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子墨這廂砍了滿滿一捆柴，就要背回師門。想起演武場正在進行的比武，不由得想去看看。吳鎮(zhèn)山說自己身為靈門唯一弟子竟然從未出戰(zhàn)過試劍大會，心中悻悻。
誰不想為師門爭光？張子墨起碼很想。
師父說靈門的心法與其余各門不同，首重修心，修靈覺，收徒更重天資。就有靈門在劍宮天資第一的傳言。
傳言一出，同門多有不服。
張子墨悶頭修煉日久，卻幾乎不怎么出手。羅醒的話說是修煉不足，尚未能出手。而在同門看來是虛有其名。
張子墨心緒已然不穩(wěn)，是他這路心法之忌。他意識到這點，當即就盤腿打坐，將心法緩緩運轉(zhuǎn)。
三個周天以后，只覺心緒空明，睜眼望去，只覺樹木青蔥，百草豐茂。小鳥叫聲也覺得清脆了很多，如在耳邊。
想太多也沒用啊，功夫并沒有偷懶，還是信師父的吧。然后又忍不住吐槽了兩句，師尊也沒怎么出過手，英年早婚，在江湖上也沒太大名氣。
江湖蕓蕓多的是為虛無縹緲的目標修煉著，我又在懷疑什么。
畢竟相信才能走出第一步。
張子墨且走且哼歌，不一會兒已經(jīng)完全記不得師弟侮辱的話和客棧里受辱的事了。
打坐之后，分外耳聰目明。耳聽得好像有肖樅師兄的聲音，還有一個女聲，那女聲聽起來像是……云菱師姐？
張子墨收了聲響，施展輕功向聲音方向去。
樹林里一對男女，男的身姿挺拔，女的面容秀麗。竟然真是張子墨的師兄肖樅，和云菱。
張子墨胸中如遭雷亟，難道他們？
云菱師姐一向喜歡的是武功高強，人品才智俱佳的人。若是師兄……若是師兄他……也當真相配。我這江湖透明人，又怎配怎配喜歡師姐這樣的人。
張子墨一邊想著，也忘記不該偷聽別人說話的江湖禮節(jié)。
“肖師兄你今年的武功又有進益了。最后那招‘亂星碎玉’，好似又快了幾分?！痹屏饴曇糇兊锰鸫啵孟裆駪B(tài)也變得不一樣了，哪里不一樣了卻說不出來，只是這神態(tài)張子墨從未見過。
“??？那招不是‘亂星碎玉’的，是‘天河倒懸’。不過這兩招劍法極快，都用于全力進攻，也不怪師妹認錯?！?p> “哦哦，是這樣啊。那個蒼龍洞我有聽過，聽說他們當年也出過魔教的長老，‘暴雪黑蛟’什么的很厲害的，沒想到弟子這么不濟事?！?p> 肖樅笑道：“十年前的高手比比皆是，可惜消耗太甚，現(xiàn)今的武林當真是凋零了。很多武林絕學也沒傳下來，只能讓我欺負欺負人了?！?p> 云菱見肖樅自嘲，“師兄，我不是這個意思，他的武功也不錯，只是你更厲害一點。”云菱連忙道。
肖樅笑而不答。
云菱見自己有些失態(tài)，道：“師兄過謙了。”
肖樅岔開了話題，看著遠處蒼松，目光中似有所思。
“云師妹，你特地叫我出來，我略有所知?！?p> 云菱即刻羞紅了臉頰。肖樅語調(diào)平淡，像是說些不關自己的事。樹上的張子墨眉頭皺緊，他覺得師兄明明知道自己喜歡云菱，還與她偷偷私會，心中難受。
這時又見師兄可能要表白，更是心如刀割。像是兩個自己喜歡的人都背叛了自己一樣。但實際上誰也沒對他承諾過什么。
肖樅卻不知那邊子墨心境，繼續(xù)道：“我身為稷下劍宮的首席弟子，身負重任，師尊對我期許極大。現(xiàn)今江湖雖算得上平靜，卻不知哪一日波瀾又起，而朝廷三王相爭，有紛爭愈演愈烈之勢。我武功未成，其它的事情我不想去分心?！?p> 此話說完，已經(jīng)表明了肖樅無心接受云菱的心意。暗處的張子墨好受了幾分。
云菱聽完，先是有些難過，眼睛里已泛起淚花。后來眼神定定看向肖樅，讓肖樅覺得有些異樣。
“肖師兄有宏圖遠志我都知道，我也并非是尋常江湖女子，這世間很多事都需要劍宮的首座弟子用心，倒不用將我放在心上?！?p> 她貝齒咬緊，還是說出了那句讓她羞于開口的話。
“而我只是想讓你知道有個人對你傾心，這就足夠了?！?p> 本來張子墨聽完肖樅拒絕云菱，已經(jīng)展開皺著的眉頭，聽完這話他不知道何以自處。
肖樅沒料到這云菱如此說，他也就敞開心扉，道：“云師妹，其實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活法，瀟灑自在，游戲人生是一種。每日練功打坐，修煉體魄，在藝業(yè)上勤耕不輟是一種。
說個事情，我觀察過門內(nèi)弟子，平日里我雖事務繁忙，但應該修煉的時間要比他們都多。沒別的，如果修煉的功夫差不多，想要領袖門內(nèi)，只有更加刻苦。
門內(nèi)四位師長，脾性不同，都要竭力逢迎，而與江湖各位前輩周旋更不能有絲毫差錯。在你看來，同輩奉我為兄，前輩對我青眼有加。實則我不勝疲憊。可若不是如此，實在有負師長，更有負此生。
