的命令,也不會相信自己讓黑羅漢殺人時眼都不眨一下。
京城看起來風平浪靜,可是趙無命作為一個陰謀家,從中嗅到了暗流涌動。
皇帝心無城府,是一個武夫,這樣的人或許不能被正面擊敗,但是十有八九會死在陰謀之下。
二皇子看起來荒誕不羈,可是內(nèi)心比他老爹狠了不知多少倍。太子雖然還沒見過,但是既然能在皇帝有心易儲的狀況下穩(wěn)坐東宮,想來也不是簡單角色,即使是,他身邊圍繞的勢力可非同小可。
征西侯只是西北一個小諸侯,除了兩營軍士名動天下,要什么沒什么,窮得耗子都嫌棄。
想要發(fā)展,后有羌人,前有諸侯,沒有朝廷大義支持,根本就寸步難行。
然而朝廷如今看來也是千瘡百孔,內(nèi)有諸侯尾大不掉,外有匈羌等異族虎視眈眈,這棵大樹,不知什么時候就會倒。
趙無命不想卷入這個漩渦,但是身在侯府,又是皇親,又怎么逃避得了。
更何況自己老婆還是皇帝親信,不為別人,為了老婆,他也不能置身事外。
那就讓我來趟一趟,看看這水到底有多渾。
“郭二,你看這位征西侯贅婿如何?”
這群紈绔在樓上看了一場好戲,自然免不了議論一下剛才的主角。
“狡如狐,狠如狼,這個贅婿確實不是普通人。”
“匈奴人這次算是吃了啞巴虧,這位既然連數(shù)萬羌人都敢殺,殺了個匈奴人還不是信手為之?!?p> “兵主說的沒錯,此人外表謙和,內(nèi)心狠毒,只怕未必是好人?!?p> 沈季又抬杠道:“郭二,莫非你還把自己當什么好人了?這年頭,有好人能辦成的事嗎?”
郭二神情蕭索的說:“是啊,這是什么年頭,哪里有好人的活路呢?”
旁邊的人罵道:“媽的,郭二你又犯病了,這世間好人活不活關你什么事?!?p> 郭二只是看著窗外青山,久久不語。
趙無命殺匈奴人時,旁邊的京城百姓不少,很快就傳遍了京城。京城百姓個個彈冠相慶,夸趙無命殺的好。
術不該則氣沖沖的跑到皇宮門口鳴冤。
畢竟是使節(jié),如今死了人,鴻臚寺也不敢隱瞞,鴻臚寺卿趕緊進宮稟告給了雍帝。
“陛下,那術不該如今就在皇宮門口大罵,說我們大雍不講禮信仁義,殺了他們使節(jié)?!?p> 雍帝頭疼的說道:“那就宣他覲見吧?!?p> 雍帝換了朝服,在御書房接見匈奴使節(jié)。
“見過大雍皇帝陛下。”
術不該行的外臣之禮,按理說匈奴根本沒有建國,根本輪不到他們以一國的身份與大雍對話。不過皇帝懶的就這點事扯皮,只想早點打發(fā)了這些人。
“卿家有什么事要稟朕?”
術不該憤怒的說道:“皇帝陛下,術不該奉右單于之命前來出使,貴國的征西侯卻當街殺我使節(jié),這難道是大國該有的氣度嗎?”
雍帝雖然明白了來龍去脈,不過還是問鴻臚寺卿:“楊卿,可有此事?”
鴻臚寺卿楊安回稟道:“陛下,確有此事?!?p> 雍帝點頭道:“既然如此,就詔令大理寺審理此案,一應案卷交由朕親閱。”
雍帝是生怕玉明詩在大理寺吃了虧,所以一應案卷要親自翻閱,防止有人故意陷害。
術不該以為皇帝害怕與匈奴翻臉,所以安排人處理趙無命,當下高興的感謝大雍皇帝。
讓內(nèi)侍擬好詔令,雍帝用了璽,便派了宦官前去大理寺傳旨。
大理寺卿黎江此時也聽說了此事,等到旨意一到,一面接旨一面在心里罵:“這些該死的匈奴人,居然當街調(diào)戲我大雍女侯爺,居然還敢告狀到皇帝陛下那里,真是不知死活。”
正要準備找苦主來問話,卻見到一個熟人走了進來。
“龔侍郎,什么風把你吹來了?”來人是正是禮部侍郎龔耿。
龔耿一臉肅然的說道:“黎大人,上次東宮被刺之事調(diào)查的如何了?”
黎江有些莫名其妙,他和龔耿都是太子黨羽,這件事不是早有默契了嗎,怎么今天又來問起。
“龔大人,刺客死無對證,下官追查良久,實在查不到幕后真兇?!?p> 龔侍郎點了點頭,看了看周圍,黎江會意的說道:“事關東宮,還請龔大人隨我來查看卷宗?!?p> 兩人找了一間密室,黎江問道:“龔兄,此次所來何事?”
龔耿看了看黎江,說道:“宮里是不是傳來旨意,要你審查征西侯府殺人一案?”
黎江點了點頭,他是大理寺卿,正該他負責。
“黎大人覺得此案如何?”
黎江朗朗說道:“匈奴人仗著使節(jié)身份,當街褻瀆我大雍征西侯,武力阻攔征西侯車架,死不足惜!”
龔耿搖著頭,說道:“匈奴人仰慕征西侯威風,不過是想要拜見而已。征西侯府贅婿卻借題生事,當街誅殺使節(jié),實在是有辱我大雍禮儀?!?p> 黎江有些明白了,遲疑的說道:“龔大人,這是何意?征西侯府殺了數(shù)萬羌人,陛下都一再包庇,如今殺了一個匈奴人而已,就算是當街行兇,又能耐他如何?”
龔耿看著黎江,心想這個草包,真不知如何幸運才抱上太子的大腿。
“你可知道二殿下已然回京?”
黎江點了點頭。
“趙無命受不受處罰并不重要,重要的事,這件事,我們說是征西侯的錯,那就是他的錯。明白了嗎?”
黎江還是不明白,不過他不滿的說道:“龔大人,我們?yōu)樘又\劃,乃是國本之爭,稍許不仁義也顧不得。但是匈奴乃是異族,怎么能為了爭權奪勢而相助蠻夷,陷害自家人?”
龔耿瞪了黎江一眼,說道:“欲謀大事,不拘小節(jié)。太子乃真命之主,必能振興大雍。登天路上,攔路的不管是石頭還是蘭花,都該一一挪開,黎大人以為然否?”
黎江良久不語,最后無奈的點頭道:“我明白了?!?p> 龔耿這才滿意的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