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章 抉擇

　　夏曉青心中一驚！

　　被發(fā)現(xiàn)了？

　　故作鎮(zhèn)定地裝作無辜的樣子，夏曉青不解地看著張圖:“張經(jīng)理，你在說什么呢？還有，你這是什么意思”

　　似乎早就料到夏曉青會耍賴，張圖也不怒，他拿出手機，將相冊翻開展示在夏曉青面前:“夏小姐，既然你不記得了，那我就好心地提醒你一下，你不會不認識這照片上的人吧？”

　　張圖劃動屏幕，那上面不但有夏曉青和黎江偷偷調(diào)查胡三喜手下的照片，還有黎江尋找付寬以及她出入胡家的照片，甚至她和黎江去了井底也被拍得一清二楚。

　　夏曉青宛如被雷擊一般，腦子“嗡”地一下，連帶太陽穴似乎也痛了起來，怪不得他們每天所做的事情會那么順利，順利到他們一度以為他們的動作天衣無縫，殊不知，這些“小聰明”早已經(jīng)被張圖等人看穿，他們配合地放出了魚餌，只等她和黎江主動“上鉤”。

　　張圖收起手機，一個小混混給他搬了張椅子，張圖順勢坐下:“怎么樣？夏小姐，現(xiàn)在想起來了嗎？”

　　“你是什么時候開始察覺的？”

　　“這個問題啊，那我可得好好想想?！?p>　　張圖的手指輕輕地敲著大腿，幾秒后，他突然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哦，我想起來了，好像是你裝作記者從賈家離開的那天，正好被小強給看見了，后來他還跟著你一起去了你那個“同伙”住的地方?！?p>　　賈家？

　　小強？

　　夏曉青突然想到，那天她從兩個女人家里出來去找黎江的時候，一路上就覺得有人在跟著她，后來她發(fā)現(xiàn)是一個與她順路的村民，就沒放在心上，現(xiàn)在才知道，原來真的不是她在疑神疑鬼。

　　“那你為什么現(xiàn)在才拆穿我？”

　　“為什么？當然是要看看你們到底想干什么??？結果這一查不要緊，還真是讓我大開眼界，一個是村干部，一個是警察，二位，電影看多了，跑到我這當臥底來了？”

　　警察？

　　為什么說她是警察？

　　夏曉青索性將計就計:“你怎么知道我是警察？”

　　“誰讓我的小兄弟能干呢，你從派出所出來被小強看到，給你口中的那個楚大警官打電話也全都被他錄了音，怎么？還想狡辯嗎？”

　　又是小強？

　　這個小強是個攪屎棍子嗎？

　　夏曉青厲聲威脅:“既然你知道我是警察，最好放了我，不然，你想過后果嗎？”

　　張圖拍拍胸脯，還配合地表現(xiàn)出了害怕:“天啊，我真的是怕死了，夏警官，你說，要是我把你放了，你能不能放過我？”

　　“若是你認罪態(tài)度良好，并有立功表現(xiàn)，是可以從輕發(fā)落的?！?p>　　張圖點點頭:“原來是這樣，既然我怎么樣都被你們認定為有罪，那么夏警官，我為什么還要放過你呢？你們說呢？”

　　張圖看向夏曉青身后的兩個混混，兩個小混混對視一眼，異口同聲地說道:“老大說得對。”

　　“你也看到了，夏警官，這個屋子共有四個人，三個人都不同意放過你，那么按照少數(shù)服從多數(shù)的原則，你輸了，很抱歉，只能委屈你待在這里，不過念在我們相識一場的份上，我可以給你一個福利，等我的人把你那個小同伙帶回來，我再送你們一起上路，這樣，黃泉路上你也不會孤單了不是?！?p>　　聽到張圖提到黎江，夏曉青的臉上瞬間就失去了血色:“你抓了他？”

　　若是黎江被抓，那么付寬該怎么辦？

　　想起付寬無比虛弱的樣子，夏曉青的心就揪作了一團。

　　張圖對夏曉青的反應很滿意，他看穿夏曉青的想法，走上前輕輕地拍了拍夏曉青的肩膀:“估計你很快就會和他見面了，不過夏警官，你大可不必擔心，我們可是在你的朋友把付寬送到醫(yī)院后才把他帶回來的，至于付寬嘛，等他醒來我的人也會把他帶來和你們團聚，畢竟，付寬暫時還不能死?！?p>　　難道是因為錄音筆？

　　“那那個醫(yī)生呢？你也抓了？”

