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七的目光躍過了小窗,躍過了涼月,看向了瘋王顧懷酒。
“哎呦!小店兒上了新貨,爺要不要……”
小窗簾子被一只大手“唰”地扯下去了。
“別走??!給您打九折!”
七七似乎沒打算放棄,可是馬車還是從輕羅館門口快速溜過了。
“這時候就潔身自好了,那怎么還整日與一歌姬廝混!”
涼月挪動身子到另一邊小窗,嘴里冷嘲熱諷著,如果今日他爹把清蓮帶了出來,涼月肯定會送她一張符,叫她做一尊望夫石的。
顧懷酒沒與閨女理論這些,可能也是當(dāng)真理虧,但是“廝混”二字確實叫自己面子上有些掛不住。
不過這話是自己的閨女說的,能忍就忍了。
一早上下了一場急雨,此時地面上的積水還沒完全干透,涼月下馬車時,就直接被顧懷酒抱住了,兩腳根本沒著地。
涼月抬頭看了眼鋪面的牌匾:“碧蔭館”,又聽得屋內(nèi)有醒木拍桌之聲,還有許多人的叫好聲,猜想這地方,該是個書館。
書館不小,上下兩層,上層有雅間,半曲一早定了位置,一行人被跑堂的伙計引著上了二樓,在雅間坐好,沒一會兒,茶水點心就都上齊了。
涼月坐在席子上,此處視線極好,低頭便可瞧見樓下光景,她沒有聽書的愛好,但是今日這說書人稍顯年輕,看上去已過而立之年,留著兩撇小胡子,著一身藏青色布衣,手里拿著一把折扇,折扇未展,是因為還沒有說到關(guān)鍵之處。
然而更加吸引涼月的,是樓下厚厚的里三層外三層的聽書人,也不知這說書先生有多深厚的功底,竟能吸引這么多人來。
書已經(jīng)開了,涼月半路而來,本沒專心聽,就圖個樂子,卻突然聽到說書人口中一句:“那男子著一身白衣,輕功了得,頭戴一張金色面具,他沖女子躬身行禮道:不瞞姑娘,在下正是紫煙宮宮主,君遲?!?p> 紫煙宮,宮主?
這幾個字像閃電一樣劈過涼月的腦海。
不就是那個捉妖大機(jī)構(gòu)?
涼月好奇,紫煙宮宮主也算名聲在外,怎么還有說書人敢直呼其名號,還杜撰人家故事?
一心覺得這說書人可能是個不想要腦袋的主,涼月便喝了口茶水。
說書人接著道:“那女子眉目含羞,也沖著男子作揖道,小女子姓楚,公子若不嫌棄,喚我楚歌就好。”
“咳……”
涼月一口茶水嗆在喉嚨口,一口氣沒喘明白,全都流到了鼻子里。
楚歌!
每次瘋爹發(fā)瘋的時候,都會紅著眼睛,手持寶劍,在院子里如行尸走肉般走動,嘴里念著的,正是這二字:“楚歌”!
她姓楚!
楚子揚(yáng)的妹妹,從前的瑞王妃,涼月的親生母親!
說書人又言:“諸位,此位楚歌楚姑娘,可不是尋常女子,她可是當(dāng)年的北安城城主,如今的北安侯楚子揚(yáng)的親妹妹,呵呵,對,正是當(dāng)今攝政王,瑞王爺明媒正娶又突然間一夜暴斃的,瑞王妃!”
字字誅心!涼月聽得手心冷汗直冒。
好大的膽子,既是瑞王妃,便是皇家,這說書人的是活得太長了,膩歪了是吧!
半曲上前來,與顧懷酒道:“王爺,屬下辦事不利,屬下這就帶人把這里端了!”
顧懷酒卻像是沒事兒人似的,擺擺手示意半曲退下。
涼月看瘋爹徑自喝茶,面色如常,仿佛真的在聽別人的故事一般,就更擔(dān)心了。
越是這樣波瀾不驚,沉默淡定,就代表一個人壓抑的憤怒有多么的深厚。
顧懷酒用另一只手撿了一塊點心,親手喂給閨女,眉眼間帶著寵愛。
涼月卻笑不出來,他們所有人都笑不出來,全都繃緊了一根神經(jīng),除了顧北斗。
顧北斗對顧懷酒的了解,還僅僅局限于道聽途說,他也沒有真的見顧懷酒瘋過,他更不知道瑞王妃真正的死因,所以他覺得這件事還不至于有多么壞的后果。
那作死的說書人又接著講:“少年宮主君遲于妖怪手下救下楚歌小姐,有道是美女配英雄,紫煙宮宮主十二歲弒父殺兄,得了宮主之位,手下僅一品捉妖師便有百余人,在修士大家中,算是占了半壁江山,其甚少下山,也很少叫人知曉其真實身份,可卻在楚家小姐面前輕易亮了身份。
楚家小姐楚歌,也不是常人所言的大家閨秀,偏有一代俠女之風(fēng),此番便是從北安城偷跑出來,闖蕩江湖的。
二人一見鐘情,緣起即情深,行走江湖,你儂我儂,在江湖上留下一段郎才女貌之佳話。
然而,三個月之后的中秋,一道圣旨卻突降北安城城主府內(nèi),當(dāng)年的皇帝,如今的廢帝,將楚歌指婚給了瑞王顧懷酒!
棒打鴛鴦,勞燕分飛,相知相愛不能相守,皇命難為。
楚歌被自己的親哥哥強(qiáng)行帶回北安城,然而大婚后不足一年,瑞王遭大難,瑞王妃香消玉殞哪!”
臺下眾人嘩然,有的說瑞王真是可憐,頂著綠帽還為王妃傷情多年,至今未續(xù)弦。
還有的小聲言語,說瑞王是活該,可憐了楚歌姑娘芳華之年,就成了聯(lián)姻的犧牲品。
說書人扇子輕搖,掃視著臺下眾人議論紛紛,得意地笑了。
可他的嘴角才抹開一點,就感覺有什么東西突然打在自己腦袋上,倒不疼。
說書人低頭一瞧桌案上,竟然是一塊糕點。
接下來便是第二塊、第三塊……
“哎呦!誰?”
說書人往樓上去看,眾人也都不吵了,順著說書人扇子所指方向看去,看見一個欄桿上坐著個小女孩兒,搖著兩條小短腿兒,手里的茶杯已經(jīng)脫了手,正朝著說書人扔過去。
說書人有了防備,往后跳了一下,茶杯砸在地上,摔成了沫兒。
說書人想發(fā)作,但他也知道能坐到二樓聽書的,非富即貴,便忍下羞赧,沖著小女孩兒拱手。
“這位姑娘不知是哪位老爺府上的,在下在此說書已有半年,與姑娘初次相見,之前并未開罪,若有講得不足之處,還請姑娘海涵?!?p> 欄桿上坐著的涼月從桃核兒手里又接過兩只茶杯,放在手中把玩,目光掃過大堂里的每一個人,眾人都竊竊私語,這是城里哪家的千金,看穿衣打扮便是家境殷實之家,卻從來沒見過,想來該是一直養(yǎng)在閨閣之中。
“廢話真多!”
牛皮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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