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紅一藍(lán)兩道流光極快的在空中飛行。
云沐塵的神情忽然一動,他感應(yīng)到自己留在坑底的小火鴉忽然有了動靜。
一道宏大無比的意識順著二者冥冥中那一絲感應(yīng)傳了過來,讓他激靈靈打了個寒顫。
包含著暴戾、殺戮等無數(shù)負(fù)面氣息的意識,頃刻之間就占據(jù)了云沐塵的識海,代表著混亂的黑霧肆無忌憚地彌漫開來,讓他的腦海頓時變成了一團漿糊。
他緊緊咬著牙,搶在自己被侵蝕前一刻,直接讓火鴉爆裂開來。饒是如此,他也幾乎站不穩(wěn)火云,險些從空中摔了下去。
萬鴉壺已經(jīng)認(rèn)主,每一只生成的火鴉,都與云沐塵能夠產(chǎn)生感應(yīng)。
但是對方僅僅只是看了小火鴉一眼,這等微乎其微的意識,竟然讓云沐塵的紫府識海險些崩潰,想到這里,云沐塵不由得心中駭然無比。
就在火鴉崩壞的那一瞬間,他看清了在黑霧中的一對血紅色的雙眸。
冰冷、冷酷、無情,更多的卻是一種難以名狀的空洞,似乎是一個超然世外的偉岸存在,正冷冷的俯視著眾生螻蟻。
他竭力回想剛剛那令人畏懼的一幕,但是每當(dāng)他想要細(xì)細(xì)回憶那一雙血紅的雙眼時,內(nèi)心中就會油然升起極大的警惕,似乎生死之間有大恐怖,哪怕是驚鴻一瞥,都會被那無邊的恐懼活活嚇?biāo)馈?p> “人類到底遇到了什么樣的對手啊……”
云沐塵深深吸了一口氣,強忍著身體的不識,漸漸放緩了火云,不由自主地輕輕嘆息著。
“怎么了?”蘇青原本全速御劍飛行,竭力追趕云沐塵的速度,此時見到他突然放慢了速度,當(dāng)下也放緩了飛劍,靠近了過來。
“沒什么……”云沐塵指著不遠(yuǎn)處的一個小鎮(zhèn),“我們?nèi)ツ抢镄菹⒁幌掳?!?p> 蘇青有些疑惑,一眼見到閉著眼睛,緊緊抱著云沐塵脖子的小狐貍,不由得抿嘴輕笑,點頭道:“也好!”
幾乎與此同時,在黑色蛟龍的龍頭上,一個白發(fā)如雪,全身都籠罩在寬大黑衣的年輕人輕輕笑了起來。
他的指尖上還縈繞著一縷紅色的氣息,剛剛火鴉在他手中自爆,并沒有讓他有任何的意外,反而讓他流露出了一絲欣賞的神色。
“如今因果線崩壞,天機紊亂。雖然我不能追根溯源,算出你的真實身份,但是看你的心思、機變,想來也決計不是什么籍籍無名之人?!?p> “我們會有相見的那一天!”
他微微側(cè)著頭,向地下瞥了一眼,淡淡的吩咐道:“走吧!”
黑色蛟龍仰頭發(fā)出一聲驚天動地的長鳴,四爪泛起了濃郁的黑煙,拖著龐大的身軀緩緩沒入云端,漸漸消失不見。
此時的云沐塵,自然不知道自己已經(jīng)被人盯上了。
他帶著小狐貍落下地來,只覺還有些頭暈?zāi)垦?,?dāng)下深深吸了一口氣,定了定神,見到前面遠(yuǎn)處的路邊,似乎有個小小的茶棚,便笑道:“小狐貍,你想不想喝茶?”
小狐貍拍手歡喜道:“我還沒喝過茶呢,哥哥你喝嗎?那我也要!”
