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正值初秋時節(jié),過些天就是一年一度的賞菊節(jié)。當今太皇太后蘇氏,太祖皇帝的原配夫人,特別的喜歡菊花,振宗皇帝為表孝心,特赦令全京都九月九日為賞菊節(jié),每戶人家都必須在家門前擺滿菊花,街道兩旁更是成片成片的金黃色,在皇宮中更為隆重,所有的空地上全部都整整齊齊的擺滿菊花,儼然應了那句沖天香陣透長安,滿朝盡帶黃金甲的景象。
“萍兒啊,我尋思著再過些日子就到了賞菊節(jié)了,你說我們給太皇太后她老人家送些什么才好呢?”
“少奶奶莫要發(fā)愁,前些日子老爺不是從永州帶回了不少的奇異物件嗎,我們就仔細的挑選一番,說不定就有合適的呢。
“哎,太皇太后怎么會缺那些東西呢,這菊花雖是好看,卻抵不住十月的風寒,到頭來還是落得個凄涼。倒不如我施展筆墨,畫上一朵菊花送與太皇太后,任它四季更替都不會衰敗,倒顯得真心實意?!?p> “你看看我這腦子,怎么就沒想起少奶奶還有此等手藝,如此可就太妙了。依萍兒之見,定能討得太皇太后開心。”
林辰睡醒后被仆人伺候著洗了把臉,想想自己又被關進了藏書樓不免又是一番怨聲載道。上次自己出去之后,才與蓮兒相見就被三叔給撞見了,像是拎小雞一樣被拎到林秋實那,挨了二十戒尺不說還被老爺子又多關了十天,而且在藏書樓外圍加派了家丁看護,說是再有一次就要打斷他的腿。
“這算算日子也快到了賞菊節(jié)了,今年的菊花糕也該貢上來了。我說啞奴啊,我是不敢再往外跑了,你去,幫我到廚房那取些新鮮的菊花糕來,記住,不要讓其他人發(fā)現(xiàn)你,不然我爹又要來這煩我?!?p> 那名枯瘦的仆人單膝跪地示意后轉身就朝著門外走去。
這日陸佳音早上梳洗打扮去見公婆。
穿過五進的宅門,輾轉了三個路口,這才來到公婆住的內(nèi)堂。
“媳婦給公公婆婆請安了?!?p> 一個看上去五十來歲的貴婦人道
“音兒啊,前段時間讓你操辦的禮物你準備的怎么樣了?”
“回婆婆的話,音兒今日正是要來給公公和婆婆看一看媳婦準備的禮物,還望您二老把把關?!?p> “哦?是什么禮物倒是說來一聽。”
“公公莫急,且看這幅畫?!?p> 說著就示意家仆將畫展開。
“妙啊,哈哈哈哈,這幅畫是從哪位名家那求來的?。俊?p> 這幅畫里的墨菊,神韻天成,在當世所有的寫菊圖中也能占得一席之地。以林秋實的毒辣眼力竟一時間看不出這幅畫的出處。
“回公公的話,媳婦不才,此畫是昨日才剛剛完成的。”
林秋實的笑突然收斂了下來。
“你是說此畫出自你手?”
“正是。”
“哼?!?p> 陸佳音不明白為什么平日里照顧自己的公公會丟下冷冷的一個哼之后拂袖進了里屋。
陸佳音心想莫不是公公看不上這幅畫嗎?但才過不到一晌就有人到陸佳音的住處來告知她那副畫就當做獻給太皇太后的禮物,只是這幅畫的落款被改成了江南四大家的唐寅。
...
“陸佳音突然覺得有些胸悶,一股怒氣直沖腦門,險些暈了過去?!?p> “這..這...”
萍兒趕忙上前來幫她順氣,過了好半天才緩過勁來。
“這天氣悶得很,怕是一會要下起雨來?!?p> “少奶奶,您莫要氣惱,老爺這樣做也是為了家族考慮,別管怎么改,到頭來還是我們林家落得好處不是?我聽說今天早上鳳儀園進貢了不少的菊花糕來,這糕點每年只有皇宮內(nèi)和三位參國大臣才能享用,我這就去取些來給少奶奶解解氣。如何?”
陸佳音還是有點哆嗦的說道
“那你便去吧,倒是讓我這個見不得世面的也嘗嘗這稀罕物什?!?p> “得嘞。”
...
話說這萍兒走在路上,怎么就那么巧又碰上了二爺林錫。急忙見禮問了吉祥。卻見二爺說道
“萍兒啊,嫂嫂可在家???”
“回二爺?shù)脑挘倌棠淘谀?。?p> “哦-我忽然記起一事,嫂嫂沒吃過這宮里的糕點我特意拿了些給她,還怕嫂嫂沒在家令我撲個空呢。”
“二爺那我與你一起回去罷,您既然拿了,我就不去再取了?!?p> “哎,我忽然記起王媽剛剛跟我說她缺個跟各房主子送點心的幫手,正好,你且先去幫她,豈不恰當?”
...
風將他的袍服微微的揚起,腳步也快了幾分。
“嫂嫂可在家???”
