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難堪的過去
可是有一天,她正在教室上課,突然班主任來找她,告訴她母親快不行了的消息。她整個人猶如石化了一樣,不敢相信老師說的話,反應過來時,她已經(jīng)穿著校服在馬路上飛快的奔跑。
她跑的很快,但她覺得醫(yī)院怎么那么遠,好像自己再怎么跑,也追不上時間流逝的速度。終于,當她跑到醫(yī)院時,卻看到了母親已毫無人氣地躺在病床上,而在病床旁邊,則放著母親給自己寫的信。
她顫抖著打開信,媽媽的字跡不似以前那么娟秀有力,而顯得有些潦草與無力,太多的話來不及說,母親讓她投靠在舅舅家,以及說了有些抱歉的話。
沈瑤池就這么捧著信,一字一句地看著,好似要把母親生前的叮嚀深深地刻在心里,她來不及多看母親,母親的遺體便被推入了太平間。
她沒有哭,她感到已經(jīng)失去了哭的能力,只是心愈發(fā)的寒冷,她望著太平間的方向,有那么一瞬間也想這么不顧一切地陪父母離去,但她不能。
那天的她穿著校服,白色的襯衫被汗水浸透又便干,顯得有些干巴巴的,她倚靠在醫(yī)院的墻上。周圍來來往往很多人,有人哭著,有些笑著,生命中的所有,在醫(yī)院這么一個小小的地方,便可以窺見生命的真諦。
路過的人有些好奇地看著這個15歲的小女孩,她長得很漂亮,可身上散發(fā)的冷意硬是讓人不敢靠近。
15歲的她沒有能力獨立處理媽媽的后事,最終是舅舅家?guī)兔唵蔚靥幚砹?。而后,她便被舅舅接到家里,從此開始了寄人籬下的生活。
舅舅為人忠厚老實,對她很好,只是怕老婆,舅媽生育兩個兒子,把家里所有好的都用在自己兒子身上,她嫌沈瑤池是拖油瓶,對她很苛刻。沈瑤池從沒有錢買新的衣服穿,從沒有好看的首飾。在同齡人光鮮亮麗的時候,沈瑤池穿著表哥不合身的大大的衣服,不倫不類地掛在小小的身軀上。
沈瑤池上了高中后,身體漸漸發(fā)育完善,曾經(jīng)瘦巴巴的身子也漸漸變得凹凸有致,胸部飽滿而緊致,屁股渾圓挺翹,腰部盈盈一握,由于吃的很少,整個人纖細削弱,更增添了一股楚楚可憐之感。
班上的女生嫉恨她的美貌,又因她的窮困而幸災樂禍,時不時明里暗里嘲諷她,更是沒有一個女生跟她玩,偶爾有那么一兩個男生表示對沈瑤池的好感,皆被沈瑤池冷淡的無視給勸退。
青春期正是敏感的時期,饒是沈瑤池冷冰冰的內(nèi)心,也不可抑制地感到自卑。幸虧中學有校服穿,所有人都穿一樣的衣服,才免去了她只有校服穿的尷尬。她沒有私服,有的只是初中以前的早就不合身的衣服還有表哥不要的男裝。
盡管她拼命告訴自己不要去在意這些物質(zhì)上的東西,但是看到班上女生穿著自己好看的私服來學校炫耀時,她還是忍不住多看了兩眼,班上女生對她投來鄙夷的眼神還是讓她感到自己卑微如塵埃。
有時候只是一件小小的事情便可以壓垮一個人。那天,沈瑤池突然來月事,屁股下面潮濕濕的,黏得難受,座位上早已沾染了血跡。她沒有錢買衛(wèi)生巾,更不會開口向班上的女生借,如果她開口,只會得到那群女生更多的嘲笑與鄙夷。她寧愿忍著難受,也不會開口求助他人。
她坐在座位上不敢動,生怕一起來就被人發(fā)現(xiàn)她難堪的秘密,于是她就這樣在座位上坐了一天,當教室所有人都走后,她才慢吞吞地從座位上站起來,座位上早已紅紅的一片。她走到衛(wèi)生間,裝了水,拿著紙巾一點點將血跡擦干凈。
她回到廁所,將一大沓紙巾墊在內(nèi)褲上,墊著墊著,眼淚就措不及防地滴落下來。積壓了許久的難堪、自卑、屈辱、委屈皆化作無聲的淚水滴落下來。她覺得自己從未如此難受過,她以為她早就習慣了這些苦難,她以為她早就麻木不仁,她以為窮苦算不得什么,可是在殘酷的生活面前,她還是脆弱得不堪一擊,自己,終究還是世俗的。
她將校服外套綁在腰間,遮掩住屁股上的尷尬與不堪,然后在夜色幕辰中邁著僵硬的步伐走回去。一回去,舅舅一家人已經(jīng)在吃晚飯了,舅舅招呼她過去吃,而舅媽則眼皮都懶得抬,吃的飛快,招呼著自家兒子吃著。
沈瑤池肚子難受得不想吃飯,她說了句不吃了,便拿了換洗衣服去洗澡。好在舅媽還沒到更年期,她可以拿舅媽的衛(wèi)生巾使用。她沒有屬于自己的房間,她的床在客廳,就在飯桌的不遠處,自己所有的一切都赤裸裸地呈現(xiàn)在別人面前,毫無隱私可言。
舅舅的兩個兒子一個正在讀初中,一個在讀大學。讀初中的叫朱卓榮,調(diào)皮搗蛋,平日不少捉弄沈瑤池,而沈瑤池則默默忍受著他的惡作劇。讀大學的叫朱卓燃,不同于他的名字,他的氣質(zhì)較陰郁,平日話不多,長的挺俊秀,就是有些陰沉。他個子不算高,瘦瘦的,黑眼圈很重,顯得更加陰沉沉的。,平日沈瑤池穿的便是他不合身的衣服。
沈瑤池的睡眠很淺,一丁點響動都能讓她驚醒。有一次她在睡著不久后,聽到一串很輕很小心的腳步聲,那串腳步聲離自己越來越近,沈瑤池嚇得汗毛都立起來,最終她鼓起勇氣,睜開眼睛,便看到朱卓燃陰沉沉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她。沈瑤池差點驚叫出聲,好在被她控制住了,她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問他怎么了?朱卓燃則跟沒事人一樣說只是路過,說完后便轉(zhuǎn)身回屋。
沈瑤池心有余悸地將被子拉高,整個蓋住自己。盛夏的天很熱,她穿著短褲,露出白花花的細長的腿,從那以后,無論多熱,她都將自己穿得嚴嚴實實,女性的敏感讓她不難感覺到朱卓燃對他的不懷好意。
沈瑤池學習很用功,她一定要逃離這個地方,離開得越遠越好,她要離開這里,離開這個令她傷心的地方,離開這個不屬于她的家,離開這種每天睡覺都提心吊膽的的日子。
她高考考得很不錯,考上了國內(nèi)最好的大學,于是她終于擺脫了過去的生活,她在學校住宿,課余時間兼職賺錢。自大學后,她從未花過舅舅家的一分錢,她實現(xiàn)了真正意義上的獨立,青春期所有的不堪與屈辱的生活才徹底離她而去。
只不過,她經(jīng)常想起表哥看向她陰沉的眼神,想起夜里那種悄悄的腳步聲逐漸靠近她,每次她都裝作夜里起床上廁所才能掩飾她對他的防備。她沒有安全感,無論走到哪里,這種時刻被別人偷偷注視的恐懼時不時縈繞著她,跟夢魘一樣,無所不在,怎么也擺脫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