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是個頂愜意的存在,它從來處變不驚。它以瀟灑淡然的模樣處在大地上空,欣賞著或旖旎或凄清的自然風(fēng)光;笑看因哭泣轟然倒塌的長城、梁祝二人化身的蝴蝶,更不曾為“世間只有顛倒配,哪有才子配佳人”落下過一滴眼淚;它不需要切身體會,不需要痛徹心扉,不需要涅槃重生;時間它啊,不會消失,它永遠在你的身后微笑,但只是微笑。
莊廷山回了國,絕大部分的時間都送給了莊家酒樓,他實在是無法逼迫著自己每天見著各色姑娘然后挑一個為妻。家中老太太白張羅一通,同莊老爺念念叨叨,說成家立業(yè)成家立業(yè),不成家光立業(yè)了!莊廷山什么苗子,莊老爺心里跟明鏡兒似的,只對莊夫人說隨他去。這爺倆倒是真給莊夫人氣的消停了一段時日。
在日本的沈瑤,每天重復(fù)著一樣的生活,她沒有什么特別的情緒,跟莊廷山未出現(xiàn)之前一樣生活著。她總愛去海邊定定的站著,總在那些她爛熟于心的街道上閑逛,直到那天她又路過曾與莊廷山吃點心的地方,看著人來人往,突然就就往學(xué)校趕,以最快的速度辦好了退學(xué)手續(xù)。要好的同學(xué)問她,她只是笑瞇了眼睛說:“我想吃糖火燒了?!?p> 這樣先斬后奏的回了國,自然少不了父親一頓訓(xùn)斥,但沈照文到底是心疼女兒的,當初送她走也是因為北平局勢不好,她又不肯和尋常的大家閨秀一般安穩(wěn)。她回來了,沈照文和沈夫人,還有他沈家沉寂的古董店都活起來了。
沈瑤回家的日子就是幫著父親理理賬目,陪著母親聊聊天,倒也自在??蛇@做母親的閑不住了?!艾幀帲绾竽闩阒锶ズF綐呛群炔璋?,你不也愛聽小曲兒么,北平你都生疏了?!?p> 沈瑤怎么會不知道她娘打的什么算盤,昨下午,城中有名的紅娘在花園里同她娘待了許久。清兒還疑惑問她:“小姐回來沒多久,夫人怎么舍得?”沈瑤沒回答,可是她心里都懂,這和她去日本是一樣的道理,父親母親只是希望把自己能做到的最安穩(wěn)的歲月送到她手上。
沈瑤雖然不想去,但是她剛回來那幾天,清兒告訴她:沈瑤剛走那會兒,夫人常常坐著坐著就流淚,還病了些日子,后來老爺寬慰著,各家的夫人太太來來回回地走著,才漸好了些。所以她想還是去吧,大不了就不出聲兒,總要順著娘的意思才好。
那邊莊家呢,莊夫人安靜了好些日子了,該“重操舊業(yè)”了。莊夫人拿著一張照片往書房走,莊廷山遠遠的看著了就預(yù)感不對,轉(zhuǎn)身就想跑,他腿快可莊夫人聲音更快,“廷山,這回這姑娘你真應(yīng)該好好看看......”
“娘,我聽說瑞蚨祥來了許多新鮮花樣兒,您還沒瞧瞧吧?我讓......”,莊廷山打岔道。
“你少糊弄我老太太,你看看你那些個兄弟哪個沒娶親?”看莊廷山不做聲,莊夫人接著說:“這姑娘是留學(xué)回來的,叫沈瑤...”
“娘,你說她叫什么?沈瑤?”
莊夫人看到兒子這幅關(guān)切的模樣,一時間有些驚喜,迫不及待地說:“沈瑤琴,瑤琴,你看這還有相片兒。”
“瑤琴?”多了一個字,莊廷山輕輕地笑了笑,還以為是她呢。他轉(zhuǎn)身走了,留下身后莊夫人又高聲喊他:“莊廷山!你不能好好看看么?你這是大不孝!”旁邊的丫頭趕忙扶著莊夫人。
“行行行,娘,您安排?!鼻f廷山邊走邊說。名字那么像,他還真沒有以往那么排斥。
他沒有看到,照片上的姑娘笑靨如花。
午飯過了不到一個鐘頭,莊廷山就被莊夫人從房間里攆了出來,恨不能拎著他去海平樓。
到了那兒,其實沒坐一會兒,莊廷山倒像是緊張似的不停喝茶,眼看著一杯茶水就見了底兒。
“沈夫人,您可是來了?!鼻f夫人起身招呼。
伴隨著他母親的聲音,莊廷山起身想要問候卻怎么也張不開口,因為沈夫人旁邊站著的那姑娘太眼熟了,眼熟得讓他得意忘形。
這邊沈瑤順著母親的眼光看過去,眼神觸及莊廷山時,那一刻眼神變成了有溫度的光,那束光籠罩在莊廷山身上時,沈瑤生生愣住了,這會兒空氣都凝固了。沈瑤無言,習(xí)慣性地抬手去摸耳鬢發(fā)。
“這是怎么了,怎么還哭上了呢?瑤瑤?瑤瑤?”沈夫人一邊拿著手絹給她擦眼淚一邊焦急地問她怎么了。沈瑤這才驚覺自己流淚了。
莊夫人看到這番情景,暗自用手肘動了動自己傻愣著的兒子。莊廷山知道自己失了態(tài),可看到沈瑤嘴角禁不住上揚,看到她的眼淚又難過。一時間,兩邊人又悲又喜又疑惑,唯等少爺小姐開口了。
等到場面好容易平靜下來,兩位夫人知道了一切后,喜上眉梢,認定這下準成了,就差沒有當場讓他們改口。心情愉悅的兩位夫人開始了方方面面的交流,尤其是莊夫人可算是了卻了一樁心頭大事,一面讓莊廷山趕緊帶著沈瑤出去走走,一面拉著沈夫人的手從隆慶祥聊到千芝堂,好不熱鬧,好像莊廷山和沈瑤突然就不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