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梅開英
篤篤。802住戶的門被敲響,只是十幾秒后,門被打開了。
一共兩道門,一道是上半身透明,下半身實體。另一道在它里面,完全實木的防盜門。此時被打開的,便是第二道實木防盜門。
梅開英只是露出不完整的臉來,即使第一道門鎖的很嚴實,被打開的第二道門依舊上著門栓,她的眼神閃躲,不是心虛,是害怕。
葉子文見她的第一印像是,她怎么可能做出那樣殘酷的事?
靳蕭掏出證件,柔聲對里面的梅開英解釋道:“不用害怕,我們是警察,我們想問一些關于你丈夫的事?!?p> 葉子文的能力告訴他,梅開英就是兇手,但此刻,葉子文擁有能力以來,第一次懷疑自己的能力。
——她眉宇間、眼神中的不安,因為聽到警察二字,而全部丟失。
她開始稍顯委屈地,主動將兩道門打開,請二人進去坐。那委屈像是,你們怎么才來。
她不高,只有160厘米,即使上了年紀,也確如那些大媽所說,她很漂亮。她有那種讓女人天生嫉妒的膚質,即使不用化妝品,不用抗皺一類的保養(yǎng)品,她也依舊保持年輕。盡管,已經40歲。卻像30出頭。
二人進屋,她又像開門時那樣,將第一道門反鎖好,第二道門反鎖好,并且?guī)祥T栓。
極度缺乏安全感的人。
屋內非常整潔,不是字面上普通的整潔,任誰的家中都是整潔的,而她的家則給人太過整潔的第一印像??粗抑袌鼍?,葉子文知道這感覺來自那里,絕對的對稱感,如果不是強迫癥,那就是對生活中一切的把控欲很強。
沙發(fā)前的茶幾下有地毯,一個長沙發(fā)與兩個單人沙發(fā)半包圍著它,它與三個沙發(fā)間的縫隙就像刻意量過,它上面的茶幾與它四個邊的距離肉眼看去完全一樣。
——這是個專門按尺寸定制的地毯,“嚴絲合縫”的擺在那里。
二人都不愿意坐下,沙發(fā)上一樣如此,屋內的每一樣東西。二人拘謹?shù)呐屡獊y了。
“快坐呀?!彼吹蕉巳绱司兄?,于是有些生硬的,讓自己看起來勉強熱情的說道。
“哎呀,我平時也不喝茶,家里沒有準備,我去給你們倒熱水去。”二人是不拘謹了,反倒是她開始拘謹起來,不知道該如何招待客人。
看著她進了廚房,葉子文與靳蕭找到了兩個小板凳,坐在茶幾前。
沒一會,拿著兩個有裂紋的杯子走來,有些遮掩的,將裂紋背朝兩人,雖然如此,但杯子干凈的不得了,也不漏水。
她現(xiàn)在很放松,臉上多出了笑容。但卻始終站在一旁,并沒有坐下,即使這是她的家。
靳蕭開口說道:“您坐下吧,這樣我們也好問話?!?p> 聞言,這才搬過小板凳,坐在一旁笑著看向靳蕭。
葉子文真是矛盾極了。極度缺乏安全感,把自己家收拾的完美無暇,對警察有著絕對的信任。然而,她是殺人犯?她不會過日子?外面有男人?為什么會這樣,這前后矛盾的東西為什么會聚集在她的身上?
靳蕭開始詢問。
“你的丈夫是叫田寶海對吧?”
她回道:“是。”
“他是做什么工作的?”
她回道:“在建筑工地工作,他負責承包一些工程?!?p> “你們結婚幾年了?”
她回道:“嗯……20年了吧。”
“你們有小孩嗎?”
“………………”
她沉默了,笑容也不見了,仿佛打開了一個開關,眼淚直接掉了下來,毫不夸張,直接掉了下來。
她顫聲道:“他不喜歡小孩。”
“這二十年里,你們從未有過孩子嗎?懷孕呢?”靳蕭再次問道。
她回道:“我們差一點有了孩子,但被打掉了?!?p> “是他強迫你打掉的,還是出了什么意外?”