　　“夏警官，都這個時候了，你竟還有心思管別人的死活，真是讓人佩服，其實告訴你倒也無妨?！?p>　　張圖突然頓住，他雙手按在夏曉青的肩膀上，死死地盯著她的眼睛，語氣不帶一絲溫度:“夏警官，你知道這個世界上什么人最靠得住嗎？”

　　瞬間，夏曉青仿佛置身于零下幾十度的冰天雪地中，她的身體也由于氣憤開始微微地顫抖，夏曉青想推開他，可卻被兩個小混混牢牢禁錮。

　　“你就不怕遭報應嗎？”

　　“自從走上這條路后，我就從來沒有想過回頭?！?p>　　夏曉青一口銀牙差點咬碎:“天網(wǎng)恢恢疏而不漏，總有一天，你會受到懲罰的?！?p>　　張圖坐回椅子上:“夏警官，不瞞你說，其實我也很期待那一天呢?！?p>　　世界上怎么會有這么無恥的人，夏曉青努力壓抑她心中的憤怒:“既然你不想付寬死，那為什么不親自派人送他去醫(yī)院，反而故意讓喬旭在關彩月面前打電話，再由她把消息傳遞給我，你到底為什么要這么做？”

　　“其實本來是不必這么做的，可誰知道付寬的嘴竟然那么硬，刀疤折磨了他三天他都沒透露一個字，眼看他就要不行了，那當然要送他去醫(yī)院啊，可是我們身份敏感，正巧你和你的朋友在村里，那我為什么不利用一下呢？”

　　“看來，你們到現(xiàn)在依然沒有找到付寬的那支錄音筆？”

　　張圖的臉色微變:“的確沒找到，但現(xiàn)在有了你們，也不怕他不交出來?！?p>　　“是嗎？張經(jīng)理，我覺得有件事我有必要告訴你，那天我去關彩月那里的時候，也錄了音，并且已經(jīng)發(fā)給了我的同事，就算沒有我們，你也逃不掉的?！?p>　　張圖聽聞后并不慌張，臉色更是一切正常:“這樣啊，那夏警官，我想我也有必要讓你看看，這個，是你所說的同事的手機吧?！?p>　　張圖突然從西褲中拿出一個黑色的手機，緊接著，他在夏曉青的包里找出她的手機，在通訊錄里找到楚子航的名字撥了過去。

　　夏曉青原本還在心里想著張圖是在騙她，就是他再有本事，也不可能拿到警察的手機，可當鈴聲響起的那一刻，她的幻想瞬間破滅，手機上跳動著的正是她小時候楚子航給她起的綽號，這個綽號只有他們兩個人知道，就算是張圖想作假也不可能。

　　怪不得她這幾天給楚子航打電話都不通，只有給他發(fā)語音和文字時，才寥寥回復幾句，她還以為他是工作太忙沒有時間，原來，是他的手機被偷了。

　　“你們是怎么拿到他的手機的？”

　　“既然你的行蹤在我的掌握之中，那你的那位同事我自然也了如指掌，知道你一旦拿到錄音就會發(fā)出去，那我就在那天找人打個報警電話，騙他離開派出所，再把手機搶過來不就好了。”

　　不知道他有沒有受傷？

　　“你怎么能確定手機被搶后，他不會用其他人的手機跟我聯(lián)系？”

　　“這個嘛，還要多多感謝我的一位兄弟，那天之后，你手機上所有的動態(tài)就都在他的監(jiān)控之中，只要切斷你和外界的聯(lián)系，那我們就再無后顧之憂了。”

　　“你…”

　　夏曉青還想再問些什么，就被一陣敲門聲打斷，進屋的是刀疤，只見他低頭在張圖耳邊說了些什么，張圖隨即看向夏曉青，一臉的得意:“夏警官，你的朋友到了，怎么？要不要見見？”

　　可還沒等夏曉青說話，張圖就打斷了她:“算了，還是不要見了，萬一你們合起伙來逃跑了，那我豈不是功虧一簣，不過你也別著急，等付寬來了，我會讓你們相見的?！?p>　　說完，張圖就要離開房間，邊走還邊說了一句:“真是可惜了，要不是個警察，倒真的能賣個好價錢?！?p>　　夏曉青突然感到一陣惡寒，從始至終，都是她太自大了，竟然還以為能夠輕而易舉地就抓住這些壞人，結果搞成這個樣子。

