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她渴望的愛

　　周末上午十點，顧祐寧準時的接上了宋偢歡，兩人見到秦可伊時她正在苦惱怎么扎頭發(fā)，見宋偢歡二人進來她眼睛閃著亮光。

　　宋偢歡自然的接過她手中的梳子，有些笨拙的給她梳頭，這是她第一次給別人梳頭，倒騰的有些久，不過效果還蠻不錯。

　　小丫頭換好衣服有些拘束，她想告訴爸爸她很好，她未來也會很好，她鉚足了勁讓自己看上去輕松。

　　幾人到達警局的時候顧來生（第一章出現(xiàn)的叔叔）已經(jīng)等待在門外。

　　看到二人領著小孩過來，他沖宋偢歡點頭打招呼，這是宋偢歡第二次見他，比起上次的略微疲憊，這次的他看起來神采奕奕，依舊是一身便服搭著一件風衣，看起來有些痞帥。

　　收回視線，宋偢歡嘴角掛著愉悅的笑，秦安被一個警察帶著出現(xiàn)，秦可伊的神情有些呆滯。

　　秦安在玻璃那面落座，今天的他因為知曉女兒要過來，特地整理了下頭發(fā)，求著顧來生給他一身衣服，他想體面的跟女兒見最后一面，顧來生答應了。

　　玻璃那面的他帶著手銬，對著秦可伊慈愛的笑，他抓起電話，指了指秦可伊面前的電話。

　　小丫頭拿起電話，電話那頭傳來熟悉的聲音，略顯滄桑，“小伊?！?p>　　想了徹夜的千言萬語最終難以啟齒，化成了一句溫柔的輕喚，秦可伊很冷靜的喊了一聲“爸爸?！?p>　　雙方都沉靜下來，最后還是小姑娘開了口，她把在路口買的爸爸愛吃的蔥餅在玻璃前面晃了晃，她的聲音輕輕的，“爸爸，你看，我給你帶了蔥餅，雖然沒有你做的好吃，但是我只認識這一家，你等下一定要嘗嘗哦！”

　　秦安的眼圈有些紅，小姑娘懂事得讓他心疼，他點頭，“好，小伊乖，爸爸一定吃，小伊也要乖乖的，聽話，乖乖吃飯睡覺?！?p>　　“爸爸，小伊聽話的。在小院子里爺爺奶奶對我很好，床很大很舒服，姐姐哥哥對我可好了，我們還去了游樂園呢。爸爸，小房子里冷不冷？”秦可伊小手緊抓著裙子，聲音有著哭腔。

　　“不冷。爸爸很好，有肉吃，在這里挺好的，爸爸睡得舒服，看著你好，爸爸就更安心了?！鼻匕脖M量看上去開心。

　　小丫頭低著腦袋，小小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爸爸，其實我騙你了?！?p>　　“爺爺奶奶不喜歡我，大大的房間里好空，床一點也不軟，好冷，沒有爸爸，整個家都好冷?！毙」媚镌俅翁ь^已是淚流滿面。

　　秦安也有些哽咽了，他多想抱抱小姑娘，多想看著她成長，可是一切都已來不及了不是？“小伊，爺爺奶奶愛你，他們只是生爸爸的氣，爸爸做了壞事，他們生氣了，沒有不喜歡你?！?p>　　“小伊是最可愛的女孩子了，答應爸爸，不論什么時候都要開心，好好學習，不要走爸爸的路，爸爸好后悔，也好想看著小伊長大?！?p>　　“小伊，是爸爸的錯。爸爸對不起你，也對不起你媽媽，爸爸犯了錯要贖罪，但是你要愛世界，好好愛世界，不要丟失自我?！?p>　　“媽媽給你留的東西爸爸給你放在了你的柜子里，等你長大了，你可以去看?！?p>　　他說著說著也淚目了，有些激動的顫抖，堂堂七尺男兒此刻哭的像個孩子，宋偢歡眼眶也微紅了。

　　顧來生跟顧祐寧在交代著什么她沒聽到，只是顧來生的神情有些冷漠，似乎有些生氣，察覺到她的視線顧祐寧轉頭看她。

　　撞入小姑娘微紅的眼眸時他慌了一下，有些心疼，撂下喋喋不休的顧來生走向宋偢歡，“偢歡?！?p>　　他抱了抱他的小姑娘，小姑娘小臉埋在他的胸口，聲音悶悶的，“嗯。顧祐寧，你不會丟下我對嗎？”

　　顧祐寧身體輕顫，良久嗓子有些沙啞得答“有生之年，不會?！毙」媚锏玫匠兄Z好受了些，卻又隱隱不安。

　　那頭的秦可伊哭的不能自己，“爸爸…小伊乖，小伊很乖，爸爸不可以不要小伊?！?p>　　旁邊的警察似乎見慣了這種場景，表情冷漠的提醒時間到了，小姑娘滿眼淚水的搖頭，“爸爸，不要…不要走！”

　　她把手貼在玻璃上，似乎想握住秦安的手，秦安伸手貼上去跟小姑娘雙手交疊，求著警官再給他幾分鐘。

　　小姑娘把電話給了宋偢歡，是秦安的意思，小姑娘埋在宋偢歡懷里抽泣，她只好一手輕撫她一手抓著聽筒。

　　“謝謝你照顧我女兒照顧的這么好，我真的很開心?！鼻匕驳穆曇粲行┹p松，略帶著哭過的沙啞。

　　“舉手之勞?！彼蝹笟g沒有多說什么，只是等著對面男人的話。

　　秦安吐了口氣，“你能不能見見我爸媽，拜托他們照顧好小伊，她沒了爸媽會很可憐，也替我跟他們道歉，我寫了一封長長的信放在了小伊的盒子里，你幫我轉交給他們，告訴他們，我愛他們?！?p>　　宋偢歡應下了，放下電話，秦安站起，秦可伊一直凝視著他，眼里滿是乞求，是啊。拋下一個五歲的小姑娘，殘忍極了。

