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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池洗劍錄

楔子 二

秋池洗劍錄 反思大師 3870 2020-10-31 16:50:50

  刀光劍影在竹林里忽暗忽明。

  這竹林平時是閑適散步之地。此時暗月無光,數(shù)不清的黑衣人穿梭來去,不時亮刃,竹林在殺機四伏里化為險境。

  一個矮壯漢子在竹林里孤身迎戰(zhàn)。閃爍的刀光沒有嚇退他,他雖無兵器,一雙拳頭就是他的依憑。

  他雙拳宛如鐵錘,直面刀光而去。

  雙拳尋破綻而進,一拳就打得人倒地不起。一眾黑衣人難有寸進。他不敢怠慢,他知道自己擋不了這么多人,但他同樣也知道現(xiàn)在一步也不能退!他要為二哥爭取時間。

  竹屋里。

  “小娃兒,你快跟我走!”

  “我不走!我娘還沒回來!”

  “走,必須要走。你嬸嬸讓我?guī)阕叩??!摈詈诘臐h子怕這小孩有誤會,率先說出了來歷。

  小孩看著來人,臉孔黝黑,穿著樸實。他眼睛里都是擔(dān)憂。小男孩從小走街串巷,見了不少騙子小偷。就算沒有嬸嬸的信物,他也知道眼前這人不是壞人。

  他不是怕,他不怕陌生的地方。他怕的是父母也許出事了……所以他不想走。

  “二哥!對方人多,我們早走!”林子里的矮壯鐵漢嘶聲吼道。他雖悍勇,對方也不是庸手,幾個回合,總能想辦法讓這鐵拳硬漢掛點彩。

  “小娃兒,伯伯告訴你,現(xiàn)在來的人都是要殺你的,外面到底有多少人我不知道。只是現(xiàn)在我們不走,可能都要死在這里。你要見你父母,你先活著,總是有機會的?!摈詈跐h子是老實人不假,他的閱歷和智慧看出了眼前小孩所想。

  小男孩聽了勸,點了點頭。

  這人提起鐵槍,對竹林里喊道:“三弟,我們扯呼?!?p>  兩人帶著孩子就往河邊方向走。

  就在這時林中傳來一聲陰測測的聲音,“想走?”

  四人從竹林中漫步而來,和其它人不同,這四人不著黑衣。

  他們四人都帶文士帽,穿淺灰色長袍。武器卻不是一般文士一樣的佩劍,他們手里的家伙可謂精彩。有血滴子、有雙錘、有鉤鐮槍,還有一人雙手帶麂皮手套,想來是用暗器的。

  黝黑漢子停下腳步,用極小聲音跟身邊的矮壯漢子道:“是‘翊星四友’,老三你帶著孩子走,我斷后?!?p>  “翊星四友”何人?乃大哥“暗魄”周陳、二弟“槍龍”趙海青、三弟“靈鈞”燕之衡,四弟“夜梟”杜耀。他們四人自稱為輔佐帝星而聚,其中周陳更是認(rèn)為自己一生使命是獲得那扶龍之功,效管仲樂毅。

  他四人暗算明殺,無所顧忌。

  矮壯漢子很是聽他二哥的話,只說了句二哥保重。他轉(zhuǎn)身的時候,眼睛里已經(jīng)蘊含熱淚。他們倆在幾位兄弟中都算得是比較樸實的人,拙于言詞。但千鈞之重,可以相托。兄弟情義,不言自明。

  黝黑漢子的鐵槍,通體漆黑。鐵槍從頭到尾均是精鐵打造,五十斤不在話下。他右手單手橫槍,擋在身在。左手成掌,單腿微蹲,擺起起手式。他已為兄弟和那小孩斷后。

  周陳陰測測的聲音,“兩個人去追,兩個人料理他。”

  趙海青和杜耀就要去追那矮壯漢子。矮壯漢子鐵槍在腰上一轉(zhuǎn),似有千鈞之力掃向兩人。鉤鐮槍一擋,連退三步。

  杜耀矮身從槍下閃過,同時血滴子飛出,就要摘那小孩的人頭。

  矮壯漢子見血滴子飛來,舉起鐵拳,一拳砸到血滴子上。真如鐵錘一般,“鐺”的砸出聲音。血滴子無功而返。

  那矮壯漢子抓起小孩的腰就朝河邊急速奔跑起來。

  周陳冷聲道:“這使鐵槍的我們并肩子上,幾個呼吸就殺了他?!?p>  “翊星四友”幾人均都聽命。黝黑漢子也松了口氣,他見剛才趙海青和杜耀的身手,他們?nèi)舨幌爰m纏,分頭行動,分明自己攔不住他們。