云沐塵一路上糾正了數(shù)次,總想要讓小狐貍改口叫自己云叔叔,一向乖巧的小狐貍卻變得執(zhí)拗起來,無可奈何之下,也只得由他去了。
三人走到近前,果然見到路邊支著一個小小的茶寮,三四張小桌,幾條長凳,一個火爐,就是茶寮的全部家當(dāng)。
茶寮里坐著幾個茶客,神情休閑,相互高談闊論,聊得興發(fā)了,便哈哈大笑,舉起茶碗輕輕一碰,權(quán)當(dāng)是以茶代酒。
三人尋了一張靠里的小桌,店家殷勤的端上三個粗碗,倒上滾燙的開水,又殷勤的問道:“客官可要來些什么吃食么?”
“這里不是茶寮么?難道還賣吃食?”蘇青左顧右盼,好奇的問道,“沒見到你們這里生火炒菜???說到吃的,我還真是餓了,有什么吃的拿上來罷!”
那店家失笑道:“客人不知,一般的茶攤還真沒有吃食,咱們這里卻不一樣。一大早婆娘烙了幾十張大餅,若是有客人急著趕路,便在小店隨意吃上一些,聊以充饑,也是極好的?!?p> “那就來三張餅吧!”云沐塵如今修為已有幾分火候,元氣養(yǎng)體,便是十天半個月不吃不喝也不打緊,想來這個不知來頭的蘇青大約也是如此。只是心疼小狐貍,聽說有吃食,便吩咐店家取餅上來。
昨夜小狐貍吃了不少獐肉,可惜連番大戰(zhàn),那些獐肉早已隨著小鎮(zhèn)一起化為飛灰,連那兩只沒來得及下鍋的野兔也不見蹤影。此時早已餓得狠了,雖說大餅干硬如石,小狐貍卻居案大嚼,一口茶水,一口大餅,吃得暢快之極。
見到小狐貍吃得香,蘇青也來了些食欲。只是他動作比小狐貍要斯文許多,將大餅撕成小條,放在嘴里慢慢咀嚼。
一個年逾花甲的瞽目琴師在小僮的牽引下慢慢走了過來,朝四周恭敬的施了一禮,朗聲說:“好教諸位貴人得知,近日小老兒自覺年老體衰,不堪重負(fù),此番乃是小老兒的最后一次獻(xiàn)藝,還請諸位貴人多多抬舉,小老兒在此謝過了?!?p> 茶棚四周傳來一片噓聲,有人大聲笑道:“老琴翁,咱們聽了你幾十年的陳年小調(diào)兒,什么‘十八摸’、什么‘送情郎’,聽得耳朵都要起繭。你既將歸隱封琴,不如今日給咱們唱首新鮮的小曲兒可好?”
那瞎琴師似乎沒聽到周圍的起哄聲,反而連連點頭笑道:“既然貴人有興致,小老兒最近倒是學(xué)了一首新詞,不如就由列位品鑒如何?”
在眾人的哄笑聲中,瞎琴師尋了一張空凳,盤膝坐下,摸索著接過小僮遞過來的瑤琴,調(diào)好了音柱,枯瘦修長的手指在琴面一劃,落盤玉珠般一聲響,頓時將茶棚中的嘈雜之聲蓋了過去。
那老瞎子咧嘴一笑,蒼涼的聲音緩緩響起。
“殺人無昏曉,尸積填江灣。
餓虎銜髑髏,饑烏啄心肝。
豺狼塞路人斷絕,烽火照夜尸縱橫。
痛玄元間,孰扶傾?
腥裛灘草死,血流江水殷。
夜雨風(fēng)蕭蕭,鬼哭連楚山。
村邊老翁無料事,眼暗不見風(fēng)塵清。
何當(dāng)豪英,救蒼生。
何當(dāng)豪英,救蒼生。
何當(dāng)豪英,救蒼生?!?p> 起先眾茶客還不以為意,聽到“痛玄元間,孰扶傾?”時,雜亂的聲音漸漸低了下來,一雙雙驚疑不定的目光朝瞽目琴師望去,到了“何當(dāng)豪英,救蒼生?!睍r,茶棚中已是寂靜無聲,甚至還有人潸然淚下。
只有那旁若無人的老瞎子,將最后一句連唱了三遍,似乎還意猶未盡,隱有余音繞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