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容與揍了裴璟之事之所以傳到家喻戶曉,讓所有百姓津津樂道,原因有兩個。
一來是沉寂多年,東宮忽然冒出個郡主,且年歲還不小了,實在讓人們頗感詫異,甚至產(chǎn)生了某種時間斷裂的感覺。
二來則是因為人們終于意識到:所謂龍生龍鳳生鳳的古語,并非沒道理。
比如今日的小郡主,就用實際行動向所有人證明了,即便平日里看上去再溫良純和,但作為太子李庸的女兒,生來就是能揍人的。
當(dāng)然,被郡主揍到人盡皆知這件事,離開了長安城的裴璟并不知曉。但這也不妨礙他為此事耿耿于懷,或者說,為李容與魂牽夢繞。
裴璟思念的快要發(fā)瘋,恨不能不去幽州,現(xiàn)在立刻掉轉(zhuǎn)馬頭回長安,帶人上東宮提親。
但僅存的理智告訴他,不能那樣做。
所以在他們行路一天,傍晚時分終于到達(dá)了第一家歇腳官驛后,裴璟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遣人即刻送一封信回長安給父親裴欽。
時間匆忙,裴璟寫的信內(nèi)容很簡單,只六個字:兒臣要娶郡主。
是的。他要娶郡主,只要能娶到郡主,什么正妻側(cè)室小妾,他統(tǒng)統(tǒng)可以不要。
畢竟曾經(jīng)滄海難為水,見過了郡主那般仙人之姿以后,他又如何還能夠再對家里那些庸脂俗粉提得起興趣?
裴璟攥緊拳頭暗自下定決心:他一定要快些想辦法回到長安才行。
……
……
裴璟的思念遠(yuǎn)在天邊,而此刻長安城的皇宮中,李晉正拖著病軀,在宦臣的攙扶下艱難向永平帝的寢殿走去。
自從前些日聽聞幺兒李凱對三子李晉行厭勝之術(shù)后,永平帝就因急火攻心而病倒了。
所以李晉此行正是打算去探望父皇的。
長樂皇后愛花,所以往日永平帝的寢殿里總是時刻鮮花盈滿,一進(jìn)門就能聞到淡淡的香氣縈繞鼻尖。
而如今的寢宮中卻沒有了花香,只充斥著濃重的藥草味,是點了兩個香爐也無法遮蓋的味道。
長樂皇后就坐在永平帝床榻一側(cè),手拿著毛巾細(xì)心替他拭去額角滲出的汗,關(guān)切尋問是否渴或者餓。
永平帝虛弱搖頭,眼睛始終緊緊追隨著皇后的一舉一動,眸光中寫滿眷戀。
有宦臣走近,在皇后耳邊耳語了幾句什么。
長樂皇后點頭,示意宦臣退下,自己跟著也站起身來。
永平帝以為她是要走,忙從錦被中伸出一只手來將她袖袍拉住,神色緊張。
年紀(jì)大了,生起病反倒愈發(fā)像個小孩子了。
長樂皇后安撫的拍了拍永平帝,輕聲細(xì)語道,“是晉兒來看你了?!?p> 聽她提起李晉,永平帝眼中閃過一絲不快。
雖說都是兒子,可李晉到底不是在身邊養(yǎng)大的,哪有李凱跟他來得親近?
如今就因為李晉中了厭勝,還牽扯到自己最疼愛的小兒子被彈劾,即便永平帝知曉此事與李晉無關(guān),可他還是恨屋及烏的有些反感這個兒子。
“朕看他是病得還不夠重,不然怎么不好好呆在府中養(yǎng)病,還有力氣跑到皇宮來?”永平帝哼一聲,干脆閉眼裝睡。
做了幾十年夫妻,長樂皇后自然明白永平帝在氣什么,不由得嗔怪看他一眼。
很快,就見李晉在兩個宦臣的攙扶下跌跌撞撞走了進(jìn)來。
離上一次相見到如今已過去兩月有余,李晉這兩月里消瘦得厲害,衣袍甚至都已不再合身,穿在身上晃晃蕩蕩。他臉色呈病態(tài)的青黃,身體搖搖欲墜,一看就知病得不輕。
手心手背都是肉。長樂皇后沒有永平帝那樣的厚此薄彼,見兒子身體竟已虛弱至此,忙免了他的行禮問安,直接叫人賜座??粗顣x滿是心疼,“何苦病著還來探望?”
