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風(fēng)起
這孩子會長,竟挑著父母的優(yōu)點來長,比如說眼睛吧,就像自己,單眼皮,斜長的眼型,認真看著你的時候,跟會勾人似的。
那雙劍眉則是隨了他爹,英氣、硬朗,嘴巴也像他爹的,略薄,自古以來,都有男人嘴薄多薄情的說法,可何韻秋卻不這么認為。
起碼,她家老單就不是那樣的,他吧,對別的女人還真是連看都不待多看一眼的,滿腔的柔情全都給了自己了。
在這點上,單若宸也是完完全全遺傳到他老爸了,有的時候??!何韻秋都不知道,這,到底是好,還是不好?
“兒子,你還打算繼續(xù)這樣下去嗎?”
何韻秋的話問出口后,回應(yīng)她的仍是一片的寂靜,不過,她早已做好得不到回應(yīng)的準備。
“兒子,媽不是想逼你,更不是要干涉你什么?!?p> “媽的要求很小的,媽就只是希望你能過得好一點,媽希望能從你臉上看到發(fā)自內(nèi)心的笑,而不是像現(xiàn)在這樣活著。”
“二十年了,你已經(jīng)整整折磨了自己二十年了,人生,又有幾個二十年,你難道真想這樣折磨自己一輩子嗎?”
想到過往的事,饒是一向堅強的何韻秋,這會聲音里也不免露出些許的哭腔來。
那件事,就像是一根細小的刺,牢牢扎在每個人的心上,拔不出來,卻又總是讓你隱隱約約的痛。
想忘,卻又怎么都忘不掉。
風(fēng)起,越過窗戶,直直吹向架子。將上面蓋著的布吹開了一角,露出架子上的東西。
那是一副畫,一副被精心裱好的畫。
憑借著過往的記憶,何韻秋知道,那畫里,畫著一片綠油油的草地,草地上,是一個背人而坐的小孩。
看不到正臉,只能憑借畫里小孩穿著的粉色裙子,來判定,這是個女娃娃。
遠處,金燦燦的太陽高高懸掛在天空中,小女孩舉高手,似乎是在用手感受著太陽的溫度。
何韻秋痛苦地閉上眼,想將那幅只看過兩眼的畫驅(qū)逐出腦海,但一閉上眼,腦海中的那幅畫卻更鮮明了。
那些本以為已經(jīng)忘卻的記憶,開始如潮水般,洶涌而來。
自己都這么痛苦了,更何況是兒子。
夜更深了,寒意也更甚了。
終究,何韻秋還是扛不住了,她起身,走出去,抱來一條小毯子,悉心給單若宸披上。
指尖不經(jīng)意劃過單若宸的手背,何韻秋就發(fā)現(xiàn)那里異常的冰冷,她忙伸出雙手捂住單若宸的手,希望能將他給捂熱,但捂了很久,都沒見熱起來。
急得這位一向樂觀開朗的母親都紅了雙眼:
“兒子,放過你自己,也放過她吧!好嗎?”
“你知道的,她是個再善良不過的孩子了,她不會愿意看到你這么折磨自己的。她一定也希望,你能活的開開心心的,而不是像現(xiàn)在這樣的。”
“兒子,媽媽看得出來,你對……并不是完全沒有感覺的?!?p> “既然喜歡,那為什么要放手,為什么要讓自己過得這么痛苦?”
“兒子,媽媽不希望,你因為那件事去錯過真正屬于你的緣分啊!那件事,錯并不在你啊!這二十年來,你對自己的懲罰已經(jīng)足夠了,真的。”
“媽媽和所有愛你的人,都是希望你能過得幸??鞓返?,媽并不是要強迫你非得跟小星星在一起,媽就是覺得,她是個好女孩,你也喜歡她,就這樣錯過了,怪可惜的?!?p> “兒子,沒有人,會永遠站在原地等你的,媽真的不希望,有朝一日,你再承受一次失去之痛了。”
何韻秋說得很慢,聲音也不高,她沒指望單若宸會回答她。
事實上,單若宸會不會回應(yīng)自己,她真的一點都不在乎,她只希望,單若宸能將這些話聽進去,哪怕,只是一句,那也是好的??!
說完這些話,何韻秋也不知道該怎么繼續(xù)往下說了。
這些年來,她該說的都說了,該勸的也都勸了??捎袝r,心結(jié)并不是什么人都能解開的,所謂,解鈴還需系鈴人,偏偏,這個系鈴人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在了。
兩人就這樣又靜靜地在黑暗中坐著,窗外,月亮拖著輕快的步伐,繼續(xù)朝前奔馳。
屋內(nèi),何韻秋除了傻傻地蹲在那,默默地陪著兒子,也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些什么了?
在這一刻,她覺得自己是那般的無助、那般的心酸,又那般的無奈。
也不知道又過去了多久,雕像般的人終于開口了:“媽,你先去睡吧!別擔(dān)心,我只是想一個人靜靜?!?p> 他的聲音很輕,如果不注意聽,估計還真會錯過的。
不過,對于將全部注意力都放在兒子身上的何韻秋而言,她自然是聽到了。
她慢慢站起來,因為蹲下的時間太長了,腦子有些暈鳴。
等那波暈眩感過去了,她才上前,重重地抱了抱單若宸,然后才又慢慢松開他,轉(zhuǎn)身走出房間。
門被帶上,客廳里的光源被隔斷了,房間里又重新陷入了黑暗中。
都說,黑暗是最好的保護色。
在黑暗里,不管你是哭,還是笑,都沒有人能看得到。
在黑暗中,你可以肆無忌憚地宣泄你所有的情緒,開心,亦或者是難過。
安靜的小天地里,窗外的圓月成了房間里唯一的光源,一切都籠罩在這片銀海中,顯得朦朦朧朧的,如夢似幻。
時間,在悄無聲息地走動著,一直坐著跟尊雕像似的單若宸,身子終于開始動了。
他慢慢抬起手,因為長時間保持著同樣的姿勢,身體已經(jīng)麻痹。手臂才剛一抬起來,又無力地垂落下來。
單若宸微微動了動手指頭,直到手臂恢復(fù)知覺,這才再次將手抬起來,伸手,小心翼翼地將脖頸上的項鏈取下。
本就不好看的項鏈,在黑暗中愈發(fā)地暗沉了,甚至可以用一個“丑”字來形容。
單若宸怔怔地看著置于掌心的項鏈,目光,穿透項鏈,回到了二十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