  趙海青鉤鐮槍先取黝黑漢子的頭顱,如果用閃避的就正中這趙海青的下懷,他會用槍上小枝變化,管叫這黝黑漢子人頭不保。

  黝黑漢子鐵槍由上而下一劃,格開此槍。雙錘就在此刻砸來,鐵槍向上一擋。那雙錘并非是巨靈大錘,而是如流星錘一般不大的錘子。鐵槍一擋,毫無震顫。

  本來這兩下已經(jīng)足夠打出破綻,讓血滴子尋隙攻入了。沒料到這黝黑漢子內(nèi)功深藏不露,還能接下這攻擊。

  黝黑漢子鐵槍使將開來,端的虎虎生風(fēng)。身前無人能進。

  周陳嗤笑,“我們陪他玩玩。陳統(tǒng)領(lǐng),帶你的人去追?!?p>  林中一人喊了聲,“得令?!彼砗蟮暮谝氯巳繌牧种秀@出。

  黝黑漢子只覺眼前都是人,他正要跳過去擋住他們。翊星四友已站定他周圍。暗器,血滴子飛舞來去,鉤鐮槍,雙錘正面阻擋。一時險情練練,他只能且戰(zhàn)且退。

  就這當(dāng)間,黑衣的追兵已經(jīng)從他身側(cè)過去了,黝黑漢子分身乏術(shù)。

  還好矮壯漢子腳程不慢,他一路奔跑,就要跑到河邊。

  一艘烏篷船就在那等候,船上站著個藍(lán)衣道士,想來是安排接應(yīng)的。他表情焦急,看見岸上來人,還抱著個孩子。一顆心放了一半。大叫:“三哥快上船!二哥呢?”

  那漢子還顧不上回話,這邊那統(tǒng)領(lǐng)發(fā)話,“弓箭手先上!不能放跑了他們!”一隊弓箭手跑到前面,前排跪地,后排有序排好,準(zhǔn)備齊射。

  這分明是戰(zhàn)陣的打法。

  矮壯漢子大喊:“我們遇到了‘翊星四友’!二哥正在拖住他們,七弟快走!”他喊罷,奮力擰腰拋擲,就把孩子往船上送。

  藍(lán)衣道人接住孩子。一個半大孩子已經(jīng)有相當(dāng)重量了,距離烏篷船還有一大段距離,這力量也是少有了。

  那孩子頗為硬氣,空中有一段距離,被扔在空中,完全不怕,甚至沒叫一聲。

  藍(lán)衣道人一聽“翊星四友”的名號,曉得厲害。大喊:“三哥我去幫你!”

  “我六兄弟并非莽人,大哥說過,我們要令行禁止。二哥讓我走,現(xiàn)在我讓你走!”他一字一句以內(nèi)勁喊出,鏗然有利。平時老實的三哥,訥訥于言。但眾兄弟都知道,三哥說話,從來認(rèn)真。

  他們兄弟有約。生逢亂世,令行禁止才活得長久,活得更多。

  “翊星四友”乃大內(nèi)高手,每個人在江湖上都比肩一大派掌門,憑他兄弟三人的道行,他知道遠(yuǎn)遠(yuǎn)不敵。

  矮壯漢子知今日情況就要命喪于此,只是心中不甘,“若是我六位兄弟齊至,大打一場,死也值了?!?p>  藍(lán)衣道人到底年輕,眼淚已經(jīng)涌出俊目??谥胁唤^喊著“二哥、三哥……”

  “給我走?!?p>  藍(lán)衣道士挽起袖子把船往蘆葦蕩外劃,耳中聽到弓弦崩響,弓箭破風(fēng)的聲音。他不敢回頭再看……只有眼淚沾濕了衣襟。

  竹林里,那黝黑漢子已和“翊星四友”過了十幾招,背后被燕之衡雙錘錘了一記,臟腑重傷。左腳腳腕被趙海青鉤鐮槍勾到,腳筋已斷,血肉模糊,左腳已不能再動。

  周陳聽到河邊有弓箭齊發(fā)的聲音。“差不多了,了結(jié)他吧?!?p>  黝黑漢子鐵槍橫于身前,目光沒有一絲恐懼,一如剛來時的堅毅和坦然。

  燕之衡雙錘齊上,鐵槍想要蕩開他。這時忽然發(fā)現(xiàn)那鐵錘的力量比剛交手時大了兩倍不止,竟然蕩之不開。難道之前的打斗中,此人刻意隱藏實力?黝黑漢子不禁想。

