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家的雞飛狗跳燕綏并不清楚,把蘇景哲送回去之后,她就回家了。
至于那五個男人,其中一個還是譚淼的堂哥。
幾年前,這五個人還是在道上混的,某一天得罪了一個大人物,差點被人弄死,譚淼那時候求救無門,就找到燕綏。
燕綏別的不行,就是打架特別狠,把他們五個人從二十多人手里救了回來,大家就是過命的交情,只要燕綏需要,他們隨叫隨到。
目前五個人已經(jīng)退出江湖,這幾年,燕綏沒少找他們幫忙,他們門路比較多,燕綏辦事也方便。
顧曦和那邊沒有進(jìn)展,說實在,燕綏很少這么忌憚一個人,就算是陸煜凡,她也有幾分把握和他打成平手。
可若是顧曦和,燕綏還真沒有這個能耐。
她想起八年前的一件事,那時,也是陸老爺子過生日,奶奶卻在那一天突然病倒。
燕綏到底還是個孩子,況且那一年,她還沒有接觸到很多事情的真相。
她對楚蔓的恨還沒有現(xiàn)在這般濃烈,她不顧大雨滂沱去了陸家,可是卻被人扔了出來,陸家的保鏢把她當(dāng)做垃圾,她哭喊著要見一面的母親,讓保姆替她出來警告親生女兒,不要鬧事,不要給她找麻煩,隨后扔給她一沓錢。
燕綏在雨水里一張一張撿起來,她的頭發(fā)亂糟糟糊在臉上,她更想把自尊心也撿起來,一旁的保姆居高臨下看著她,讓她動作快一點,不要留在這里臟了貴客的眼睛。
直到,一雙程亮的皮鞋出現(xiàn)在面前,顧曦和手里執(zhí)著一把黑色的雨傘,面無表情看著她。
那是燕綏第二次見他,十八歲的少年由于神祇一樣出現(xiàn)。
后來他出國了,燕綏也把那一晚的恥辱放在心里最角落的地方。
——
燕綏發(fā)病了,她這病來勢洶洶,沒有任何預(yù)兆,萬幸的是奶奶并不在家。
燕綏坐在地上,氣喘吁吁地按住自己的頭部,可是沒用,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手,她想要發(fā)泄,想要把所能見到的一切毀掉。
書桌上有一把很小的刀,燕綏把手臂露出來,毫不猶豫劃了下去,一刀,兩刀,三刀。
終于清醒了。
看著手臂上滴落的血,燕綏不覺得疼痛,只覺得異常興奮。
直到血液凝固,她的心情陡然失落,胸口好像壓了一塊大石頭,讓她喘不過氣來,她想大叫,想哭,又想笑。
不行,不能讓人發(fā)現(xiàn),特別是奶奶,絕對不能讓奶奶知道她病了,她不能被送到醫(yī)院,消毒水的味道,還有血腥味,無盡的絕望,叫不醒的爸爸。
她想去捂住那些傷口,手上已經(jīng)全是血,地上,衣服上,她喊得嘶聲裂肺,她甚至跪下來求他醒過來。
燕綏很害怕醫(yī)院,潛意識里,她告訴自己都過去了,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當(dāng)蘇景哲渾身是血躺在那個出租屋的時候,當(dāng)她撿起那一根斷指的時候。
她就崩潰了。
她迫切地想要得到救贖,像溺水的人找到一塊救命的木板。
天色慢慢暗了下來,燕綏像個失去知覺的布娃娃一樣蜷縮在地上,手機(jī)一直在震動,她眼神空洞地看著前方,意識慢慢回籠。
她知道,她再一次戰(zhàn)勝了惡魔。
——
陸檸希來到蘇景哲的公寓,卻被告知他已經(jīng)搬走。
她漫無目的地走在街上,心情有些煩躁,而這個時候,手機(jī)里突然出現(xiàn)一條陌生信息,上面只有一句話。
是蘇景哲現(xiàn)在的住址。
陸檸希打過去,然而對方已經(jīng)關(guān)機(jī),她蹙眉看著手機(jī),把號碼發(fā)給陸煜凡的助理,讓他幫忙查一下,很快結(jié)果發(fā)了過來,號碼在海外,查不出來。
陸檸希警告他不能告訴陸煜凡,驅(qū)車來到蘇景哲的小區(qū)。
忍住嫌棄,陸檸希捂住口鼻小心翼翼上樓,正當(dāng)她要敲門的時候,門突然開了,她和里面的人四目相對,一時無言。
“陸小姐怎么來了?”
陸檸希看著這一張曾經(jīng)讓她癡迷的臉,如今臉色蒼白,顯得普通又暗淡。
“景哲,不請我進(jìn)去嗎?”
