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他的愛情費命

　　良久，她才緩緩起身，身體有些冰涼，涼的她發(fā)冷，身后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傳來，一個溫暖的懷抱禁錮住了她。

　　她身體僵住，有些掙扎，“別動，讓我抱抱就好?！蹦腥说穆曇敉钢Ф鴱偷玫南矏?，卻又滿懷悲傷。

　　“顧祐寧，別纏著我了，不值得。”她的聲音里滿是疲憊。

　　顧祐寧怔住了，他的手里還抓著給她打了十多通電話的手機，天知道剛才找不到她他有多急？結果這會這個女人跟他討論起了值不值得？呵…他把手里的手機狠狠摔在地上，手機應聲而碎。

　　“宋偢歡，你他媽什么意思？值不值得是我的事啊，喜不喜歡跟你待著是我的事，沒有什么值不值得的，我從來都是心甘情愿啊?！彼鹚?，吼得她一愣一愣。

　　“可是我不喜歡跟你待著啊?！闭f實話她挺狠心的，面無表情的說出這句傷人的話，哪怕非她真心所說。

　　哪怕他知道這是謊話，他依舊覺得心痛的不行。他抓了抓頭發(fā)，冷嗤一聲，緊接著笑了笑，“宋偢歡，你騙不了我?！?p>　　“你從來都這么自以為是，我從不說謊。”宋偢歡面色平靜，心卻在滴血，他痛極了吧？可她還是一刀一刀的給他醒神。

　　他上前幾步，想抓她的手，他痛苦的喊她，“宋偢歡…”

　　“你走?！彼鸬糜行┧盒牧逊?，聲音大的她都快懷疑自己要把心吼出來。

　　顧祐寧的眼圈紅了，“宋偢歡，你好好的。”我做不成你的英雄了…我們的故事，我先退場了…他后退幾步離開天臺。

　　碰上了一起出來找她的護士，他指了指天臺，然后頹然的離開。

　　宋偢歡覺得嘴里有絲絲腥甜的味道，她笑了笑，意識就這么模糊了，只看見幾道白影奔向自己…

　　滿屋的消毒水味，老人拿著白色的毛巾替她擦拭著手，看見她手腕處那道猙獰的傷口時老人哭了。

　　宋偢歡的手上扎上了粉紅帶子，因為淋雨加心理作用，她發(fā)了三天高燒，不停的呢喃著夢話，老人在床邊守護了兩天，顧祐寧再也沒出現(xiàn)過，又或者他在暗處看著她。

　　宋父的眼里滿是疲憊，五十六歲的身板不算硬朗，經(jīng)過歲月的磨礪他的臉上有些滄桑。

　　宋偢歡睜眼時老人正偷偷抹著眼淚，“爸…”她啞著嗓子喊他。

　　老人抬頭看她，有些忙慌的擦了擦眼淚，“醒了？睡了這么久，給我老頭都等疲憊了?！?p>　　她虛弱的笑，指了指對面的床，“喏，睡會?！?p>　　老人笑罵一聲，“餓了嗎？我給你煮了些薏米粥，怕你醒來餓，我總熬著呢?！?p>　　她不是很餓，沒什么胃口，但聽得是老人熬的，她點頭，老人知道她胃口不好，只給她盛了小半碗，很軟很香，她的胃有點暖，幾口下了腹，她把碗遞給宋父，“我還要一點?！?p>　　老人點頭稱好，能吃是福。

　　替她收拾了東西，老人坐在她床邊，只是靜靜地坐著，雖有滿腹的疑問，但她不說，他亦不問，問多了怕小姑娘傷心。

　　宋偢歡抬眸偷瞄老人，她輕輕抱了抱老人，替老人抹平了緊皺著的眉。“爸，歡兒沒事了，不要皺著眉頭了?！?p>　　宋父嘆息，憐愛的摸摸她的頭發(fā)，“有什么事可以跟爸爸說，不要傷害我的女兒，在我心里她可是寶貝，在這，她可是星星?！彼噶酥缸约旱男摹?p>　　宋偢歡破涕為笑，埋在老父親的懷里，覺得安全感倍兒足。