  鉤鐮槍向他雙手攻來,他忍著劇痛后撤,想要閃開這一槍,趙海青手臂暴長,迅捷無倫地伸到黝黑漢子持槍的雙手前。就要逼他棄槍。

  黝黑漢子只能雙手棄槍,誰料趙海青有后招,他槍頭一轉(zhuǎn)一拉,黝黑漢子雙手手筋被斷。這一招的實力,也在剛才的打斗中沒有出現(xiàn)……

  緊接著,三根銀針慢悠悠飄來,是四友中的老大周陳出手了。黝黑漢子伸出手臂擋住兩針。而另外一針竟倏然變快,自他兩個手臂中間穿過去,扎到他人中穴。

  他針中帶藥。黝黑漢子閉眼的瞬間,是他看這世界的最后一眼。

  夜色漆黑,星光黯淡,此夜無月。他這桿大槍,在西線戰(zhàn)場上能擋住西梁一個百人隊,鐵槍橫掃之處,骨裂甲碎。他最后的念頭只是可惜。可惜沒能在前線馬革裹尸,而是死于朝中內(nèi)斗。

  杜耀的血滴子如期而至,將他人頭割下。

  “大哥,為什么事先要囑咐我們不能直接下殺手,還放跑那用拳的?”收到人頭的杜耀問。

  “皇家的事兒,你懂什么?”周陳將麂皮手套摘下,他認(rèn)為戰(zhàn)斗已經(jīng)結(jié)束。

  “我們先去看看抓住人沒,完了再給老四你解釋?!壁w海青道。

  到了岸邊,孩子已不見了蹤影。

  只看到那矮壯漢子全身布滿箭羽。

  一身肌肉虬扎卻擋不住這軍隊的強弓硬弩。他平凡的面容,表情有著中箭時的劇痛。也還有提氣再戰(zhàn)的斗志,所以沒有合上眼睛。

  杜耀怒罵:“陳統(tǒng)領(lǐng)!人呢?”

  “撐船走了……”

  “走了?走了?你他媽怎么干的活?”

  “末將……末將……也不知道他有船。我們可以通知三大營的人在河邊布防!”

  杜耀看向他大哥。

  周陳作出笑容,只是這笑容極為僵硬,仿佛僵尸拉起了嘴角,比哭還難看?!瓣惤y(tǒng)領(lǐng)有什么話跟殿下去說。我等再找找……”

  “辛苦先生,那末將回去復(fù)命了?!?p>  等人走后。

  周陳臉上露出譏諷,沒改變的是他那張臉依然陰冷?!翱上ш惤y(tǒng)領(lǐng)年紀(jì)輕輕就要因公殉職了,說不定這活殿下還會交給老四你干?!?p>  “我干?哼,殺他跟踩死蟲子一樣。那,現(xiàn)在大哥可為小弟解惑?”

  “讓你二哥說罷?!?p>  “我們要殺的是惠王世子?!壁w海青看著這漆黑夜色,眼中閃出狠厲兇芒。

  “什么!”杜耀大驚。

  “京中有一絕密,僅限幾位親王和陛下信任的臣子知道。惠王不喜在府中居住,他與王妃在京郊置辦了宅子。世子也養(yǎng)在這里。我們在林中干掉的暗哨,就是保護世子的人。”燕之衡為他解釋。

  “好好的王爺不當(dāng),跑來當(dāng)什么農(nóng)夫?”杜耀問。

  “身處皇家,這般興許是對的?!壁w海青若有所思。

  周陳長嘆,“楊鈺要是聰明就不該去要那軍功?!?p>  “那大哥為何要留手?”杜耀問。

  “皇家紛爭,不宜參與,大昭還有三個王,鹿死誰手未知。這三位哪位要為他弟弟報仇,首先要殺的兇手可不是他的親人,首先要殺的是我們這些鷹犬!況且……”他頓了一下,“今天的命令也不是殿下親授……”周陳的眼中神色變幻,他計算得失之時,那張臉猛然浮現(xiàn)在他腦海,貌美如花,心狠手辣。陰狠如周陳也不禁心生忌憚。

  “劫走這小孩的是誰?”燕之衡問道。

  “應(yīng)當(dāng)是‘忠義六俠’。這矮壯漢子的橫練和拳法了得,應(yīng)當(dāng)是三俠蔣震?!敝荜惵砸怀了肌?p>  “那幫庸才,我們?nèi)グ涯鞘雷幼セ貋恚 倍乓枧艘幌卵巫?,躍躍欲試。

  “你才是蠢材,我剛才的話白說了?!敝荜惻?。

  “回去交差的時候,就說死的是兩個惠王的護衛(wèi)。那孩子的下落不要說?!?p>  周陳看著地上倒下的矮壯漢子。蹲下,為他合上眼睛。

  “我等為輔佐帝星而聚,功名利祿在先。這忠義堂為大義而來,理念不同,作為卻不得不讓人佩服。我在你摘頭之前用的藥可以讓二俠趙國闕失去意識。算是我一片心意吧……”

  小河上蘆葦蕩微微顫動,平靜的水面一如平時。第二天一早,也沒人會知道這里曾有過一場廝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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