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如墨的烏云布滿天空。
血魔宗內(nèi),萬籟俱寂,四野里都是靜悄悄的。然而一座幽暗的密室里,卻斷斷續(xù)續(xù)地響著一股壓抑到極致的聲音。
“五年了,五年了!”
“你知道我這五年是怎么過來的嗎?”
一個蓬頭垢面,穿著臟兮兮的黑灰長袍,整個人看起來無比憔悴的青年,躬著腰半跪在地,握著一塊發(fā)光的玉符,聲淚俱下的控訴著。
玉符巴掌大小,光影流轉(zhuǎn)中,一個約莫四十歲的中年人臉孔浮現(xiàn)在上面。
大宣繡衣使,青衣,青年的直屬上司。
而握著玉符的青年,正是大宣繡衣使里最低級的黑衣,編號九五二七的‘楊越’。
五年前,他受命潛伏進血魔宗,刺探機密,為繡衣使的滅魔大計努力著。
然而五年過去,他情報送出去了一大堆,但朝廷的除魔軍隊始終未能等來!
“九五二七,莫急莫急,黑州白巾教叛亂,朝廷正在忙著平叛,實在無法出兵除魔,你再忍忍,快了,快了!”
玉符中,青衣宋武苦心勸說著,然而落在楊越耳中,話里話外都是敷衍。
楊越心如死灰:“朝廷再不派兵,我就要沒命了......”
“什么!”
宋武大驚:“何以至此,你不是內(nèi)門弟子嗎?怎有人會殺害你?”
的確沒人殺害我,但和殺害差不多......楊越心中苦澀。
原來,血魔宗有一名為‘血池’的至寶,內(nèi)含濃郁的血靈之氣,每過十年,血池中便會孕育出一顆血胎。
血胎若能成功認主,將會誕生一頭可怕的魔頭,是血魔宗修士夢寐以求的寶物。
但有一個,血胎出池后,日常必須要吸收大量的精血之氣,才能存活。所以一般來講,一旦有血胎誕生,宗門立刻安排天才來認主。
這一次的天才,便是血魔宗大長老的親兒子,煉氣巔峰修士,宇文淳。
宇文淳身懷上品玄陰寶體,是孕育血胎的不二人選,血魔宗三代弟子里,也只有宇文淳,才能獲得血胎認可。
其他弟子......抱歉,我血胎不是隨便的人。
“那和你沒命有什么關系?”
玉符中,宋武聽完楊越講清來龍去脈,頗為不解。
楊越低聲道:“宇文淳不在宗門,半個月才能回來,而血胎日常需要大量精血之氣才能維持?!?p> 竟然是這樣,那九五二七豈不是要完蛋......宋武瞪大了眼睛。
深呼吸一次,宋武面色復雜:“你好歹是內(nèi)門弟子,血魔宗......不至于這么沒人性吧?”
楊越嘆息一聲:“如果有人性,他還是魔宗嗎?”
“......”
宋武無言。
“我現(xiàn)在被嚴密監(jiān)視,明日就要送往血胎處,大人,您......”
宋武默然良久,道:“你且安心去吧,汝家人吾養(yǎng)之?!?p> 楊越忍不住急了:“你們不能這樣對我,我為大宣立過功,我為大宣流過血,我要見局......呸,我要見許紅衣!”
大宣繡衣使里,地位以衣服色澤排名。紅衣最高,青衣次之,最低的乃是黑衣。
許紅衣,便是楊越上司的上司。黑州繡衣分會的負責人。
要說誰還能救他,非此人莫屬。
然而宋武破滅了他的希望:“白巾教揭旗造反,聲勢浩大,席卷數(shù)十萬人,甚至驚動了京城。許大人前日已帶人去剿滅,恐怕......”
楊越愈發(fā)絕望。
良久,在宋武的勸說下,他拾掇心情,交代后事。
他是穿越者,但在這個世界上,他還是有幾個親人的。
親屬便住在黑州城內(nèi),他母親早亡,家里只有一個父親,一個姐姐,一個弟弟,和一個妹妹。
楊越想起了自己的姐姐,那個腦子有點不太好使的傻姑娘。
我不在,她必定會被欺負吧......楊越有點擔憂。
片刻,他想清楚了,正色道:“大人,我死后,請將我的功績折算成銀兩,一半給我家人,一半分二十份,一年給一次?!?p> 宋武點了點頭,雖然不明白楊越用意,但他尊重楊越的想法。
見此,楊越徹底無所牽念。
“九五二七,珍重。”
“珍重。”
......