　　宋父執(zhí)著于讓女兒住院治療，可小丫頭脾氣倔，非要回到學校去，最終只能妥協(xié)，讓她保證自己的安全。

　　小姑娘愛上了穿長外套，遮住了她那道猙獰的傷疤，她依舊不愛說話，一個人在人山人海中穿梭。

　　她喜歡去學校的圖書館，每次放學總會光臨那里，直到夜深了才離開。

　　小道上風吹過樹葉嘩嘩響，路燈將她的影子拉的好長，她依舊怕黑，只敢在有光亮的地方行走。

　　每天她都會經(jīng)過這條路，而一道黑影總是默默跟隨，那夜天只剩下陰沉，路燈一下子昏暗過去，全世界似乎僅有她一人。

　　她全身緊繃著，她手中的書滑落，她下意識伸手去找口袋里的糖，一慌，糖也撒了，盒子落地的瞬間一個懷抱擁住了她，依舊是熟悉的味道，她有些迷戀的味道，她心安些許。

　　抱著懷里日思夜想的人兒，男人的眼眶在黑暗中微紅，偢歡，我好想你。他輕拍她的背“別怕，我在?！?p>　　她委屈道“糖撒了。”

　　“不要了。我陪你，好嗎？”男人的聲音小心翼翼，深怕她再次拒絕。

　　懷中的小姑娘點點頭，聲音悶悶的，“阿寧…”

　　“嗯。”

　　“阿寧…”她只是重復著。

　　“我在?！彼Ьo她。

　　“偢歡，我好傷心，這里，碎了一樣?！彼ブ氖指缴献约旱男呐K。

　　宋偢歡埋頭在他胸前，他的心跳的很快，她的心亦是如此，她不知從哪里拿出來一塊創(chuàng)可貼，貼在了他胸口處的衣服上。

　　黑暗中他問“什么？”

　　“創(chuàng)可貼，貼上?！彼穆曇粢琅f是悶悶的。

　　他暗笑她傻，他說“姑娘，創(chuàng)可貼是外傷，內(nèi)傷沒用的?！?p>　　她不語，似乎在思考怎么辦才好，路燈修好，一路恢復光亮。路燈下?lián)肀У膬扇擞白雍瞄L好長，她的臉突然有些熱，急忙推開他，扇了扇風。

　　抬頭觀察他，一個多月不見，他瘦了一些，他穿著一件連帽衛(wèi)衣，帽子套在頭上，帶著一個黑色的口罩，整個人深埋陰郁中，只有那雙深藏憂傷的眸子漏在外頭。

　　他道“宋偢歡，我們能不能不吵架？”

　　宋偢歡略一思索，歪著腦袋，她想起早上那個男人找她時對她說的話，他說“即是彼此的救贖，何必拒之千里？他過得不好?！?p>　　是了，既是救贖，又何必拒之千里？她點頭“不吵?！?p>　　顧又銘抱住她，小姑娘抱住他腰，“其實我也喜歡你待在身邊，上次的話是謊話?！?p>　　“我知道，你那么傻，怎么可能說傷人的話？”他摟緊她。

　　保安大叔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宋偢歡慌張的松開手，顧祐寧替她撿起了地上的書，把糖果收拾進了垃圾箱，才拉著她的手離開。

　　兩人漫步在大街上，小區(qū)的長椅坐著一對小情侶，男人寵溺的看著女孩談天說地。

　　宋偢歡突然抓緊了顧祐寧的手，“阿寧，你有沒有想過我們的未來會是什么樣子？”

　　男人沉默了一會，未來嗎？沒有未來吧…“未來你會成家立業(yè)，我亦會娶妻生子，但，我永遠都會守護你，因為，你保護世界，我保護你呀。”

