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德堂位于皇宮和國子監(jiān)之間,是天鐸國世家子弟和小部分沒有背景的佼佼者學(xué)習(xí)詩書禮樂武數(shù)的地方。內(nèi)設(shè)各科學(xué)堂,有書畫室,藏書閣,練武場,跑馬場,司樂坊等,占地頗廣。明德堂里的師資力量和各項陳設(shè)在整個龍淵大陸都稱得上數(shù)一數(shù)二,尤其近年來從明德堂入水云間的人占比越來越大,其名氣已傳到其他國家了。甚至不少他國高門都動了把自家孩子送進(jìn)明德堂學(xué)習(xí)的念頭。
由此可見,這明德堂是眾人擠破了腦袋都想進(jìn)去的地方。能在明德堂學(xué)習(xí),這是多大的身份和榮耀啊。即使以后不能去水云間,那也差不到哪里去。
這會兒,連接皇宮和明德堂的赤璟門已經(jīng)非常安靜了。
畢竟已經(jīng)快上課了。
云瑯踏著滑板,手里拎著小福子先前抱了一路的箱籠,疾馳而來。到了門口,她揮退兩邊守衛(wèi),一個漂亮的豚跳穩(wěn)穩(wěn)落在了明德堂的地界。
“咚——”悶厚的鐘聲響起,這是開課的提示。
小福子苦哈哈地姍姍來遲,已經(jīng)看不到他主子的身影了。他長出一口氣,應(yīng)該是趕上了吧?
一邊的守衛(wèi)也長出一口氣。即使是看了快一個月了,每回看到云小郡主滑著那個木板飛過這道門的時候,還是忍不住替她提心吊膽地懸著一口氣。
今日是董夫子的課,這個夫子脾氣好得不得了,但是他可以為了教化你一說說上兩個時辰。云瑯最怕他的念叨,盡量不給他留這個機(jī)會。
進(jìn)了學(xué)堂,她把滑板扔給旁邊的侍從,一會兒小福子會來拿。輕手輕腳穿過長廊,打算從后門偷偷溜進(jìn)去。她的座位是眾所周知的靠后門的最后一排。
可能今天是大課的緣故,男女一起上課,整個課堂滿滿當(dāng)當(dāng)。也有些兩人共用一張桌子的。就連她的桌子也…擠著兩個人?誰這么想找死?云瑯繞到兩人身后,正打算一人一腳,就見那倆人一副要擠死對方的架勢互掐道:
“你給我讓開!這是我和凈初的位置!”
“呵??ぶ髡f過,她的就是我的,她的位置當(dāng)然就是我的位置。我現(xiàn)在宣布,你馬上給我離開?!?p> “她是我姐妹!”
“她是我朋友!”
“她是我姐妹加朋友!”
“她是我朋友加兄弟!”
“你!周子安!我可是公主!你竟然敢搶本公主的東西!”
“沈清歌!你又拿身份壓我?你好意思?”
云瑯:……
誰能告訴她這倆貨為什么一見面就掐架?而且還能不分時間和場合。
就像此時,由于動靜過大,不僅學(xué)生,就連坐在最前面講堂上的董夫子都被驚動了。
“你們在干什么?”董夫子瞇著眼睛問。
“他搶云瑯位置!”
“她搶云瑯位置!”
掐架的兩人異口同聲道。
云瑯:……我謝謝你們了。
“嗯?”董夫子這才發(fā)覺卷入事件中心的云瑯沒有出現(xiàn)?!霸片樐??”
云瑯默默從兩人身后站起身,舉手道:“我在這兒?!?p> 沈清歌和周子安齊齊轉(zhuǎn)頭,“凈初,你何時來的?怎么不吱一聲?”
云瑯:“吱聲給你們斷官司嗎?”
周子安撓了撓頭,“我先來的,她非要跟我搶。”
沈清歌不服氣道,:“你搞搞清楚,我的書比你先占到這個桌子的!”
“這也算?你人都還在門口,光把書扔過來算什么!”
“怎么不算了,那書是我的,就能代表我!”
“你講不講道理…”
“好了?!痹片橆^疼地制止他們,“你們請上座,我讓給你們,別給我丟人了啊?!彼媪税涯?。
董夫子說:“老夫平日教導(dǎo)你們,要謙讓有禮,你們倒好,如今竟能因為一個座位爭執(zhí)不休,成何體統(tǒng)吶。再說這里不是還有位置么。”
云瑯順著董夫子的手指的方向一看,好家伙,第一排。
沈清歌和周子安此時又齊齊噤聲,瞬間縮好,默默看著云瑯。
云瑯:……這兩個坑貨,今天誰都別想喝她奶茶!