蘇景哲側(cè)身,陸檸希進(jìn)入房間,開始打量這個破舊的房子。
“景哲,讓你受委屈了,我會補償你?!?p> 蘇景哲身體一陣僵硬,突然被陸檸希緊緊抱住,他只覺得索然無味,以前他渴望從她這里得到權(quán)勢,得到一個跳板的機(jī)會,經(jīng)歷這一遭,他其實想通了很多。
有野心不是錯,錯的是自己段位跟不上,只能做炮灰。
很顯然,他就是那個炮灰,雖然陸檸希不見得比他好到哪里去,比起她的敵人燕綏,她還是太差勁了。
“你要如何補償我?”
蘇景哲語氣依舊溫和,只是眼底劃過一絲冷意,低頭看著陸檸希的頭頂。
“景哲,我這里還有錢,這張卡你拿著,重新找一個好一點的地方,我看不得你受苦。”
蘇景哲審視地看著她,盡管從前他們兩個人“如膠似漆”的時候,陸檸希也從來沒有在他身上用過金錢攻勢,她這是真的打算補償他?
“景哲,我知道,你這一次因為我受委屈了,我非常難過,可是我家的情況你也知道,如果我不妥協(xié),他們絕不會放過你?!?p> 蘇景哲微微一笑,“沒關(guān)系,都過去了,只是你剛把孩子打掉,不應(yīng)該出來透風(fēng),對你身體不好。”
陸檸希眼睛微紅。
“還不是因為你,我知道你氣我,可是你不該這樣懲罰我?!?p> 蘇景哲有些疑惑,而下一秒,陸檸希從包里拿出一個盒子,遞給蘇景哲。
蘇景哲猶豫半響后打開,臉色瞬間變得蒼白。
“哪里來的?”
“景哲,你為什么要把你的手指寄給我?”
陸檸希進(jìn)門那一瞬間,就看到蘇景哲包扎的小拇指,那里明顯短了一截,她原本只是過來試探一下,沒想到蘇景哲的手指真的斷了。
蘇景哲內(nèi)心震驚,表面卻沒有顯露半分。
他記得在醫(yī)院的時候,燕綏曾經(jīng)問過他,斷了的手指去了哪里。
答案呼之欲出。
“因為我心里難過,檸希,我被當(dāng)做畜生一樣關(guān)在你家閣樓,被打得半死,我被學(xué)校開除,為了躲避報復(fù),我搬過來這里,不過你家人手眼通天,我只不過是隨手都能捏死的螻蟻。我想問問你,我在你心里究竟算什么?所以我才用這么極端的方式,萬幸你來了,不是嗎?”
陸檸希雖然半信半疑,不過并沒有流露出來。
“對不起,景哲,這一切都是燕綏做的,她和我之間勢不兩立,又因為老宅那天的事情,從而懷疑我們兩個人,這一切都是她做的,原本我和你都不需要受這些苦,景哲,你愿意幫我嗎?”
蘇景哲看著哭得梨花帶雨的路陸檸希,溫柔地替她擦了眼淚。
“當(dāng)然,你要做什么我都會幫你。”
陸檸希破涕為笑,“真的嗎?”
“檸希。你不信我嗎?我都為你變成過街老鼠了,你還要懷疑我對你的感情?”
陸檸希急忙抱住他。
“不是的,我只是心疼你,只是燕綏太惡毒,她太狡猾,所以這件事,我們必須從長計議?!?p> ——
燕綏被宋青瑤叫到酒吧的時候,她已經(jīng)喝上了,旁邊還有個意料之外的人,趙仲卿。
燕綏和趙仲卿用眼神交流著,小傻子宋青瑤一邊喝酒,一邊目露警告地看著趙仲卿。
燕綏:你怎么來了?你要自己上?
趙仲卿:想來想去,我覺得不能讓你這個中間商賺差價。
燕綏:可是宋青瑤和我說了,這輩子都不會和你在一起。
趙仲卿:這你就不用操心了,山人自有妙計。
燕綏卒!
她到底錯過了什么?
昨天還水火不容的兩個人,今天怎么坐在一起喝酒了?
而且,損失了趙仲卿這個客戶,燕綏的錢包想哭。
“宋青瑤,你給我交代清楚,他怎么在這里?”