　　宋偢歡垂下腦袋，這不是她要的答案，或許她奢求的太多了，他對她的好讓她昏了頭，她悶聲笑，“呆子?！?p>　　顧祐寧敲了下她的腦袋，“別老想些有的沒的，看到那顆為你亮著的燈了嗎？少女應該邁起步伐奔上旅途，而不是天馬行空的止步不前。”他指著她家門口亮著的燈。

　　老人在門口探頭探腦，宋偢歡甜甜的笑，“少女也想走一走人間的道路，嘗一嘗凡塵俗世的愛恨嗔癡，走了，騷年。”

　　顧祐寧低頭輕笑，漏出兩個深深的酒窩，“拜拜。”他沖她揮手，她蹦跳幾步回頭跟他揮手。

　　他站在原地看著少女蹦到老人的身邊，兩人似乎交談著什么，少女滿臉笑意，老人似乎抬頭看了他這邊一眼，然后匆匆低下頭去，少女挽著他的胳膊進了屋。

　　他才有些跌跌撞撞的轉身，腳不小心踢到了石頭而被絆倒，他吃痛的倒吸一口氣，揉了揉磕疼了的膝蓋，緩緩起身。

　　五指在眼前抓了抓，看著模糊的影子，他嗤笑一聲，不知這條路他還能陪她走多久？他突然有些傷感，頭有些發(fā)疼，他摸索著坐到了椅子上。

　　一個月前，醫(yī)生的診斷報告顯示，他的腦瘤已經(jīng)嚴重壓迫了神經(jīng)，他的視力在逐漸下降，他的脾氣也漸漸變得暴躁，他控制不住自己。

　　他常常坐在病床上想:如果有一天看不到小姑娘了，他該怎么辦？小姑娘會不會記得他？她身體恢復的怎么樣了？

　　他突然的好想見她，所以他來了，他一路都跟著她，在暗處偷偷保護著她，他有幾次差點跌倒，甚至于頭疼的要昏倒，可是他總是忍著，直到陪小姑娘走完那段長長的路，他才心滿意足的離開。

　　顧來生的電話總是催著他回去，因著他的原因，顧來生請了一陣子假，他想陪他，可他不肯，可以跟小姑娘單獨走一路，他又怎么愿意有人打擾呢？

　　小姑娘的電話打來，他接通。

　　小姑娘的聲音有些得意“我看到你了哦~”

　　他抬頭看，只有一片模糊，可他可以想象到小姑娘趴在窗臺上跟他招手?！班?。挺晚了，早些休息?！?p>　　小姑娘嘟囔了一句“什么嘛，人家看你無聊還想問問你要不要陪你聊會呢。”

　　顧祐寧輕笑，“隔著電話就行?！?p>　　小姑娘縮在床上，輕聲跟他聊著天，“你知道我爸剛問了我什么嘛？”

　　“問什么？是不是說:喲，送你回來那帥小伙誰呀？簡直帥爆了?！鳖櫟v寧的話逗得她一笑。

　　“得了吧你，自戀狂。”宋偢歡嘲笑他的自戀，“要不要告訴你？”

　　“既然你想說，那我滿足你?！毙」媚镉X得有些醉了，明明沒喝酒啊…可能是他的聲音讓她醉了，也不愿清醒。

　　“我不想說了，等我想說了再告訴你。晚安?！彼蝹笟g的聲音里有著幾分少女的傲嬌。

　　“好，晚安?！彼懒送戆?，電話掛斷，他開始摸索著站起，趁著還能勉強看清的視線一遍一遍的摸索著這段小路。

　　哪怕未來他真的成了瞎子，他也想能夠陪她再走一走，直到他再也撐不住，直到跟他的小姑娘永別…

　?。ㄗ髡呔齈S:宋偢歡與顧祐寧都是抑郁癥患者，且都有難以治愈的病痛，細細看下去就知道了，前面其實也有講到了。再:宋偢歡對顧祐寧的感情超乎了愛情，更像是一種親情吧，而顧祐寧對她的感情更貼近于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