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有我在呢
蘇九涼皺著眉頭聽完顧小小的一番長篇大論，然后問道：“你這一套一套的都是跟誰學(xué)的？難不成是顧老爺教你的？”
以前主管孤兒院的院長騙顧小小說她是石頭縫里蹦出來的，后來顧小小就真覺得自己是天生地養(yǎng)的了，別人罵她爹媽，她就可以全然不在乎，只當(dāng)他是在罵天罵地，所以她十幾歲的時候比同齡孩子都要叛逆，跟著一些二流子混過社會，其實就是小縣城里的幾個地痞無賴，跟顧小小差不多，要么是孤兒，要么就是有爹媽也不管，然后三五一群廝混在一起整天打架斗毆，一般都是顧小小挑事兒，然后指揮別人去打，所以才練就了一張混不吝的鐵嘴。
但是顧小小現(xiàn)在卻聽不得別人說她身上的毛病是她爹教的了。
顧小小不高興的回道：“我身上的優(yōu)點都是遺傳自我爹，身上的缺點都是后天自己學(xué)的?！?p> “你有優(yōu)點么？”
“我身上當(dāng)然有優(yōu)點了，還不少呢，只不過這些優(yōu)點都是展示給欣賞我的人看的，二少爺缺少一雙慧眼，可能是沒有那個福氣了?！?p> 靜云在門外高聲催促道：“二少爺，夫人那兒還等著我?guī)Ф倌棠倘セ卦捘??！?p> 顧小小緊張的看著蘇九涼等待著他的回答。
蘇九涼也看著她，眼中滿是玩味。
顧小小走過去拉著蘇九涼的袖子期期艾艾的說道：“我的少爺，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做，求您留我一條小命吧，也好讓我日后有機會好好回報您。”
蘇九涼看的通透，“你不報復(fù)我就不錯了。”
靜云趴在門上拔高嗓門兒又喚了一聲：“二少爺？”
蘇九涼對顧小小說道：“走吧，我隨你去一趟就是了。”
顧小小踟躕不敢出去，怯怯的問道：“您尋個由子搪塞過去不成么？我現(xiàn)在一走進祠堂就兩腿發(fā)軟?！?p> “你躲得過初一也躲不過十五，只要你在這府里一日，這祠堂你早晚都得去的?！?p> “您會護著我吧？”
“我就算護你，也只是一時，我也不可能日日待在府里，所以你還是自求多福吧?！?p> 顧小小趕緊抱大腿，“您就把我當(dāng)做一個玩意兒拴在您的褲腰帶上，您去哪我就跟著您去哪?！?p> 蘇九涼忍住了沒笑出來，緊繃著面部線條斥道：“胡說八道。”
顧小小心情忐忑的跟著蘇九涼往祠堂走，一路上感覺肚子里像揣了只貓一樣抓心撓肝的，蘇九涼時不時的回頭看她一眼，越瞅她那副樣子越覺得好笑。
他覺得顧小小恨奇特，有時候像只貓，張牙舞爪上躥下跳，有時候膽子小的像只老鼠，可是又覺得她像只狗，“狗膽包天”形容的應(yīng)該就是她，可是正當(dāng)他氣的跳腳的時候她又變成了一只哈巴狗，可憐巴巴搖尾乞憐的樣子瞬間讓他什么脾氣都沒了。
蘇夫人在祠堂整整等了快一個時辰，攢了滿肚子火氣，當(dāng)她看到顧小小的時候立時就要發(fā)作，蘇九涼卻搶先一步走上前去擋在顧小小身前躬身對蘇夫人作揖說道：“孩兒給母親請安了。”
蘇夫人白了他一眼說道：“不早不晚的你請什么安？我讓顧小小來學(xué)規(guī)矩，你跟著來做什么？”
蘇九涼掃了一眼另一邊的蘇晴和蘇九辰說道：“大哥和妹妹都來得，我怎么來不得？”
蘇夫人嘆了口氣，對他說道：“去坐著去吧?！?p> 顧小小亦步亦趨的跟在蘇九涼后頭，蘇夫人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呵斥道：“你個小畜生！還不過來跪下！”
顧小小膝蓋一軟，噗通一下就跪下了。
蘇九涼像沒事兒人一樣走到蘇九辰跟前兒見了禮，然后笑嘻嘻的問道：“大哥怎么也有閑工夫來瞧熱鬧？”
蘇九辰還沒回話，蘇晴就低聲說道：“大哥和我都是擔(dān)心二嫂嫂所以才留下來的。”
蘇九辰本來不應(yīng)該在這兒，說他關(guān)心顧小小，那就更不應(yīng)該了，他有些窘迫的對蘇晴說道：“妹妹不要胡說，我是擔(dān)心弟妹有個好歹咱們沒法跟顧家交待，雖然她出身低微，但是畢竟也是咱們家明媒正娶的二少奶奶，要是不小心鬧出人命來，那可是要吃官司的?！?p> 蘇晴接道：“是啊，母親這次是發(fā)了大脾氣了，二嫂嫂可能要吃些苦頭了。”
蘇九涼坐下展了展長衫然后回道：“有我在呢。”
蘇夫人把茶碗重重的頓在桌子上，命令道：“先把這個不知禮義廉恥，不懂規(guī)矩的下賤惡婦拉下去打二十個板子！”
顧小小連忙向蘇九涼看去，可是他竟然十分悠閑的喝著茶，連眼皮都沒有抬一下，她掙脫了兩個丫鬟，對蘇夫人問道：“婆母，既然要打，總應(yīng)該告訴我錯在哪里吧？”