李晉坐在椅子上,有氣無力笑了笑,“兒臣身體無礙,只是實在掛心父皇龍體,若不來探望,只怕會日日憂心,更對病情無益。”
長樂皇后嘆息一聲,“晉兒真是有心了?!?p> 她說著,下意識看了眼還在裝睡的永平帝。
“可惜你父皇剛才睡下,不然一定會開心的。”
李晉忙道,“母后不必為兒臣吵醒父皇,能這樣呆在父皇身邊兒臣已經(jīng)很是心滿意足了。”
長樂皇后只得點點頭,滿是無奈。
母子兩人一時無話,又靜坐了會兒,李晉忽然開始劇烈咳起來。邊咳邊喘,到最后臉頰甚至浮現(xiàn)起了一抹不正常的紅暈,看樣子痛苦至極,實在叫旁人也跟著難受得緊。
長樂皇后頗為擔(dān)憂勸道,“你父皇的病只需靜養(yǎng)即可,如今看也看過了,不若你就先回去吧,我看你這身體怕是也吃不消這樣的折騰了?!?p> 李晉望著長樂皇后,突然鼻子一酸,兩行清淚隨之落下,他邊抬起袖口輕拭眼淚,邊忍不住懺悔,“是兒臣罪有應(yīng)得,這一切都是兒臣生病的錯啊……”
李晉說著,身體就向前一撲,直接從椅子上滑下來,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李晉匍匐在長樂皇后腳邊,頭沒有抬起,只哽咽著道,“都怪兒臣偏偏病在這時,才會連累五弟要趕回長安澄清事情真相。”
長樂皇后嚇了一跳,忙彎腰想將他扶起,“亂說,這怎么是你的錯呢?”
李晉卻不肯起身,繼續(xù)哭著,“母后,兒臣始終相信厭勝之事與五弟絕沒有任何關(guān)系,求父皇母后萬要網(wǎng)開一面,不要因此苛責(zé)五弟。”
長樂皇后哀嘆一聲,“都什么時候了,你還有心思考慮這個?且回府安心養(yǎng)病吧,這些事自有陛下定奪?!?p> 李晉搖頭,清淚滿面,“兒臣此次來,就是想求父皇母后答應(yīng)兒臣一個請求,若是母后不應(yīng),那兒臣就在這里永遠(yuǎn)跪下去?!?p> 長樂皇后問,“你要我們應(yīng)你什么請求?”
李晉再度鄭重其事磕了兩個響頭,“兒臣懇求父皇母后,無論五弟回長安后的調(diào)查結(jié)果如何,還請父皇母后萬要看在五弟年幼的份上,對他網(wǎng)開一面,放過他這一次……”
“夠了!”
床榻上的永平帝終于忍不住發(fā)出了一聲怒喝。
李晉登時被嚇得瑟縮了一下脖子,慌慌張張將未來得及說完的話憋了回去,蒼白著臉忐忑看著皇帝。
永平帝在長樂皇后的幫助下坐起身,靠在床頭,看了看跪在地上無比孱弱的李晉,下意識放緩了語氣,“孰是孰非,待阿五回來后自有刑部和大理寺裁決,哪有身為皇子就偏袒的道理?此事往后休要再提,你且回去休養(yǎng)吧,病好之前,莫要再奔波操勞了?!?p> 李晉怔怔,眼眶紅通通,眼角猶掛著淚水,神情寫滿動容,“父王……”
永平帝揮了揮手,“好了,下去吧?!?p> 李晉只好叩首應(yīng)是,又在兩個宦臣的攙扶之下一步一踉蹌的慢慢退了出去。
房間里,永平帝良久沉吟不語。
半晌,終是開口,喚了隨侍老太監(jiān)來吩咐,“將宮中那些補(bǔ)氣血的東西,挑些好的,今日送去蜀王府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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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堂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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