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秀一下樓就被小姑盯上了?;蛘哒f,小姑盯她很久了。
“吳秀,來,你過來,我問個問題你先。”小姑站在廚房門口,一看見她下樓,馬上笑著對她招手。
吳秀知道又是相親的事情,心里不情愿,卻也不好拒絕,抱著宏宏就過去了。
“你是哪一年生的?今年多少歲啦?”小姑抱手在胸,笑著問。
“二十一啊?!眳切憬乐鵁菊f。
“二十一不小了,可以考慮了,我上次介紹給你認(rèn)識的那個男孩子你覺得怎么樣啊?”小姑身高一米六七,吳秀一米六三,她靠過來,微微有點(diǎn)俯視著吳秀。
“不怎么樣?!眳切愀惺艿酵海肆艘徊?。
小姑哪里給她走,直接拉了她進(jìn)廚房里面對面坐著。
“那個男孩子家里真的很有錢的!他們一家都在廣東做家具,店面一千多平方哦,好會做生意的!他父母在廣東買有兩套商品房,在家里又買有一棟占天占地的別墅,一個億身家哦,家里又沒有兄弟跟他爭,以后錢肯定都留給他啦!他都說喜歡你了,你嫁給他,以后不知道幾好!就定定坐著都有得來吃了!一定要抓住機(jī)會哦,這么有錢的人,在我們這里有幾個哦?肥水不流外人田啊,懂不懂?”小姑說得手舞足蹈,眉飛色舞,天花亂墜。
吳秀撇了撇嘴,說:“他那么老……”
“哎呀,年齡不是問題啦!大一點(diǎn)的男人才懂事,才會賺錢,才會照顧人嘛!”小姑點(diǎn)著手指說,“他也就比你大七八年,才三十歲,哪里老?你看吳靜姐夫,比她大十五歲呢!要不是看你是年輕漂亮的小姑娘,人家那些有錢人又怎么會看得上你?。磕阕约合胂胧遣皇??”
“長得又丑……”吳秀厭惡地看著別處,嚼著燒烤,味如嚼蠟,她沒有胃口地把燒烤丟到餐桌上。
小姑怒了:“哦,人家有錢又長得好看還輪得到你?。繌V東那些女孩子不知道幾現(xiàn)實(shí),人家都是十七八歲就已經(jīng)物色好有錢又好看的男孩子,為了嫁到有錢人家,倒貼都愿意了,相對來說你現(xiàn)在都算老姑娘了,你挑人家,人家還挑你呢!”
吳秀生氣了,大聲說:“我對他都沒有感覺!”
“要什么感覺?你去跟那些十幾二十歲的毛頭小子談情說愛,有情飲水飽就叫有感覺嗎?沒有錢,什么都是假的!感情哪個不是慢慢培養(yǎng)的?電視里面那些愛愛愛,愛得死去活來的,最后還不是都離婚了!有幾個是真的好???”姑姑語氣也硬起來。
緩了緩,她繼續(xù)語重心長地說:“我也是為了你好啊!好不容易人家看上你了,對你有好感,你要是嫁給他,以后衣食無憂,定定坐在店里當(dāng)老板娘,離你爸爸媽媽又近,不好過你東奔西跑,居無定所,漂泊流浪啊?嫁個有錢的,少奮斗幾十年,坐著把自己保養(yǎng)得年年十八,不好?。繖C(jī)不可失,失不再來,過了這個村,可就沒這個店了!”
吳秀的父親看見吳秀在廚房里坐著,也好奇地走進(jìn)來看熱鬧,聽小姑這樣一說,深以為然。
“問題是我不喜歡他啊!他都不是我喜歡的類型?!眳切銦o可奈何地說。
“哎呀,你這個死妹子,都二十幾歲了,怎么一點(diǎn)都不懂事呢?小姑給你找的就是最好的!你喜歡有個屁用啊?你看看你以前喜歡的是什么貨色!”小叔大聲呵斥吳秀,拿手指用力戳了一下她額頭。
吳秀被他戳得一個趔趄,差點(diǎn)摔倒,頭發(fā)都亂了,眼淚馬上就出來了。別人怎么說她,她都可以無所謂,但是自己父親這樣說她,可謂字字誅心!
宏宏被小叔的聲音嚇到,也哇哇地哭起來。
小叔迅速把宏宏抱出去遞給吳靜,馬上又轉(zhuǎn)身回來了。
“你哭什么哭?”他繼續(xù)大聲呵斥,“你小姑說的難道有錯嗎?你看看你這些年都干了些什么?讀書又讀不好,打工又不見錢,自己又找不到好的,別人給你介紹好的你還挑挑撿撿,說一句頂嘴一句,你還有理了?”
