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5 魂燈
可,他才一動,就發(fā)現(xiàn)了不對勁。
眼前的景象,忽然一陣波動。
整個甕罐內(nèi),開始暗淡,周圍靜得如同午夜。
一道身影出現(xiàn)在了他的身前,白玉冠發(fā),衣著華貴,渾身上下更是透著一種隱隱的、強大的壓迫感。
霽月仙君瞪大雙眼,怎么也沒料到,他看到的,居然是他的師父??。?p> 目光有一瞬間的怔愣,不過很快,就調(diào)整了過來。
他知道,這只是障眼法而已。
于是,平靜地收回目光,不再看那幻象。
“霽月,見到為師,也不再理會了么?”
聲音肅殺,那張與霽月仙君一模一樣的面具上,一雙灰褐色的眼睛,冰冷而涼薄。
霽月仙君默然。
身影冷冷一笑,“哼,這才剛離了浮生島,翅膀就硬起來了?左右不過一個桃花迷障而已,卻連師父都認不出來了!”震怒,“到天界,你是來玩耍的么???!”
霽月仙君眼神微黯,垂手靜立,不為所動。
“好好好,果然是個養(yǎng)不熟的狼崽子!”
身影連連點頭,墨色的盤龍金絲錦袍,無風自動,澎湃如怒濤,他忽而伸手,一掌拍了過來。
掌風凜冽,周圍的空氣都似乎被冰凍了一般,帶著徹骨的寒意。
霽月仙君眉間一皺,感覺有一整座巨大的冰川,向著自己迅速壓來,千鈞之勢,無可匹敵。
極寒!??!
這不僅是身體上的,還有心靈上的。
冷到了極點,震撼到了極點!
這是師父的凜冬之力!?。?p> 在極北的永夜荒川,有一泓萬年不曾封凍的死亡冰泉,曾有人取一碗那冰泉之水,帶到四季如春的百花國。
當那碗冰泉之水的封印,解開的剎那,百花國一夜之間,百花凋零,萬物霜凍。
十日之后,更是毫無預兆地下起了一場鵝毛大雪。
那雪,據(jù)說,整整下了一個月。
由此可見,死亡冰泉的水,有多冷。
然,即便如此,卻也冷不過師父的凜冬之力。
因為,他曾親眼見過師父不費吹灰之力,便讓死亡冰泉的水,瞬間凝結(jié)成冰。
緋紅色的眼睛里,是從未有過的凝重。
霽月仙君微撤右腿,然后,穩(wěn)穩(wěn)往地上一扎,一簇白色的火焰,頓時從腳底升起,并迅速爆燃開來。
衣袂翻飛,焰氣蒸騰。
紀小漓看向似入了幻象的霽月仙君,拍打著魚眼的光壁,心中越發(fā)著急。
抬目朝甕口看去,剛才那洶涌翻滾的黑云,此刻,不知為何,卻像是慢動作一般。
仿佛那片天空被某種力量限制住了,正艱難滯阻地運轉(zhuǎn)著。
凜冬之力,逸散。
如夜般的空間,冷霧彌漫,有什么在凝結(jié)、冰凍、碎裂……
有暗淡的光芒,似掙扎著涌入。
亙古不變的青山白云間,一片碧綠挺拔的翠竹林,郁郁蔥蔥。
原本,靜止了幾千年的結(jié)界內(nèi),忽而起了一陣微風,將那高遠的白云,吹散了形。
眼神閃過一抹銳利,站在青草悠悠的小山包前,一位身材佝僂的老婆婆,收回目光。
少許。
低頭,蹲下身子,將手中的一束鮮花,放下。
“老頭子,我怕是不能再陪你了!”
“異世之人已經(jīng)到來,可她卻太弱了,我得去護著她了!”
“閑散了那么久,我這把老骨頭算是窩夠了,也是時候該動動了!”
看著小山包前,石碑上刻著的朔幽二字,老婆婆的眼神流露出了一絲溫柔,伸手撫過那名字,似要刻進骨血一般。
桃花迷障。
知者都以為,此上古禁術(shù),乃是以心血為詛咒的囚牢。
可,他們又哪里知道,這其實,只不過是一位深情之人,為愛妻所建造的一座避世的城堡。
哪有什么通天陣法,不過是一條往生的通道而已。
有能力者,自然暢通無阻。
蒼老的面容上,劃過一抹好笑。
有微風吹過,帶起衣袖輕擺。
下一秒,身形一閃,老婆婆已經(jīng)消失在了原地。
白色的光芒,似乎并不算明亮。
包裹著霽月仙君,流動出一種奇異的桀驁姿態(tài)。
寒氣臨近,一束白色的火光幻滅,另一股更加強大的火光驟起。
寒氣在推進,火光在阻擋。
一個瞬息,仿佛已經(jīng)經(jīng)歷了數(shù)百次的交鋒。
霽月仙君雙眉緊鎖,后撤的右腿,向后滑出了半步。
身前,冰凌簌簌。
看著攻擊他的那道身影,他的呼吸越發(fā)困難。
“區(qū)區(qū)一道陣法而已,霽月,你莫不是以為,它真的就能幻化一切?”
墨袍人灰褐色的眼睛微瞇,閃現(xiàn)出宇宙誕生之初,炸裂開來的第一道光芒,攝人心魄!
緩緩抬起另一只手,一盞巴掌大的銅燈,出現(xiàn)在了他的掌心,“你可認得這個?”
霽月仙君咬牙,眉梢已經(jīng)染上了一絲冰雪。
他抬眼朝對方的手中看去,頓時心魂懼震。
那是……
銅燈琉璃盞中,有火苗在靜靜地燃燒著。
他的魂燈?。?!
視線劃過對方那道長耳兔面具,霽月仙君瞳仁猛然一縮,被寒氣凍住的手臂,顫了顫。
一聲師父,已經(jīng)呼之欲出。
然,即便心間已經(jīng)滾過了確定的答案,雖然,也還有許多疑惑,可,看著那墨袍人手中的魂燈,他的眼神深處,幾不可見地掠過一抹鋒利的憎恨。
霽月仙君沒有回答,從那銅燈上收回目光,眼睫一眨,便又恢復成了一片緋紅汪洋。
“哼,蠢材,果然是不見棺材不掉淚!”
墨袍人的聲音透著一絲殘忍,忽而曲指一揚。
頓時,銅制的魂燈外壁,凝結(jié)出一層冰霜。
剎那間,一股寒徹骨髓的冷,侵入霽月仙君的體內(nèi),白色的光火,瞬間熄滅。
他的體表,跟著也蒼白了下去,冰渣子掛了滿身。
痛,仿佛每一寸骨頭都被敲碎了一般。
冷,仿佛最烈的火都暖不了身上的半寸皮膚。
恨,在胸腔里噴涌,越縮越緊,越縮越緊,灼出一道黑色的濃郁。
呵、呵呵……
霽月仙君無聲地笑了笑,果然是師父,就算是幻境,他也想象不出,有誰還能比他更狠毒!
牙齦幾乎咬出血來,才堪堪止住齒間的顫意。
極其緩慢地抬手,運起一縷微弱的靈力,點上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