　　秦安對著玻璃外的女兒無聲的說了句“我愛你”，然后被警察帶走。

　　拐角處的時候他回頭看最后一眼，小女孩站在玻璃外給他比心，一遍又一遍的比心，因為是強裝微笑，她的表情有些抽搐。

　　秦安沖她笑，心里跟自己的小公主告了別。

　　他消失在了秦可伊的面前，秦可伊終于放聲哭了出來，宋偢歡沉默著抱緊她。

　　秦安回到牢房里看著顧來生遞給他的餅，有些涼了，可他卻一口一口的吃著，淚水止不住的模糊了眼睛。

　　回去的路上小姑娘哭累了，在宋偢歡的懷里睡著了。

　　車內(nèi)開著暖氣，二人默契的沒有言語，宋偢歡顯得有些疲憊，駕駛座上的顧祐寧只是淡淡一瞥并不說話。

　　送小姑娘回了房間，她找到了那封信，兩個老人在大廳里心情有些沉重，似乎不太敢相信自己的兒子就要這樣離開。

　　宋偢歡把信遞給他們，他們有些疑惑，她道這是秦安寫的，二老便迫不及待的開了信封。

　　爸，媽:

　　兒子不孝，讓你們擔心了這么多年。

　　您們花費自己的所有供我吃喝，供我上學，說來慚愧，兒子不爭氣，總把一切搞砸，辜負了你們的期望。

　　在遇到夏琴的時候，兒子動了心。不顧你們的意愿娶了她，甚至走上了這條不歸路，兒子悔了，可沒有回頭路，恨自己傷害了你們，可是又于事無補。

　　兒子知道你們怨夏琴，可是小伊無罪，她是被我們所牽連。她還是個孩子，有權利享受開心快樂，可是由于我的過失剝奪了她的快樂。

　　這么多年，兒子其實一直欠你們一句道歉，現(xiàn)在也來不及說了。哈哈，挺遺憾的吧。

　　兒子年幼無知時傷了你們的心，一傷就是十多年，竟也迷了眼認為你們所做理所當然，對于你們的關心我享受著，甚至埋怨你們的關心。

　　其實這一刻我好想問問媽，你的腰還痛不痛？是不是有按時去擦藥，有沒有去醫(yī)院復診？我也想抱抱父親，問問他是不是被兒子傷透了心？

　　此刻透過窗子有一絲陽光，我感覺好像回到了兒時的小房子，可惜這里挺冷的，也沒有那只大手拉著我…

　　……

　　爸媽，兒子對不起你們，兒子愛你們。

　　兒子時日不多了，可是還是要麻煩你們，讓你們繼續(xù)操心，替我照顧好小伊好嗎？她真的是個可愛的孩子，我虧欠了她太多，我不想她的童年沒有愛與暖意。

　　兒子在此謝過您們了。

　　落款是秦安。

　　兩個老人看完信似乎滄桑了十歲，本還硬朗的腰板一下子似乎佝僂了下去，顯得凄涼悲哀。

　　老太太看著信泣不成聲，老頭兒的眼眶紅了，他緊攥著拳頭，“這臭小子，道歉都這么沒誠意，哪有父母會怨恨自己的孩子啊，只不過是賭氣罷了?！?p>　　老太太哭的撕心裂肺，卻極力壓著聲音怕吵醒秦可伊?！袄项^啊，你說這孩子怎么這樣啊…我的兒啊…是媽的錯，媽的錯啊…”她揪著胸前的衣服，一下一下的捶著胸口。

　　老頭兒輕拍老太太的肩，兩人依偎在一起看起來落寞極了。

　　樓梯角站著被吵醒的秦可伊，她不敢靠近，只是靜靜地，遠遠的看著，眼淚充滿了眼眶。

　　宋偢歡瞧見了，二老也才注意到，揮手讓小姑娘過來，小姑娘小心翼翼的靠近，在他們不遠處站定，脆生生的喊了句“爺爺奶奶?！?p>　　二老的心軟了，讓小姑娘靠近些許，將小姑娘摟入懷中，一家三口依偎在一起，三人泣不成聲。

　　那一刻宋偢歡的心有些刺痛，默默地退出老院，顧祐寧也緊隨著她，天空下起了小雨，在這嚴冬顯得冰涼，正如宋偢歡的心。

　　顧祐寧將外套披在她肩上，“回去嗎？”

　　小姑娘疲憊的嗯了聲，“阿寧。這跟我所遇見的不一樣?！?p>　　他輕擁住小姑娘，“別想多，我在，我愛?！?p>　　小姑娘吸了吸鼻子，扭頭憋回要掉落的淚水，“回去吧?！?p>　　顧祐寧帶著她上車，宋偢歡沒有跟他交談，頭輕靠在車窗上看著窗外逐漸大起來的雨，天已經(jīng)有些晚了，街上是霓虹燈閃爍，大雨讓這城市顯得寂寥，她不敢再看，怕那些可怕的想法再次涌上心頭，她閉上眼睛。

　　車內(nèi)開著輕緩的音樂，一點一點的滲透著宋偢歡的心，讓她稍微有了些許安慰，好在不再是孤身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