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無人生還(六)
夏然再次回到了船上。
看看身邊,觸手貓已經(jīng)“復(fù)活”了,秋葵一臉凝重,駱婷婷依舊保持著壓制展健的姿勢。
“喂,該松開了吧?”展健不滿地吼道。
駱婷婷有些不情愿地松開了束縛。
就在這時,大家聽到了一個陌生的女聲:
“你們是誰?我為什么會和你們在一起?”
夏然匆忙尋聲望去,發(fā)現(xiàn)一名金發(fā)的西方女性不知何時出現(xiàn)在了船上,一臉錯愕地看著他們。
秋葵上前一步,主動打招呼道:
“我們收到歐文先生的邀請,去往士兵島度假。我叫秋葵,能有幸知道你的名字嗎?”
女子猶豫了片刻,小聲答道:
“維拉。我叫維拉?!?p> 維拉·伊麗莎白·克萊索恩,《無人生還》中的人物,在故事里背負(fù)著見死不救的原罪。她的形象似乎與影視劇中有所差異,但眾人還是很快接受了她是原作人物的事實。
與此同時,另一個問題也浮上了水面——
“喂,我們中誰不見了?”田海匆忙問道。
“是管琳?!庇|手貓答道,“我猜,她已經(jīng)脫出了這個世界。”
◇
眾人登上士兵島后,徑直進(jìn)入洋館。在維拉錯愕的目光中,徑直回到了自己上一輪居住的房間,展健則坐在了客廳里。
“抱歉,我……”
維拉看著同樣錯愕的關(guān)鍵,不知該說些什么。
“……沒關(guān)系,還有一間空房?!?p> 管家羅杰斯先生只好幫著打了圓場。
第三次在同樣的房間住下后,夏然單獨去找大家打探一下。
觸手貓的被害,加上管琳的脫出,相信在大家心里埋下了一個問號:
在這算不上彼此熟絡(luò)的八人中,會不會有誰害自己?
夏然第一個來到了觸手貓的房間。
觸手貓裹著被子蜷在床上,如果再換上一身睡衣,那簡直和她在家里的樣子別無二致。
“你還好嗎?”夏然問道。
“沒關(guān)系,沒覺得痛就過去了?!庇|手貓答道。
“看清兇手了嗎?”
“沒。”
“有什么頭緒嗎?”
“沒。”
“管琳是不是脫出了?”
“不確定,我猜是的?!?p> 好吧,一問三不知。
沒有得到更多有用的信息,夏然和觸手貓隨便聊了幾句,便來到了隔壁秋葵的房間。
“問候過小貓咪了?”
秋葵半笑道。私下里與夏然交談時,她喜歡將觸手貓稱作“小貓咪”。
“我想,你已經(jīng)有自己的推理了吧?!?p> 夏然也慢慢掌握了同秋葵對話的竅門,那就是決不能跟著她的節(jié)奏走,要堅持自己的需求。
“你想問什么?”
秋葵將問題丟了回來。
“你覺得,殺死觸手貓的兇手是誰?”夏然問。
秋葵笑了笑,說道:
“你沒發(fā)現(xiàn)嗎?小貓咪和女仆中刀的位置,是一樣的?!?p> 夏然皺眉道:“難道不是因為兇手是同一人嗎?”
“是誰?我們都在餐廳里,管家和我們在一起。那個嫌疑犯藏身的位置在島嶼的邊緣,我俯身他之后,可是花了十五分鐘的時間。從小貓咪離開餐廳到發(fā)現(xiàn)出事,也不過十分鐘吧?”
夏然立刻明白了秋葵的推理:
“犯人不可能是女仆,因為刀刺的位置她自己做不到。同樣,如果發(fā)生顫抖,觸手貓不可能被她殺死。”
“所以,小貓咪被害的時間,只可能是我們回到房間,到發(fā)現(xiàn)出事的短短1分鐘里。當(dāng)然前提是她沒有自殺,因為想要刺中自己的那里,對修仙者而言并不是難事?!?p> “不可能的。”夏然立即否認(rèn)了秋葵的猜測,“觸手貓的體能也許強(qiáng)過普通人,但將身體扭到特別極限的姿勢這種事,她是做不到的。”
秋葵挑眉道:
“哦?你試過?”
夏然在心理抱怨了句還是中招了,卻根本沒有接過話茬。他繼續(xù)說道:
“排除了自殺,兇手不是羅杰斯夫人,那么就只剩下我們了。然而她的房門是反鎖的,沒有暴力破壞的痕跡,是一間密室?!?p> 秋葵咯咯笑了起來,好似聽到了什么很有趣的事情一般。
“……你在笑什么?”
“夏編啊夏編……”秋葵拍了拍他的肩膀,“對普通人而言是密室,但對修仙者卻不是。舉個例子,如果我隔著墻和小貓咪交換了意識,操作她的身體自殺后再換回來,不就完成了不可能殺人嗎?”
“兇手肯定不是你?!?p> 夏然斬釘截鐵地說道。他本以為秋葵會追問為什么,還準(zhǔn)備了好幾個版本的答案;然而對方卻只是笑了笑,應(yīng)道:
“我只能幫你分析到這里了。給你兩條忠告:不要害怕懷疑自己人,還有推理犯案手法時一定要將修仙考慮在內(nèi)?!?p> ◇
夏然第三個拜訪了駱婷婷。
“那兩個女孩不簡單?。 ?p> 駱婷婷開門見山地說道:
“你要是和她們中的誰在一起了,肯定會被玩弄在股掌之中?!?p> “以前在一起時,我可是天天被你玩弄于拳腳之中?!毕娜环磽舻?。
駱婷婷咳了兩聲,說道:
“我這邊應(yīng)該給不到你更多有用的信息了。你自殺后,我逼著展健也自殺了。之后是靳濤和田海,他倆幾乎沒猶豫。我和那個秋葵幾乎是同時,沒看到管琳有沒有自殺?!?p> 夏然一驚:
“管琳是最后自殺的?”