　　她死了不要緊，只是無辜連累黎江，一想到江奶奶，夏曉青悔得腸子都青了，當初她為什么要拉著黎江入伙呢？

　　張圖離開后，夏曉青身后的兩個小混混就用繩子把她綁了個嚴嚴實實，還堵住了她的嘴，留夏曉青一個人在黑暗的房間中五味雜陳。

　　夏曉青不知道到底過了多久，似乎是一天又似乎是兩天，終于有人想起了她，她被蒙上眼睛，被帶到了一個像是倉房的地方。

　　頭套被摘下后，夏曉青立刻就看到了同樣被綁住的黎江，以及被人架著，看起來還無比虛弱的付寬，不知道張圖是對自己不自信還是太過忌憚他們，竟帶了十幾個人將他們團團圍住。

　　張圖小人得志，語氣欠揍地說道:“夏警官，看到伙伴的感覺怎么樣？我這個人向來說到做到，說讓你們團聚就讓你們團聚?！?p>　　“付寬還那么虛弱，你們就把他抓過來，是想讓他死嗎？”

　　“怎么會？在他說出電腦的下落之前，我是不會讓他死的，再說他的身體底子這么好，受了那么重的傷才兩天就醒了，根本不可能出事，但至于接下來他的性命能不能保得住，就要看他如何選擇了?！?p>　　電腦？

　　夏曉青茫然地看著張圖，張圖不再理她，他徑直走到付寬身邊:“付寬兄弟，我的兄弟們找了這么多天都沒發(fā)現(xiàn)被你藏起來的電腦，大家都挺累的，所以我就只能出此下策了，如果你說出電腦的下落，我可以考慮放過他們之中的一個，但若是你堅持不肯說，那兩個都得死，你挑一個吧?！?p>　　付寬的臉上毫無血色，他的聲音極小:“你…你放了他們，我…告訴你…電腦…”

　　一句話還沒說完，付寬似乎就用盡了所有的力氣，他低著頭，努力平復著他的氣息，無論如何，他都不能讓夏曉青受到傷害。

　　“還真是感人呢，付寬兄弟真是有情有義。”

　　張圖拍了拍手，似在諷刺又似乎是真心敬佩，三天里，付寬不吃不喝，被刀疤數(shù)次毆打?qū)е露嗵幑钦?，胳膊、腿被匕首捅傷放血、撒鹽，甚至生生地被刀疤拔了一個指甲，都未曾松過口，如今卻輸在了他以他人的性命做籌碼上，真不知道該說這付寬是寧死不屈還是感情用事。

　　夏曉青緊張地看著付寬，生怕他會說出些什么，可她又不能自私地要求付寬不要說，她的生死不重要，但黎江是無辜的。

　　夏曉青一心都在付寬身上，根本沒注意到黎江早已經(jīng)看出她的心思，在付寬開口之前，她聽到黎江堅定地聲音在耳邊響起:“付寬，不可以，如果你把證據(jù)交了出去，那以后就會有更多的人受到傷害，這真的是你想看到的嗎？不過就是一條命而已，我不稀罕，還有，夏曉青，對不起，我知道這樣很自私，請你原諒我，是我連累你了?！?p>　　他竟讀懂了她的心思！

　　夏曉青驚愕不已，她看向黎江:“那你記著，下輩子做牛做馬也要還給我這份人情，付寬，也別管我了，想想那些被拐賣的女孩，以及他們的父母，我們兩條命，換無數(shù)個完整的家庭，這買賣，值了?！?p>　　付寬努力抬起頭，他看著兩個被綁得像粽子一樣的人，立場開始游移。

　　如果張圖只抓了黎江，他可以毫不猶豫地選擇犧牲黎江來保全他手中的證據(jù)，救出關彩月，鏟除這個游走在法律之外的人口拐賣團伙，但現(xiàn)實是夏曉青也被抓了，他根本不可能眼睜睜地看著她丟掉性命。

　　張圖看出付寬的猶豫，他給了刀疤一個眼神，刀疤會意，用膠帶將夏曉青和黎江的嘴封住，隨后他給了張圖一把匕首。

　　被打磨得極其鋒利的匕首在昏暗的燈光下散發(fā)著清冷的光澤，張圖仔細端詳著刀尖:“付寬兄弟，既然你還是無法做出選擇，那我就再幫你一把，我現(xiàn)在開始倒計時，若是你還不肯說出電腦的下落，那這把匕首就不是在我手中，而是插進他們的身體了，讓我看看，先從誰開始呢？”

　　張圖的眼神掃過黎江，又看向夏曉青:“女士優(yōu)先，那我就從這位夏小姐開始吧?！?p>　　付寬忍住身上的劇痛，試圖制止:“不可以…”