陸佳音正獨自坐在床邊好像失了魂,沒想到這時候有人前來拜訪。顧忌自己少奶奶的身份只得強打精神
“哎是誰啊?”
“嫂嫂怎么連我的聲音都聽不出了,哥哥不在,我特地挑了些上好的菊花糕與嫂嫂送來。”
“呀!原來是叔叔來了,且等一下,奴家這就給叔叔開門?!?p> 她急忙做到妝鏡前淡淡的施了一遍胭脂,抹去剛剛的淚痕,整個人好像又活過來了一樣。
...
門開。
四目相對,兩個人都覺得四周靜的出奇。誰也沒有先說話,就那么對視了好一會林錫干咳了一聲
“嫂嫂今日用的什么妙法,竟又比上次漂亮了許些。”
“叔叔凈會說笑,都說這春光易逝,只能一次比一次衰老,那還能一次比一次漂亮呢?煩勞叔叔給我?guī)砹诉@糕點,剛剛我還讓萍兒去取呢?!?p> “說來也巧了嫂嫂。于是林二爺就將剛剛遇見萍兒打發(fā)她去幫著王媽去跟各房送點心的事說了一遍。”
“如此甚好,成天里我都說那丫頭跟著我學會了偷懶,這次讓她多出去幫幫忙也是合適。叔叔別站著,快進屋來,前些日子我在姨娘那得了些好酒,我們一同品嘗些糕點豈不美哉?”
“嫂嫂如此安排甚是妥當,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p> 兩人落座,因為沒有丫鬟,林錫主動給自己嫂嫂斟酒,交杯換盞間外面突然下起了雨來。
“呀,這怎么還真的就下了雨了,哎可憐我竟沒有帶雨具。”
“叔叔這是哪里的話,想來今日叔叔也沒什么要緊的事,暫且在我這飲酒作樂哪還顧得上回家呢?”
林二爺一邊應承一邊卻想起了其他的事情。但又受制于禮教,不敢隨意放浪形骸,就在他思前想后不知如何才好之際,一聲炸雷使得他正在給嫂子斟酒的手猛地一抖,好巧不巧正好又將酒倒在了陸佳音胸前的衣服上。
這次不等林錫開口,陸佳音趕忙用手遮住被酒水弄濕的胸口
“叔叔是在想什么呢,怎的三番兩次如此對待奴家。害的奴家又要換了衣服去?!?p> “林錫臊的臉色通紅,只顧著說這鬼天氣,一時間整個人都顯得局促異常?!?p> “唉~~”
“嫂嫂為何嘆氣?”
“我只嘆這丫鬟也被你支開,想換身衣服也沒人伺候著,害得我只能忍受這般苦楚。”
這..”
“算了,我還是自己去換了罷,倒不必讓叔叔為難?!?p> 窗外的雨愈下愈大,噼啪的落在屋檐上,匯聚成了一條條的水流傾斜而下。院子里的海棠被雨水沖洗之后顯得愈發(fā)的青翠,時不時從遠處的荷花池傳來陣陣的蛙鳴。
林錫的目光一直落在內(nèi)房的簾帳之上。
他站起了身。
撥開了簾帳。
尖叫聲甚至連院子里的海棠都沒有聽到。
林錫和陸佳音躺倒在秀床上,那些罪惡的淫靡之聲被這場大雨洗刷了個干凈。
話說萍兒這頭,因為要給各房主子去送菊花糕,但是卻不曾想突然就下起了雨來,在半路上的幾人只得找個地方暫時避雨,恰好的是剛剛走到藏書樓附近,于是一眾人趕忙帶著十幾斤重的菊花糕躲了進去。虧得眾姐妹腿腳利索,怕是再晚那么一時半刻,這些糕點全都得受潮不可。
在藏書樓里的林辰老遠就看到這群大小丫鬟往自己這跑,也是手忙腳亂的把桌子上啞奴偷來的菊花糕收拾起來藏在了書案下面。因為是特貢的糕點,皇上分給各家的數(shù)量是有明確數(shù)量的,他可不愿再因為偷拿貢糕再被多關上數(shù)日。
“啞奴,去讓樓下的那些仆婦都進來避雨,讓她們在一樓會客廳找個角落歇著,千萬不要弄亂了樓里的物件。”
啞奴正欲起身下樓
“把萍兒單獨叫上來?!?p> “見過大少爺。”
“這幾日家中可有什么事嗎?”
“這..倒是沒有?!?p> “那你怎么會跟著這群婆子去給各房送點心呢?”
“回少爺?shù)脑?,是二爺他今日前去拜訪少奶奶了,還拿了許些的菊花糕。路上遇到了萍兒,恰巧王婆這邊需要人手,這才遣我前去幫襯著。”
窗外的雨逐漸停歇了下來,幾縷陽光刺破厚重的云層,空氣中彌漫著雨水與泥土混合之后的清新味道。
幾株瘦弱的芭蕉被吹折了腰,嫩綠的葉子壓倒了一旁的海棠。幾名負責綠植的家仆七口八腳的討論著下次該采買些云杉還是香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