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天鬼門。
一間密室,墻壁遍布玄奧陣紋,上面明滅著灼灼紫意。
兩個人,一個骷髏,一個中年人。
陣紋上透出的紫色,如同鎖鏈一般,將骷髏狠狠固定在墻壁下,如同鑲嵌了進去,骷髏幾乎動彈不得,只是兩個黑黝黝的眼眶里,空洞地盯著中年人。
某一刻,骷髏眼眶里出現(xiàn)兩簇森白的火焰,一閃一閃的跳動。
“你醒了?”
元恨天看著骷髏,走上兩步。
骷髏張了張嘴,發(fā)不出聲音,只是身上的紫色劇烈地波動著,宣示骷髏的不平靜。
“阿青,別激動,哪怕你變成這副模樣,我仍然對你深懷愛意。”
元恨天伸出手,輕輕地撫上骷髏的臉頰,目光里滿是憐愛。
骷髏平靜了,張了張嘴,這次發(fā)出了聲音:
“我,也,愛,你?!?p> 一字一頓,不是往日的柔媚甜美,而是摩擦感十足的沙啞。
元恨天神色不動,溫柔地撫摸骷髏的額頭,道:“再堅持堅持,我保證,一定,一定會把你復活的,我已經(jīng)在這么做了,宇文柱你知道吧,血魔宗的大長老,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我們的人了……”
他輕輕訴說著,眼眶漸漸紅了。
這骷髏,是他的妻子,一生所愛。
他們是親兄妹,禁忌之戀得不到認可,私奔出走。
然后,在荒野外,兩人遇到了天鬼門上任門主,結(jié)果,被發(fā)現(xiàn)兩人是世間罕有的純陰和純陽之體。
這種體質(zhì)天生會互相吸引。
《大周志》里記載有一位仙吏,自身是純陽之體,他老婆就是純陰之體,兩人攜手同修,共同問鼎巔峰大道,成為一時佳話。
一句話,天作之合。
可是,多年前,為了增長修為,他的妻子竟然瞞著他,偷偷練了禁忌功法,結(jié)果。走火入魔,變得不人不鬼,把自己搞成了骷髏模樣。
驟知此事時,元恨天差點瘋魔。
哪怕是現(xiàn)在,見到妻子這副模樣,仍舊心如絞痛。
“如果要將你恢復原樣,必須要吞噬兩萬修士的神魂和精血。你放心,我會按照既定計劃,一步一步,蠶食掉血魔宗,而后,將黑州的修士,都送到你嘴邊……”
說到最后,元恨天的目光里漸露瘋狂。
見此,骷髏白森森的眼眶上,一滴血紅悄然滑落。
當時只道是尋常。
……
兩人沒有溫存多久,很快,元恨天的傳信玉符震動了起來,掏出一看,上面的信息令他勃然變色。
“敗了?怎么可能!”
眼睛驀然睜大,元恨天不敢置信地將信息重復看了三遍。
任他看了多少遍,字還是那個字,沒有變化。
事實就是事實,一旦發(fā)生,便不以任何人的主觀意識所改變。
漸漸,元恨天終于平息心情,恢復了正常。
他看了一眼妻子:“我出去了,明天再來看你,好好休息啊?!?p> 密室的門開了,元恨天走了出去了。
骷髏眼眶里的森白火苗亮了幾瞬,然后,重新熄滅。
一切恢復安靜。
……
“宇文兄,先坐?!?p> 書房中,看著風塵仆仆的宇文柱。元恨天沒有責怪他,而是溫和地請他落座。
見此,宇文柱眼底的歉疚更深了。
若是元恨天責怪他還好,可對方一點也不介意他的錯誤,更讓他難受。
人就是這樣。
“宇文兄,和我說說事情經(jīng)過吧?!痹尢熳谒砼裕瑴睾偷乜粗?。
見此,宇文柱只好拾掇好心情,整理了一下思緒,而后緩緩道出了來龍去脈。
在回宗之前,他偷偷打聽到了趙金虎沒有回來的原因。
三千修士,四個筑基,被華安全殲,一個都沒逃出。
更恐怖的是,對方也只用了三千人。
雖然筑基、合意武者遠多于趙金虎等人,可全殲的一絲不剩,仍舊令人震撼。
“此子精通兵法,謀略過人,而且賞罰分明,不論是血魔宗上下,還是廣寧郡白巾,都對他心服口服,甚至有三個合意武者奉他為主公。以此觀之,日后必成我宗心腹大患,元兄,我們不能給他成長的機會,也不能派筑基給他送經(jīng)驗,應由你親自出手,及早將他誅殺為妙啊?!?p> 最后,宇文柱如此勸說道。
他這么說,一是私怨,二是對楊越的成長,的的確確感到一股恐怖。
他讀過書的,年輕時也走過南,闖過北,積累了不少閱歷,別的不說,識人的眼光也是有的。
以他估計,楊越這種人,綜合素質(zhì)極高,天生就帶著一股好運氣,注定成長速度極快,可能一不留神,喲,他媽的金丹了!
所以,在他想來,不能再派一些筑基、合意去給他刷經(jīng)驗,而是元恨天親自出手,憑他金丹后期的恐怖實力,必定能誅殺此子。
這,才是對付英雄的最穩(wěn)妥的策略。
在他沒有成長起來時,便迅速以雷霆之勢,扼殺于搖籃中。
“這個么……”
元恨天面色猶豫,宇文柱的建議聽起來是挺好,但他總感覺不靠譜。
他現(xiàn)在還沒有積蓄足夠的力量,驟然擊殺楊越,便是開罪血魔宗。
血魔宗立足黑州數(shù)百年,一貫是諸魔宗的老大哥,若對此坐視不管,顏面要不要?日后還招不招徒弟,其他宗門還會不會真心地叫他一句老大哥?
用屁股想也可以預見,楊越一旦死亡,血魔宗必定震怒,傾宗之力誅殺天鬼門。到時候,對方兩大金丹并數(shù)十筑基,結(jié)成媲美元嬰修士的紫雷魔蛟陣法,氣勢洶洶地攻他山門,那他的坑殺兩萬修士救老婆的計劃,豈不是要付之東流?
究竟是老婆重要,還是殺天才重要,元恨天毫不猶豫地選了前者。
畢竟,任憑楊越成長,他不一定能威脅到自己。但現(xiàn)在就去殺了人家,自己一定會倒大霉。
“算了,算了。”
元恨天拍了拍宇文柱的手背,安慰道:“左右不過是一個妖月宗,折損了,再扶起一個就是,現(xiàn)在還不宜跟血魔宗翻臉?!?p> “可如果不這樣,等華安這豎子成長起來,我天鬼門必定遭殃!”宇文柱表情有些憤慨。
“就算給他時間成長,能成長多快呢?多久才會到金丹期,十年,還是二十年?時間完全來得及,不急于一時?!痹尢爝€是堅持已見。
見此,宇文柱知道對方心意已定,再勸也沒用,只得嘆息一聲:
“但愿如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