　　但彼時張圖已經(jīng)走到了夏曉青的面前，用刀尖抬起了夏曉青的下巴:“多好的一個美人啊，可惜了，夏小姐，你說我是直接將匕首刺進你的心臟，還是割斷你的大動脈更好一些呢？”

　　張圖的動作激怒了黎江，他拼命掙扎，最后竟掙脫了小混混對他的束縛，由于手腳都被綁著，黎江一個沒站穩(wěn)便摔倒在地。

　　張圖冷眼看著黎江的動作道:“看來我們這位小兄弟有話要說啊。”

　　緊接著，他走向黎江，蹲下身體撕開了黎江嘴上的膠帶，黎江恨恨地盯著張圖:“有什么就沖我來，欺負女人算什么本事？”

　　“小伙子有魄力，我欣賞你的勇敢，既然你都這么主動了，那好，那我就順了你的意，就從你開始。”

　　張圖話音剛落，黎江就被兩個小混混拽了起來，一旁的夏曉青拼命地搖著頭，但根本沒人在意她。

　　明明是笑臉，但張圖的嘴上卻說的是最殘忍的話:“付寬兄弟，那我開始倒計時嘍，3，2，1?！?p>　　語畢，張圖并沒有如愿得到付寬的服軟，他怒不可遏，再無一點猶豫，果斷地將匕首插入了黎江的心臟，隨后拔出匕首，并讓小強和另一個小混混一起將黎江拖出去挖坑埋掉。

　　“付寬兄弟，怎么說人家也救過你，結果你根本不在意他的死活，還真是讓人寒心啊?！?p>　　接過刀疤遞過來的手帕，張圖將被染紅的匕首擦干凈，他看著付寬，眼神諷刺。

　　而一邊的夏曉青早已經(jīng)淚如雨下，盡管她已經(jīng)做好了豁出命的準備，但看到黎江被捅，生命一點一點地消失時，她還是無法接受，揪心地感到難過。

　　付寬無力地看著眼前發(fā)生的這一切，他閉上眼睛，在心里展開了理智和情感的拉鋸戰(zhàn)，既然張圖能對黎江動手，那必然也不會放過夏曉青，他真的該說出電腦的下落嗎？

　　一旦他松口，那么關彩月父母對他的期望，他為了找到關彩月和楚子航做的所有努力，就全部都會付之一炬。

　　被喬旭撞見的那天，他趁著喬旭打電話找人來幫忙的空隙逃離了胡家，他知道喬旭看到了他手中拿著的錄音筆，在逃跑的路上，他將錄音筆埋在了村里的一棵大楊樹下面。

　　一整個下午，他都在和胡三喜的那些手下們玩貓鼠游戲，他躲在暗處，伺機找準時機離開利頭村，可刀疤那些人并沒有像他想的那樣暗中找他，而是大張旗鼓地宣揚有人在酒樓里騙吃騙住不付錢，要找到這個人，最后在不知情的村民的幫助下，他被刀疤等人堵在了距離村口五十米左右的地方。

　　他們把他帶到一片荒地上，搜走了他的手機，還讓他交出錄音筆，最后見他態(tài)度強硬，刀疤起了殺心，捅了他一刀，他當即就暈死過去，刀疤大概是以為他必死無疑，只留下了一個小弟，吩咐小弟把他埋了。

　　可能是求生意志太強烈，在那個小弟把他踢進坑里的時候，他醒了過來，后來趁著小弟去一旁方便的時候，他用盡全身力氣從土坑里爬了出來，拿著鐵鍬把那個小弟拍暈，這才得以逃離荒地。

　　而他的運氣也的確不錯，趁著天黑他偷偷地爬上了一輛正欲離開的三輪車，兜兜轉(zhuǎn)轉(zhuǎn)竟被帶去了營頭村，還倒在了夏曉青的民宿門口，總算是撿回了一條命。

　　而如今有人卻要他放棄他所做的這一切努力，還用不但幫過妹妹付盈甚至還救過他的夏曉青威脅他，盡管很不想承認，但他的確是被張圖捏住了七寸，逼著他不得不低頭妥協(xié)。

　　“怎么樣？付寬兄弟，這下考慮得如何了？是直接給我答案，還是在我倒計時之后再決定？”

　　張圖站在夏曉青身邊，將匕首貼在夏曉青臉上，他盯著付寬:“那我開始了，付寬兄弟。”

　　空氣中除了眾人的呼吸聲似乎就只剩下了張圖冰冷的聲音。

　　“三”。

　　“二”。

　　“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