她面上淡定,拎著箱籠從容抬步走到第一排的最左邊坐下。
怪不得這里沒人坐,太陽從打開的窗子里照進(jìn)來,大半張桌子連同云瑯都浸在陽光里。她一襲月白紗衣,此刻安靜地坐在光里,美得仿若飄飄仙子,一時倒讓人忘了那個位置是燥熱難耐,無人愿意去的地方。
看到大家都落了坐,董夫子點點頭,滿意地開始上課,“上回講到,呃,大學(xué)之道,在明明德,在親民,在止于至善…”
拿出筆墨紙硯,云瑯一手撐頭,一手?jǐn)[弄還沒蘸墨的毛筆??磥砘暹€是不太靈活啊,剎車也要再改改。她第一次做,光是找材料,找人,打磨,花了將近大半年才勉強(qiáng)能上板。后來每次都邊試用邊改良,改到現(xiàn)在還沒真正滿意過。
“…云瑯?!倍蜃拥穆曇敉蝗磺逦饋?。
云瑯轉(zhuǎn)筆的手微微顫抖。
果然,坐在第一排很容易背點名這種事放在古代依然是個大概率事件么?
董夫子撫著胡須,問:“你來說說,這,在止于至善,后面是什么?”
云瑯起身,不疾不徐地答道:“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靜,靜而后能安,安而后能慮,慮而后能得。物有本末,事有終始。知所先后,則近道矣?!?p> 董夫子顯然是沒想到云瑯能答得這么干脆,有些驚喜:“不錯??梢娔阗M(fèi)了心思研讀過。這很好。坐吧?!?p> 云瑯行了禮,正準(zhǔn)備坐下,突然傳來一個聲音,“且慢。”
云瑯回頭,見第三排中間一個位置站起來一個身著靛青色錦袍的公子哥。云瑯多看了兩眼,確定自己不認(rèn)識他,但那人眼里帶著挑釁,明顯不懷什么好意。
“既是有所研讀,云小郡主可否對此文的見解賜教一二。”那人說著,還假意向她行了個禮。
“沒什么見解。”她利落地轉(zhuǎn)身,施然坐下,懶得跟這種人廢話。
“哼,花架子一個,內(nèi)里意思都不懂,有什么好夸獎的?”那男子冷哼一聲,語氣中盡顯不屑。
課堂一瞬間嘩然。
“天吶,這人怎么回事?他誰啊?”
“不怕被揍嗎?”
“要我說,他說的也沒錯。那位確實不怎么樣啊?!?p> “哈哈,說得好,我早就看不慣她了,平日里作威作福,只手遮天,她有哪點好?這董夫子平日對我們這么嚴(yán)厲,怎么只夸她?”
“噓!小聲點!你不要命了!”
……
“這人誰?。俊鄙蚯甯璋櫭嫉?,“我看他是想找死!”
周子安也是一臉嚴(yán)肅,“是陳國公府的公子陳覺?!?p> 沈清歌使勁想了想,“他是不是那個老是跟在沈清蘿后面的人?就那次打馬球,差點把我三哥從馬上撞下去的那個?”
周子安點頭,“是他。不過撞三皇子的是他的哥們兒張世子張泓。他是在后面指揮的。”
“原來是他!”沈清歌咬牙切齒,“這個狗…”
“安靜!”董夫子使勁拍著手邊的驚堂木,他真沒想到只是叫云瑯起來回答一個問題竟然能引發(fā)這么大動靜。
“陳覺,這正是我們今日所要學(xué)到的,我接下來會逐一釋義,你若有心求學(xué),坐下來仔細(xì)聽罷?!?p> 陳覺卻依舊沒有坐下來的打算,“夫子,學(xué)生只是想與同窗探討一下學(xué)問,”他頓了頓,又自認(rèn)為很帥地勾了勾嘴角,“您之前不是也教過我們么,三人行,必有我?guī)熝?。學(xué)生求學(xué)若渴,不計較云小郡主的品行,不正是做到了夫子教的,不恥下問嗎?”
課堂里一瞬間靜得連門外的風(fēng)鈴都聽得到。云瑯的頭發(fā)和衣擺跟著被蕩起一層層漣漪。她終于歪頭施舍給這個陳覺一個眼神,除了那張紫紅唇色的嘴,毫無記憶點。
“陳覺!”董夫子臉色沉的更厲害了,胸口起伏不定,似是被氣得不輕。“老夫何曾教過你在這學(xué)習(xí)圣地挑事生非,如此欺辱同窗?”
說到這,陳覺底氣更足了,他譏諷道:“說到欺辱,誰人比得過云小郡主?”
課堂一瞬間炸開了。這事兒從來都是私底下說的,這可是頭一回拿到明面上,甚至是當(dāng)著云小郡主本人的面說啊,
“天吶天吶!陳覺抽風(fēng)了嗎?他怎么敢?”
“壯士?。 ?p> “陳覺要遭殃了?!?p> “就該有人站出來。”
“說得好啊,說得好,云小郡主平日太囂張了。”
“可是,我也沒見過她做什么惡事啊?!?p> “你沒見過,不代表她沒做過。”
“也是。我聽說她打死過下人……”
沈清歌擼了擼袖子,惡狠狠道:“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來,看姑奶奶我不打得他滿地找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