墻上吊著的兩個男子,頭上并沒有辮子,發(fā)茬反倒是有了兩寸長。
看他們的衣衫,正是朱慈炯派往此處的傳令兵。
這兩人只顧著傳達(dá)朱慈炯的命令,冷不防被人敲了悶棍。
那唯唯諾諾的鄉(xiāng)老,明明剛剛還在端茶倒水的招待他們,哪知道下一刻,就讓人從后面打暈了他們。
兩人已經(jīng)被吊了整整一天了,滴水未進(jìn)的他們早已虛脫。
……
而院墻內(nèi),一眾男女正羨慕的瞅著面前的兩匹馬。
“七叔公,這馬兒可真神駿??!”
“你看看這膘水,看看這身高,咱們鎮(zhèn)上今年的耕地啊,可有了代步的牲口了!”
……
一眾人嘰嘰喳喳的,渾然不知自己闖下了多么大的禍?zhǔn)拢?p> 他們襲擊信使,竟然只是為了兩匹馬——而最值錢的燧發(fā)槍,卻被隨手扔在了一邊……
“那是,七叔公是誰啊,他是咱們二郎鄉(xiāng)的地保,是縣城任命的鄉(xiāng)老,在咱們二郎鄉(xiāng)這一代,他老人家就是響當(dāng)當(dāng)?shù)念^面人物!
七叔公決定的事情,還能出錯?”
有人高聲稱贊七叔公,周圍人紛紛點(diǎn)頭。
一個中年男子,駁斥道:“你小子胡說什么?”
眾人一楞,卻聽他哂笑:
“咱們這七叔公啊,莫說是在這鬼不孵蛋的二郎鄉(xiāng)了,就算是整個裕州,那也是響當(dāng)當(dāng)?shù)娜宋?!?p> 這人一邊說,一邊伸出了大拇指!
“哈哈哈!石頭你說的是,七叔公他老人家啊,那可真是了不得的人物!”
“那是咱們二郎鄉(xiāng)古往今來的第一號人物啊……”
眾人紛紛附和起來……
……
眾人口中的七叔公,此時卻是坐在宗族祠堂內(nèi),正對著面前的一封信箋發(fā)呆。
“七叔,這信里寫的什么?”
七叔公的旁邊,一個守住拐杖的老者,努力瞪大了眼睛,使勁去瞅雪白信紙上面的蠅頭小字。
只可惜,這些漂亮的毛筆字認(rèn)識他,而他不認(rèn)識人家。
“無非是勸降罷了!”
七叔公輕笑一聲,隨手將信箋丟在了一邊的火盆里。
“說是南陽那邊出了一個三太子,讓咱們?nèi)ラ_會?!?p> “我滴個乖乖啊,這又要死多少人?”老者臉色一變:“信里還說了啥?”
“沒別的了……”七叔公搖搖頭,他哪里看得懂全信?
他就上了三年私塾而已,剛會一個三字經(jīng)……
字都還認(rèn)不全呢!
能知道這是讓去開會的信,就已經(jīng)很不賴了!
二郎鄉(xiāng)是一個窮地方,當(dāng)年清兵打裕州的時候,不知道怎么摸過來了,幸虧他們躲得快,藏入了這莽莽大山之中。
清兵也只是燒掉了村子里的房屋而已……
后來,城那邊的消息傳來了,因?yàn)樵V萏y打——城破后,裕州幾乎沒了活人……
那大清是好相與的?
當(dāng)年闖營在這里和清兵拉鋸那么多年,打得天崩地裂,那死的人,那叫一個多!
可最后呢?
人家直接破城就屠,屠的沒有人敢?guī)椭J營了……
七叔公哂笑一聲,在心底腹誹道:依我看??!那白水張家是壽星老上吊——活膩了!
老者揮揮手:“七叔啊,你做得對,管他外界怎么亂,咱們只管過咱們的日子,該給朝廷交的稅,咱一文不少!
官府跑了,送不上去,咱就先存著?!?p> “這窮鄉(xiāng)僻壤的,除了破石頭,就剩下大山了,沒油沒水的,那些叛軍還能過來找了我們的麻煩不成?”
七叔公點(diǎn)點(diǎn)頭:“是這么個理,再說了,那倆信使,咱又沒殺不是!”
七叔公嘴角勾起,若是那勞什子三太子派人過來詢問,他就說沒見過這兩人;若是對方派遣大軍前來,他只管賠禮道歉,將人交出去就行了!
至于吊著他們——誰讓他們不聽話!
兩人正在談?wù)撝?,忽然有人跌跌撞撞的進(jìn)了圍墻:
“不好了,不好了,那些穿著奇怪衣衫的大軍殺來了……”
“鄉(xiāng)親們,都快朝山上跑?。 ?p> 鄉(xiāng)民們驀然慌亂起來,正在揉面的丟下了盆子,轉(zhuǎn)身抱起墻角的孩子就跑……
正在蹲坑的一把丟掉手里的瓦片子,提起褲子就沖了出去……
蹲在墻角斗蛐蛐的少年郎,也哄堂大散……
地上,幾只剛才還宛若珍寶的蛐蛐,被踩成了肉泥。
……
二郎廟鄉(xiāng)很小,小到了有人在鎮(zhèn)子南邊喊叫,北邊就能清晰的聽到……
鎮(zhèn)子里,有一條依山夾道修建的道路,低矮的石頭房子,擁擠在街道兩邊。
七叔公從祠堂里走了出來,他滿臉的怒容:“都慌什么?都給我安靜!”
他轉(zhuǎn)身詢問那人:“你可看見他們來了多少人?”
趕回來報信的莊丁急忙道:“我在山下放羊,遠(yuǎn)遠(yuǎn)的看到有人群過來,我仔細(xì)一看,他們穿的衣服和昨天那倆人一個樣……”
“我心里咯噔一聲,這怕是來尋仇的,于是就數(shù)了數(shù)人頭,約莫有一兩百人……”
莊丁手腳揮舞,繪形繪色的描述道。
“才一兩百人?”七叔公冷哼一聲。
“聽到了嗎,才一兩百人,你們都給我慌什么?”
七叔公怒斥一聲,這一點(diǎn)人手,還想在二郎廟撒歡?
“去給我將火槍抬出來,關(guān)緊了寨子,用大杠抵緊了!
將火槍架在墻頭,給我朝他們轟!”
“不過是一群亂匪,看看將你們嚇得!”
七叔公一邊說,一邊親自爬上了碎石堆砌的圍墻瞭望。
裕州這邊都是石頭山,外地磚石建筑值錢,只有大戶人家才蓋得起,而裕州這邊……
只要靠著山,百姓們的房屋,大都是用石頭堆砌的——漫山遍野都是碎石,莫說換錢了,根本就沒人要!
七叔公雖然一本三字經(jīng)都沒念完,但卻也是見過世面的。
他自然知道,自己鎮(zhèn)上的圍墻,對于南陽大平原的人來說,是多么堅(jiān)固的地方……
這個圍墻,他們打不破!
和叛軍對上一陣,若是自己打不過,朝山里跑就是了……在自家的地盤上,還能被這些亂匪追上不成?
若是他們打不下自家的鎮(zhèn)子,那可就一勞永逸了!
吃了一次虧的叛軍,難道還要朝墻上撞不成?
……
酒中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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