“錯在哪里？你先問問你自己，《女論語》十篇，《女誡》七篇，《閨范》三十一條，你你都做到了么？”
“那小小今天受罰為的是哪一條？還請婆母明示出來，好讓小小甘心受罰。”
“你既不知錯在哪里，更是錯上加錯！再加十板子！先打服你這張巧言善辯的嘴！”
兩個丫鬟拽不動顧小小，只好讓小廝把板子和凳子直接抬了進來，顧小小撒開膀子又踢又咬，那群下人竟然一時近不得她的身。
蘇夫人氣的火冒三丈，大聲喝道：“反了你個小潑皮！直接拿豬籠來！把她給我沉到河里去！”
蘇九辰剛要開口勸阻，就被蘇晴按下，“大哥萬不可火上澆油，二哥哥還在這兒呢，他心里有數(shù)?！?p> 蘇九辰還在等，他想要看看顧小小會不會把那本筆記當(dāng)眾拿出來威脅他。
他不知道，顧小小根本不會那樣做，她會拿它私下威脅蘇九涼，但是卻不會把它作為把柄公之于眾，因為她敬重蘇九涼敢于在這樣一個男尊女卑的社會專門去研究并寫出關(guān)于女性健康的書籍，她希望有一天這個筆記本可以被世人悉知，但是必須是在蘇九涼同意的前提之下，所以今天就算蘇夫人真的把她浸了豬籠，她也不會把那本筆記本拿出來的。
顧小小被丫鬟和小廝們連托帶拽的關(guān)進了豬籠子里，蘇九辰再也按捺不住撲到蘇夫人腳邊跪下說道：“母親，何至于此，就算小小有錯，您打也打得，罵也罵得，她又實非不守婦道有辱貞潔，若是這般草率將她浸了豬籠，事后顧家鬧到官府去咱們又該如何料理？”
蘇夫人正在氣頭上，根本聽不進去勸，“辰兒退到一邊去！這事兒你不要參和！”
等兩個小廝一邊一頭抬起架著豬籠的扁擔(dān)往外走的時候蘇九涼才慢慢悠悠的站起身走過去一腳踢翻了豬籠。
顧小小抱著頭在地上打了三個滾最后豬籠撞在柱子上她才停下來。
“賤婦！才嫁進來數(shù)月就擾的我家宅上下不得安寧，將你丟進河里實在便宜了你，就應(yīng)該把你亂棍活活打死然后再把你的尸體掛到城樓上去暴尸，也讓這滿京城的女人都引以為戒?！?p> 蘇夫人以為蘇九涼是認真的，還走過去勸他，“家丑不能外揚，悄悄把她收拾了就是了，沒必要讓別人都知道?！?p> “不行！私下處置她定會引來旁人各種猜疑，讓我無端被人詬病。”
蘇夫人這時也覺得自己做的不妥了。
一般被浸豬籠的女人都是因為與自己丈夫之外的男人茍合，犯了通奸罪，蘇夫人覺得自己一定是被氣昏頭了，這不是搬起綠帽子往自己兒子腦袋上扣么。
“先把她放出來吧。”蘇夫人還自圓其說，“念在顧家于我蘇家在為難之時曾出手相助的份兒上，這次就先饒其性命只杖責(zé)五十吧?！?p> 蘇九涼憤憤然的說道：“不行！顧小小這樣的賤婦孩兒是一日也不想看見她，顧家不過就是出了幾個銀錢罷了，大不了咱們把銀子還回去，反正今天要么直接打死她，要么就把她休回家去！”
旁人不知道，蘇夫人自己心里有譜，蘇家根本拿不出銀子還給顧家。
去年蘇老爺因為貪污了治理江淮水災(zāi)的銀子被官府抓進了監(jiān)牢，是顧老爺拿銀子贖回他一條命，這筆銀子是打了欠條的，一式兩份，蘇家留存的那一份就壓在蘇夫人的枕頭底下。
但是蘇，顧兩家心里都清楚，只要顧小小還是蘇家二少奶奶，這筆銀子就是爛在肚子里的糊涂賬，蘇家不提，顧老爺就算家里破落了，沒米下鍋了，他也不會找蘇家要這個銀子的。
反過來講，顧小小被休下堂的那天，就是顧老爺上門討債的那天。
到時候蘇家拿不出銀子來，顧家再豁出臉鬧到官府衙門去，那么蘇家偌大的門面怕是就撐不住了。
蘇夫人有意要偃旗息鼓，正不知該如何收場，蘇老爺問訊趕到祠堂來。
眾人起身行禮，蘇老爺瞧了瞧地上的豬籠，又看了看灰頭土臉的顧小小，板著臉對蘇夫人問道：“什么事鬧的這么難看？”
蘇九涼回道：“母親正在教小小規(guī)矩，拿了家法出來是想警醒她而已?！?p> 蘇夫人連忙附和，“是是是，老爺公務(wù)繁忙，難得這么早回來，用過晚膳了么？”
蘇老爺回道：“沒有，告訴廚房備宴，晚上一家人一起吃個飯。”
蘇老爺并沒有什么公務(wù)要忙，他其實是在外面養(yǎng)了個外室，原是煙花巷里一個歌姬叫婉娘，因為身份不好，所以不適合帶回蘇府，只能養(yǎng)在外頭。
婉娘跟蘇老爺?shù)臅r候才二十出頭，現(xiàn)在三十出頭了，風(fēng)韻猶存，她跟了蘇老爺沒多久就給他添了一個女兒，取名蘇寧，如今婉娘又有了身孕，顧老爺晚年得子，笑得幾乎合不攏嘴，所以這幾個月他基本上都在婉娘那里住著，很少回來，現(xiàn)在顧老爺不僅回來了，還十分難得的打算留下來吃晚飯，蘇夫人心里甭提多高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