若你要喜歡我，也會很累的……”
肖樅看了眼云菱，目光中都是勸誡之意。云菱不為所動。
“每每深夜練功結束反思，我倒覺得平平常常的就很好。像我?guī)煹茏幽膊槐厝ピ诤蹰T內(nèi)排名，武林同道怎么說，就很好?！?p> 云菱道：“可是我對他卻喜歡不起來。”
肖樅只覺自己說得有點多，畢竟自己是一心修行的，此刻理應快劍斬情思。
肖樅冷然，“可是我對你也喜歡不起來?！?p> 也不理云菱臉色如何，“我?guī)煹軐δ阌幸?，我看你二人倒是合適?！?p> “喜歡一個人是自己的事，能有回應最好，若是沒有，只能是自己的苦果子自己去吃罷了。你又何必帶上你師弟？”云菱蕭然轉(zhuǎn)身要走?！八矚g我也是一樣的……”
肖樅也不知能再說些什么，心中忽覺悵然。但轉(zhuǎn)念一想，如按自己的規(guī)劃便是如此，早斷早清楚，何必多添憂思。
這時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肖樅心中大驚，若是有人偷聽，云菱聲名有損，自己也會被他人指謫。
肖樅道：“誰！鬼鬼祟祟，出來相見！”
“哎呦！我只是來找?guī)熃愕臎]想到還能碰到肖師兄?！敝灰妬砣耍髌胀拥茏哟虬?。宮裝束腰，系珍珠香囊，白色宮裙繡淡金色云紋。顏色清秀，雙眼狡黠又有靈氣。正是云竹。
云竹道：“肖師兄還摸上長劍了？是要小妹領教一下，而后殺人滅口么？”
肖樅見是云菱，倒是放下了心。也笑，“師妹說笑了，我哪里是師妹判官筆的對手，再說你師姐在此，你們雙劍合璧我更不是對手啦。”
“什么判官筆呀，我們這叫‘千機毫’。”
“對對對，‘千機毫’。恕罪恕罪?！?p> “什么不知道叫什么，還不是劍宮瞧不起我們小門小派的?！?p> “不敢不敢?！?p> “想我恕罪？沒那么簡單?！痹浦駬u頭晃腦，不知打什么鬼主意。
肖樅本來客套，這丫頭還當了真。肖樅無奈把柄在人手上，只得問道：“還請云師妹吩咐?！?p> “吩咐不敢，連我?guī)熃氵@種大美人都不要，我哪敢吩咐啊。”
這云竹到底是聽到了。肖樅無語，云菱羞紅了臉頰。
云菱本來背過身去，不知師妹發(fā)哪門子瘋。臉色更紅，扯了扯師妹的衣角。
云竹有種奸計得逞的感覺。叉腰哈哈笑道：“你們?nèi)ツ瓴粠胰ピ浦荽蚰Ы?，說什么我年紀小還見不得血腥，這便罷了?；貋硪院缶谷欢疾唤o我說在云州發(fā)生了什么！太過分了。不是有個少年英雄叫什么鐘毓的么？快說來我聽聽?！?p> 肖樅有些流汗，這小師妹真是古靈精怪，云菱沒有告訴她云州的事么？鐘毓的事各派礙于顏面回去都沒有多說。而越是不多說越是讓人對鐘毓此人覺得高深莫測。也罷，沒什么不能說的，就當爆料消災了。
他瞥見云菱沒阻止，心中已經(jīng)了然。
“喔，小師妹是聽見少年英雄了？”
“哪有，哪有……你快點說。要不然……”
肖樅趕緊按住話頭。
“哈哈，好好。話說去歲璧月寺的凈昀方丈向我劍宮發(fā)函，函中內(nèi)容要一舉殲滅中原魔教最后的余孽，還武林一個清靜。說是魔教近來收斂余孽，聽聞還有當年的長老幫扶，又有了苗頭。
璧月寺建寺未久，江湖上大多門派不買他的面子，就想要劍宮出面。
實際劍宮也有斬草除根之意，只是師尊一直忙于練功，沒空出手，而三師叔又不喜殺戮，二師姑四師叔素來不睦武林皆知?！?p> 張子墨聽到換了個話題，心中稍安。對于云菱自己也有了抉擇，就和云菱所說一樣，喜歡是自己的事，結果暫且不論。
肖樅口才便給，繼續(xù)陳述?！斑@下有璧月寺的高僧相邀，劍宮本就是正道領袖，自然責無旁貸。當時師尊的仙耀經(jīng)正是緊要關頭，不能離開，而連師姑在劍宮坐鎮(zhèn)，于是寫了封書信給了你們普陀的思意居士。
思意居士有意同行。江湖各門派大多都修養(yǎng)生息，趙師叔說處理一個小小魔教余患，不似當年夢玥海之戰(zhàn)，也沒這個必要邀請很多人。就只帶了我和吳鎮(zhèn)山師弟還有犀門瀑門的幾十名弟子。會同劍宮，璧月寺，普陀三家共同出征云州。
半路上也有些聞風而來的江湖人士，哦，對了，還有你們今天救下的景道長。她還帶了個少年，說是云州巫醫(yī)的徒弟。
據(jù)璧月寺的消息，魔教余孽在云州城外一處廢棄祭壇盤踞。我們在云州整備完畢就向祭壇出發(fā)了?！?p> “那可當真熱鬧了，都怪師姐說我年紀小不讓去！”
云菱作色，正要說她。肖樅接過話頭，“還好你沒去，一路上的兇險艱難超過了我的想象?！甭犘哼@樣說，云竹才按捺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