駱婷婷抬眼道:
“這和她脫出世界有聯(lián)系嗎?”
夏然想了好一陣,還是搖了搖頭:
“不清楚?!?p> ◇
晚飯時分,夏然招呼大家來到了餐廳。展健依然留在這里,百無聊賴地把玩著餐叉。
“請問各位要用餐嗎?”羅杰斯先生禮貌地問道。
“不必,請關(guān)上門,不要偷聽我們的對話。”
夏然說罷,看著一頭霧水的羅杰斯先生,繼續(xù)說道:
“記得把留聲機(jī)關(guān)上,最好砸了它?!?p> 維拉看了看東方面孔的眾人,又看了看自己,問道:
“我呢?”
“方便的話,請您也會房間等待,好嗎?”秋葵問道。
“可是……”
沒等維拉一句話說完,她突然站起身來,一言不發(fā)地走出了餐廳。不一會兒,座椅上休息的秋葵張開眼睛,說道:
“搞定了,我讓她自己反鎖了自己?!?p> “好吧,我來說一下目前知道的信息?!?p> 夏然環(huán)視了一圈,繼續(xù)說道:
“就結(jié)論而言,‘無人生還’是離開這個世界的必要條件?!?p> “為什么上次離開的是那個女人?”展健問道。
“不清楚?!?p> 夏然誠實地回答:
“我有個猜測,如果達(dá)成了‘無人生還’的結(jié)局,就會隨機(jī)選出一個人,脫離這里?!?p> 靳濤插了進(jìn)來,問道:
“直說吧,要我們怎么辦?”
夏然嘆了口氣,道:
“最簡單的方法,找個人去殺死那三個NPC,然后我們分別回房間自殺?!?p> 他頓了頓,補(bǔ)充道:
“自殺這事,我認(rèn)為還是在私人空間更好。當(dāng)然,這需要我們對其他人足夠信任?!?p> 駱婷婷看了展健一眼,后者還以冷笑。
“好辦法。那么各位,你們誰準(zhǔn)備去做劊子手呢?”展健不懷好意地問道。
“還是我來吧?!毕娜粐@了口氣,“反正我已經(jīng)殺過一次了,也不介意再多殺幾次?!?p> ◇
之后的行動并沒有太多波折,離開餐廳后,大家紛紛回到了自己的房間,反鎖上房門。
夏然先是在廚房找到了羅杰斯先生,從背后敲暈了他,又砸開了維拉的房門,在對方開門的瞬間劈中了后脖頸。
之后,他拖著昏迷不醒的羅杰斯先生和維拉來到了走廊盡頭的房間,羅杰斯太太此刻正躺在床上,胸口平靜地起伏著。她此刻服了安眠藥,不用夏然多做什么,也不會做出反抗。
夏然取出刀子,本想著像上一次輪回時一般,干凈利落地解決掉三個NPC;可刀尖刺刀維拉小姐的胸口前,手腕卻自己停了下來。
媽個*的。
夏然罵了一句,暫時將三人扔到一旁,自己扯過把椅子坐了下來。
究竟從什么時候開始,自己居然把殺*人這件事,當(dāng)成理所當(dāng)然了?
沒錯,他們并不是真正的人類,而是NPC。然而此NPC非彼NPC,游戲中的NPC做得再逼真,也不過是像素、是3D建模,是披著人類外表的計算機(jī)程序。所以在游戲中下殺手,才會那樣的無所顧忌。
但這里不同。盡管這是個由靈氣構(gòu)成的不真實的世界,但這里的人也會哭、會笑、會鬧;且不論殺害他們是否會造成道德困境,僅僅是縱容自己的殺戮行為,就令夏然覺得十分不爽——
隨著修仙的深入,自己作為人類的“人性”,是否越來越淡薄了呢?
作為一名科幻編輯,夏然接觸過太多討論人性的作品。因為科幻的醍醐味之一,就是通過未來的科技,將人性至于極端的環(huán)境下,看人類會做出怎樣的選擇。
例如地球上只剩下了你和另一個人,不吃對方就會餓死,你會不會選擇吃?
究竟何為“人性”?
對這個問題,夏然自然有著自己的解讀:所謂“人性”,就是指對其它個體所產(chǎn)生的同理心。
然而,隨著修仙的進(jìn)行,夏然意識到自己的同理心似乎在受到挑戰(zhàn)。
例如,當(dāng)修仙者真的有了上千上萬年的壽命,普通的悲歡離合,還能夠觸動祂嗎?
在例如,如果修仙者能夠復(fù)活死者,又或者可以超越時間,死亡和別離對祂而言還有意義嗎?
隨著力量的增強(qiáng),修仙者已經(jīng)認(rèn)為地將自己同人類之間劃開了一條線。
夏然又罵了一句,沒想到修仙和科幻還能在拷問人性這事兒上找到共同語言。
罵過之后,夏然笑了。
他現(xiàn)在又能怎樣呢?
如果連這個世界都出不去,又談何人性與神性呢?
夏然提起刀子,向著昏迷的三人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