她擦了擦眼淚,回道:“他強迫的。”
這話一瞬間讓二人皺起眉頭,看來這婚姻是有問題的啊,那么他們的關系到底是怎樣的呢?
靳蕭繼續(xù)問著。“是出于什么原因?孩子有先天問題?還是……基于其它一些原因?”
“他……他不知道從哪找的醫(yī)生,檢查了我肚子里的孩子,是個女孩……”她使勁讓自己平穩(wěn)呼吸,眼淚一直在掉。“他就讓我打了這個孩子。”
靳蕭從口袋拿出紙巾,遞給她,并且抱著她給予一些安慰。
詢問停止了10分鐘,讓梅開英調整了情緒。
“他最近是失蹤了對嗎?”
“對,失蹤已經四天了……他沒告訴我去哪,就只是,一直沒有回來?!泵烽_英說道。
“你不擔心他嗎?你有打過電話給他嗎?”
她回道:“我不希望他回來……但我還是報警了,兩天前,在西山社區(qū)派出所?!?p> “為什么?你們鬧別扭了嗎?還是因為孩子的事記恨他?”
她沉默了,低著頭,甚至有些抗拒這個問題。
“你可以回答一下嗎?”靳蕭追問。
“他……他在家我會死的?!?p> 兩人再次皺眉,這不著邊際的話,似乎有些故事在里頭。
“他家暴你是不是?”靳蕭直接說了出來。
她點點頭,毫不猶豫撩起衣服,葉子文將頭扭向一邊,但還是看到了一些東西。因為她穿著長袖,一開始二人根本看不到,現(xiàn)在她撩起來,除青紫的傷,還有縫線的疤!
放下衣服,撩開頭頂?shù)念^發(fā),四五處縫線的疤!
“你為什么不和他離婚?”靳蕭觸目驚心的問道。
“我不敢。”她再次坐好,看著靳蕭說道。
“四天前你在哪?”葉子文出口了。靳蕭怒目看向葉子文,告訴他你問的問題真不是時候!
梅開英回道:“我在免費停車公園,在河邊站了……一個小時,還是幾十分鐘?!?p> “你怎么過去的?”葉子文很同情梅開英,但是依舊要問,依舊要查,這是警察的身份之職。
她回道:“開車?!?p> “怎么回來的?”
她回道:“我想走走來著,但是直接走回家了,車好像還在那個公園停著。”
葉子文沉默,然后突然又問?!拔铱梢运奶庌D轉嗎?”
她點點頭。
靳蕭開始和她說話,了解她的過去,她也沒再關注葉子文。廚房,兩個衛(wèi)生間,兩個臥室,一個書房,看著被膠帶復原的書柜玻璃,葉子文拍拍額頭。事件重演——
這個家里充滿了應對果的因。田寶海面目猙獰的在施暴,畫面像是連續(xù)劇,不停的,不同的一集一集播放。
他飲著酒,將梅開英摔打在地板上,頭破血流而不停止,梅開英嬌小的身軀蜷縮至墻角,床底,桌底。梅開英的頭就像是玩具那般,跳起來拍打,壓在身下拍打,指著哭泣的梅開英咒罵,那小小的身軀像是一樣東西,拎著走向臥室施暴。
毫無緣由的,沒有任何征兆的施暴。葉子文不敢再去看,那會讓自己連續(xù)數(shù)天都不會再有好心情。
葉子文有點消極,他在想,也許就這樣,永遠的讓它成為一樁懸案,似乎更好。
但他又想道:‘那以后每一個撇開程序的制裁,是否都要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程序還存在的意義是什么?也許在法庭上,公眾和法律會給她一個合理的結局,而這道程序,是必須要執(zhí)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