小叔情緒太激動,聲音太大,嬸嬸不由得也鉆進(jìn)來看看發(fā)生了什么事,外面的人也都好奇地伸長脖子往里看。
小姑又把剛才她對吳秀說的話跟嬸嬸說了一遍,嬸嬸也覺得有道理,然后三個人你一句我一句一起勸吳秀繼續(xù)跟那個男的聯(lián)系,不要拒絕人家。
吳秀孤立無援,掩面而泣。
“都說我不要了!我不嫁!”吳秀終于忍無可忍,一躍而起,迅速穿過眾人跑上了二樓。
李月睡得迷迷糊糊的,發(fā)現(xiàn)吳秀在拖地板。
本來李月買的是塑料平板拖,正常拖是很安靜的,吳秀拖得很用力很快,撞到各種家具邊角,發(fā)出嘭嘭嘭的聲音,想不發(fā)現(xiàn)都難。
“怎么了?心情不好了?”李月抬起半個身看著她,問道。
樓下的燒烤晚會還沒有散,大人在嗡嗡地說話,小孩在大叫大笑。
“睡你的。”吳秀冷冷的說。
“我以前也是心情不好就喜歡拖地板?!崩钤孪肟纯此谋砬?,感覺她好像在哭,但是披散的頭發(fā)完全蓋住了臉。
樓梯傳來哐哐哐的腳步聲,小叔壓著嗓子叫:“吳秀,你出來先。”
吳秀停下動作,背著李月站直了,好一會才放好拖把走出去。
李月聽見小叔在電視廳里大聲跟吳秀說話,雖然他說的是客家話,說了很多,說得很急,大概意思卻容易懂,就是叫吳秀嫁給一個有錢人家的男人,不要錯過機(jī)會,不要任性。嬸嬸也上來跟著低聲地勸。
“都講我不嫁咯!”吳秀哽咽著用客家話說了一句,就走進(jìn)李月的房間坐在梳妝臺前默默流淚。
小叔不敢進(jìn)李月的房間,嬸嬸跟了進(jìn)來,壓低聲音繼續(xù)嗡嗡嗡地勸說吳秀,吳秀一言不發(fā),頭發(fā)遮著臉,坐著一動不動。
李月躺著給孩子喂奶,無暇顧及其他。
嬸嬸說了一個鐘,得不到半點(diǎn)回應(yīng),留了一句:“你好好想想?!逼擦艘谎郾硨χ?,躺著喂奶的李月,不甘心地走了。
等嬸嬸走了好一會,吳秀才冷冷地說了一句:“小時候我需要人管的時候,一個都不在,現(xiàn)在我長大了,不需要人管了,個個都想來管我。”
李月嘆了一口氣,沒有說話。她知道,這是一句不需要回應(yīng)的話。
看看手機(jī),已經(jīng)是凌晨零點(diǎn)過了,快一點(diǎn)了。樓下傳來姑姑們道別的聲音,車走了的聲音,有人搬抬東西的聲音,然后關(guān)門聲,吳靜抱著宏宏先上樓,吳華跟在后面。
“哇塞,吳秀你還不洗澡!”吳靜說,“那你先別洗了,等我們洗完先。”
于是大家各自洗澡睡覺。
熱鬧的夜,拉上帷幕。
第二天,李月早早起來,看到樓下一片狼藉,一次性的碗筷杯子竹簽散落得到處都是,地上都是油漬和食物殘?jiān)?。遺棄的調(diào)味料也有一大堆。廚房里已經(jīng)沒有什么剩菜。看來昨晚的燒烤晚會,盛況空前。
她把玻璃和塑料的垃圾裝了滿滿兩個蛇皮袋,竹筷和竹簽實(shí)在難收拾,干脆堆起來點(diǎn)一把火燒掉了,再拿洗潔精把地板刷一遍用水沖干凈。等她里里外外搞好衛(wèi)生,已經(jīng)過了兩個小時。
吳靜起床都直接可以做午飯了。
這一天,吳秀睡到下午三點(diǎn)才起床。后來的幾天也一樣,吃住都在李月這邊。她還是有說有笑,唯獨(dú)將她的父母拒之門外,聽而不聞,視而不見。
大年初七,吳靜母子被姐夫接走了,吳秀也收拾東西去廣東了。
后來,吳秀跟家人的聯(lián)系就少了,聽嬸嬸說,打她電話不接,發(fā)她信息也不回。
嬸嬸讓李月幫忙勸勸吳秀,讓她珍惜這種機(jī)會,以后年齡大了,人又老水了,怕難再找得到這么好的人家。
“她要是嫁個有錢人,以后我們?nèi)ヌ酵樕弦灿泄獍。∵@死妹子,怎么不生性呢?”嬸嬸跟李月抱怨,“她從小就是這樣,脾氣就是硬,一點(diǎn)都不聽話!一點(diǎn)都不像別人家的女孩子,真的是一點(diǎn)都不懂事的!”
別人家的孩子怎么好,李月不知道,但是她明白,孩子就是一個家庭的縮影。一般都是什么樣的父母教出什么樣的孩子吧?
“不聽話,以后我一分錢都不給她!”小叔惡狠狠地說。
當(dāng)局者迷,旁觀者清。
這種明知道不可為的棘手事件,李月當(dāng)然是打太極,能躲多遠(yuǎn)躲多遠(yuǎn)。
她說:“吳秀已經(jīng)成年了,自己又能養(yǎng)活自己了,你們就不用操心那么多了。人各有志,說不定她以后能自己找個更有錢的,或者自己賺大錢回來孝敬你們呢?”
“我才不相信她有這種本事!”叔叔一揮手,不屑地說,“以后要是她回來求我,我一分錢都不會給她!你看著得了,我說到做到!”
那你也要有錢給才行啊。李月看著小叔的樣子很不爽,心里不禁私下嘀咕,同時也終于明白吳秀的性格出自哪里了。
看來不只父母眼里別人家的孩子是好的,在吳秀眼里,別人家的父母也是很好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