宋青瑤眼底劃過一絲心虛,眼神左右搖晃,就是不敢直視燕綏。
“說話,否則我把你進(jìn)入男廁所,把趙仲卿看光光的事情發(fā)表到學(xué)校貼吧?!?p> 宋青瑤急忙捂住燕綏的嘴,還惡狠狠地瞪了一眼趙仲卿。
“事情是這樣的……”
聽完宋青瑤的解釋,燕綏在心里翻了個白眼。
原來是今天中午,趙仲卿英雄救美,然后借此機(jī)會強(qiáng)迫宋青瑤必須報答他。
“我看到她被一個流氓攔住,她細(xì)胳膊細(xì)腿的,我作為男人,當(dāng)然不能坐視不管了。”
宋青瑤解釋,“其實那個人只是想問我的電話號碼,我也沒給他,他看上去也不像流氓,你干嘛打他?”
趙仲卿像看傻子一樣看著宋青瑤,“他都上手拽你了,你腦袋里裝的是空氣嗎?”
宋青瑤也不服氣,“和你有半毛錢關(guān)系嗎?真的特別奇怪,趙學(xué)長,我和你好像不熟吧?”
趙仲卿陰陽怪氣地笑了笑,讓宋青瑤害怕地往燕綏身后躲了躲。
“別忘了,你溜進(jìn)男廁所的事情,給我造成巨大的心理傷害,宋青瑤,我要做什么你都要忍著,因為這一切都是你害的?!?p> 燕綏……
“你們倆能不能別吵了,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們在打情罵俏,說實在,阿瑤,我覺得趙學(xué)長也是一片好心,你就別和他一般計較了,還有,他畢竟是受害者,我聽說有的男人因為這方面的創(chuàng)傷,導(dǎo)致影響終身性福,你一定要負(fù)責(zé)啊,你是好孩子不是嗎?”
“唔……”手機(jī)震動了一下,燕綏點開一看,收到轉(zhuǎn)賬一千。
“可是他陰魂不散?!?p> 燕綏溫柔地拍了拍宋青瑤的肩膀,“乖,你就當(dāng)他是個吉祥物,而且趙學(xué)長說了,今晚他請客,他都是逗你的,怎么可能讓我們漂亮可愛的阿瑤買單呢?!?p> 趙仲卿哼了一聲,面無表情地點頭。
宋青瑤的心情頓時大好。“算你識相,我告訴你,除了嬌嬌和我爸媽,任何人都別想花我的錢?!?p> 燕綏一言難盡地看著她,上一次她買了一條二百九十八的裙子,燕綏還多給了她一筆打車錢,宋青瑤作為比她還摳門的人,居然好意思說這句話。
“阿瑤,其實趙學(xué)長人挺好的,你以前不是特別喜……唔唔唔……”
燕綏話還沒有說完,嘴又被捂住了。
但是絲毫不影響趙仲卿給她轉(zhuǎn)錢。
“燕嬌嬌,你再胡說八道我就和你絕交。”
燕綏撇撇嘴,對她的話毫不放在心上。
“你不讓我說,那我就不說了?!?p> 趙仲卿看著面前臉頰爆紅的宋青瑤,想到了一些事情,也露出一絲笑意。
燕綏看看宋青瑤,又看看趙仲卿,忍不住輕笑。
明明是互相喜歡的兩個人,偏偏別扭著不敢靠近一步。
不過上天自有安排,該在一起的人,遲早會在一起的。
燕綏想到顧曦和,心里一陣心虛,三個人不知道什么時候喝完了桌子上的酒,都有些醉了。
燕綏還算比較清醒,跌跌撞撞走到洗漱間,洗了一把臉,又忍不住跑進(jìn)隔間開始嘔吐。
太要命了,酒真不是好東西。
就算不會喝醉,可是進(jìn)入胃里就難受,她發(fā)誓,以后再也不喝了。
燕綏從洗漱間出來,就撞到一個人,對方說了句對不起,燕綏擺擺手就要離開,可是手突然被人拽住。
她頓時清醒了起來,睜大眼睛看著眼前的人,或者說,是一個非常英俊的男人。
“有事?”
燕綏有些微醺,說話也是軟軟糯糯的,一雙漂亮的眼睛開始迷離,反而有種勾人的媚意。
男人湊近聞了聞燕綏身上的味道,微微蹙眉。
“這么漂亮的女人也會喝酒?真是不乖啊,我?guī)阕甙桑ヒ粋€很漂亮的地方?!?p> 燕綏歪著頭看他。
“你長得還不錯?!?p> 男人笑了起來。
“當(dāng)然,你不知道我是誰?”
燕綏皺著眉頭開始思索,可是想了半天就是想不出來。
男人的另一只手抬起來,把燕綏凌亂的頭發(fā)別到耳朵后面,湊近她的耳朵,曖昧地開口,“你和我走,我就告訴你我是誰?!?p> 燕綏眼底閃過一絲厭惡,突然一腳踹在他腹下三寸。
“姑奶奶不想知道你是誰,不過姑奶奶很討厭有人離我這么近,你知不知道,你身上的香水味快把我熏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