深夜。
躺在床上,楊越望著黑乎乎的屋檐,聞著身邊若有若無的臭氣,心底頗不是滋味,只感覺往日這些無比普通的東西,死之前竟變得如此珍貴。
他是穿越者,魂穿,十九年前來到大宣黑州,化作一個帶把男娃呱呱落地。
父母溫和善良,姐姐雖然腦子不好,但對自己真沒話說,后來又有了弟弟妹妹,一家子過的倒也樂呵。
一晃眼,十三歲了。
那一年,母親積勞成疾,突然重病垂危,他百般無奈,只好來到繡衣使衙門。
繡衣使的人見他相貌英俊,為人機靈,便收為已用,當做間諜培訓了一年。
一年后,他潛入血魔宗。他憑借過人的心理素質(zhì),出色的演技,五年來成功從雜役弟子,晉升到外門弟子,再到內(nèi)門弟子。
前途光明,只等間諜任務完成,便可以回歸家庭。
雖然母親走了,但還有父親和一幫兄弟姐妹不是。
這些,都是他這一世的牽掛。
只可惜......
“......”
他想起了父母,面容漸漸現(xiàn)出哀容,最后背過身,蜷縮入被窩里,低聲抽泣......
……
翌日,天很暗,下著小雨。
噠噠噠......屋門外,一陣密集腳步聲從遠至近。
“華安!出來!”
“日子到了,今日已輪到你了!”
幾個親傳弟子撐著傘,粗暴的拍著門。
這里是內(nèi)門弟子居住的住宅區(qū),這時候,許多內(nèi)門弟子打開門,看向幾個親傳弟子,神色里帶著幾絲兔死狐悲。
今日是華安,明日,便該輪到我等了罷?
魔宗自私自利,冷酷殘忍,哪怕是內(nèi)門弟子,也一樣沒有多大地位,僅僅只比豬玀般的外門弟子待遇強些。
若想真正受人尊重,不遭欺辱。除非被某個長老看中,收為親傳弟子,如此,才能免掉成為工具人,真正享受血魔宗發(fā)展的紅利。
這時,楊越的門開了。
甫一開門,門外的親傳弟子們便愣了一下。
這是華安?
不同于往日的蓬頭垢面,滿身臟污。此刻的楊越,渾身清洗一新,膚光勝雪,五官挺拔。
他特意穿上珍藏已久的酒紅色錦袍,上面繡有松竹花紋,頭上戴著白金束發(fā)冠,環(huán)佩叮當,腳踏黑色錦靴。
整個人的氣質(zhì),融合了富家公子和江湖豪杰,英氣與貴氣并存,端的是不同凡響。
積石如玉,列松如翠。
郎獨絕艷,世無其二。
楊越正是因為長相太出彩,才不得已將自己弄得難看,須知......這血魔宗內(nèi),不少長老可頗好男寵。
“你,你是何人?華安在何處?”一個親傳弟子嫉妒問道。
我的反差就這么大么......楊越斜睨了他一眼,冷冷道:“我就是華安?!?p> 說完后,他不再理會親傳弟子,抬步走出屋檐。
細密小雨落在他錦衣上,涼涼的土腥氣鉆入鼻孔。
楊越閉上眼,有些眷戀的深吸一口氣。
人間值得,可惜我不能長留......他睜開眼,淡淡道:“走吧?!?p> 有一種看破生死的從容。
親傳弟子們回過神來,面色各異。最終,一個年長的弟子揮手道:“走?!?p> 一條青石街通往外面,楊越冒著小雨,緩緩走過這一條熟悉的長街。
許多內(nèi)門弟子注視著他的臉,面露艷羨,又頗感惋惜。
......
當楊越走到街尾,腦海里突然響起一個聲音。
“叮,打卡系統(tǒng)激活!”
“開啟打卡地點,‘煉丹房’,打卡成功獎勵:上品玄陰寶體?!?p> ......
街尾,正在行走的楊越猛地止住了身形。
“打,打卡系統(tǒng)......”
他面上茫然了一剎,旋即轉(zhuǎn)為狂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