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之后。
這一日,洪七坐船來到君山島上,一眼便看到錢海正在湖邊空地上練武。不過后者練練停停,又不時露出思索之色,好像很苦惱的樣子。
洪七趕忙上前向錢海問好。
錢海劈面就問:“你來干什么?”
洪七被錢海盛氣凌人的樣子嚇了一跳,小聲道:“我……想您了,就來看一看。”
錢?!岸鳌绷艘宦?,可能也覺得自己的態(tài)度有些問題,便放緩了口氣,道:“你有心了。”頓了頓又道:“待一會兒就走吧,我還有事做呢?!?p> 洪七忙點了點頭,又問:“師父,你是不是遇到什么難題了?”
錢海聽了,又是一陣急躁,暗道我就算遇到難題又怎樣,你一個小孩子能幫我什么?剛想呵斥,忽然心中一閃念,三角小眼中射出光來,頓時改了話頭:“小七啊,你能不能幫師父一個忙?”
洪七一驚,忙道:“當然可以啊,只要徒兒能做到的,義不容辭!”說罷還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
錢海笑道:“師父果然沒白疼你?!彼D了頓,道:“是這樣的,為師閉關良久,想要補齊降龍十八掌中羚羊觸藩、神龍擺尾和鴻漸于陸三招,求個套路圓滿。可是終究……還差了點。你有什么想法嗎?不用怕,說一說,錯了也沒關系的。”
洪七撓著腦袋道:“師父,我很想幫你的,可是我……這個……”
錢海追問道:“你怎么樣?”
洪七道:“我不知道啊!”
錢海聽了,不禁大失所望,繼而涌起一股怒火來,罵道:“廢物!”
洪七委屈道:“連師父這等高手都沒辦法,我才練武幾年,不過學了些基礎,又怎么可能有法子嘛!”
錢??戳丝春槠撸l(fā)現(xiàn)后者眼圈紅了,正委屈地看著自己,不由生出一股歉意,暗道:我真是糊涂了!畢竟我連降龍掌的打法都未傳他呢,而他的修為和積累也差得太遠!想到這里,他忙道:“好了,是師父的錯,難為了你,快別哭啦!”
洪七忙道:“誰……誰哭了?我可是堂堂男子漢!”說著卻不禁抽了抽鼻子。
錢海不禁覺得好笑,又拉著洪七在旁邊一塊大石上坐下,說笑了一回,談了談幫中的日常見聞。洪七不過是小孩子,三兩句閑話一說,又變得興高采烈起來。
錢海想起一事,道:“對了,我打算練一門兵器,你回去跟魯長老說,給我收集一些好的刀法和棍法秘籍來?!?p> 洪七不由得奇怪,便問:“為什么只要刀法和棍法呢?”
錢海卻是臉一紅,他當然不能說是自己在兵器上的悟性太差,不敢練一些太難的兵器,而刀和棍卻容易練,月棍年刀嘛。于是他咳嗽一聲,道:“這和我的興趣有關?!?p> 洪七“哦”了一聲,又問:“那為什么不練打狗棒法呢,那可是幫主的專屬棍法,一等一的神功絕藝!”
錢海臉色更紅,干脆罵道:“哪有那么多為什么!讓你干什么你就去干什么!”
洪七嚇得一縮脖兒,不敢吭聲了。
錢海還想說話,又似想到什么,于是止住話頭,露出若有所思之色。
洪七道:“師父,你要是沒有別的事,我就走了。你說的話我會告訴魯長老的。”
錢海卻伸手攔他道:“別忙!”他說罷繞著洪七轉了一圈,又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兒,把洪七看得尷尬無比,簡直連手腳都不知道該怎么放了。就在洪七馬上要堅持不住時,錢海終于說話了:“你先別急著走,我先教你一套功夫吧?!?p> 洪七聞聽大喜,忙道:“好啊好啊,不知是什么功夫?”
錢海微微一笑,道:“打狗棒法!”
“什么!打狗棒法!”丐幫總舵的議事大廳中,尤大堅重重一拍座椅扶手,大喝道。
柳文策則勸道:“尤副幫主何必發(fā)火呢?有事好商量嘛?!?p> 尤大堅“呸”了一口,道:“商量個屁!”又轉頭沖上首的魯澤生道:“魯長老,您就任幫主這樣胡鬧不成?!”
魯澤生緩緩道:“尤副幫主請慎言,在丐幫之內,只聽說幫主管人的,何曾聽說有誰來管幫主?你這樣說,豈非是把老夫架在火上烤?”
“呃,這個……”尤大堅不禁頓了頓,又道,“是我急糊涂了!”他環(huán)首四顧,又對廳內的其他長老道:“大伙兒都知道,打狗棒法歷來便是丐幫的不傳之秘,只有幫主一人才有資格習練,如今幫主卻要把它傳給洪七,此舉置幫規(guī)于何地!大伙兒可不能坐視不理啊!”
他說完這一番話,滿懷希望地看向廳內眾人,不想他每看向一人,那人便躲開他的視線,眼觀鼻鼻觀心,做無視狀。
尤大堅等了半天,結果一個搭話的人都沒有,不禁氣炸胸膛,霍然站起,大喝道:“好啊,大伙兒都甘心當縮頭烏龜,我卻不成!”
魯澤生冷然道:“你待怎樣?”
尤大堅道:“我……我要到祠堂哭老幫主去,他老人家過世不滿一年,他的后人就這樣破壞幫規(guī),弄得好好的丐幫烏煙瘴氣!嗚嗚!”他說著竟然老淚縱橫起來。
眾人一聽,不禁泄氣,還以為你是條漢子,敢去君山島質問幫主呢,結果你也就這點能耐。
柳文策眼見如此下去不是事,便道:“尤副幫主請坐,這件事還需從長計議,萬不可做那沖動之舉。”在他一番勸說下,尤大堅得了順下的臺階,便氣憤憤地坐下了。
陳德風聽了好懸沒氣炸肺,暗道:“好你個缺德的窮酸,倒把事情推到我這里來了!”不過柳文策的話有其道理,陳德風是執(zhí)法長老,幫主私授打狗棒法之事,觸犯幫規(guī),還真就在他的管轄范圍之內。因此別人可以推脫此事,他卻不能。
陳德風腦中連轉了好幾個想法,卻不知如何開口,若說幫主此舉無錯,那是擺明了睜眼說瞎話;若說秉公辦理吧,治幫主的罪?可拉倒吧,他哪有那個膽子!
正在陳德風左右為難時,魯澤生開口了:“這件事?lián)戏蚩磥?,其實是件小事?!彼@么一說,大伙倒是精神一震,注意力全都集中到他身上。
魯澤生繼續(xù)道:“幫主傳洪七打狗棒,無非是早早立下下一任幫主,雖有些不合時宜,卻也無傷大雅,幫主他確有此權力。”
哦,原來還有這樣的說法啊!大伙聽了,不禁豁然開朗,連連點頭應是,稱贊魯長老果然是老奸……不對,老謀深算?。《谊惖嘛L也從幫規(guī)戒律等諸多方面進行佐證,魯長老所言與丐幫的法治精神完全吻合,一點毛病都沒有。于是大家達成了共識:幫主傳洪七打狗棒法,沒毛??!
等到眾人散去后,魯澤生從座位上緩緩站起,眼望君山島的方向,嘆了口氣,喃喃道:“幫主啊,希望你以后做事能夠謹慎些,老夫可無法回回為你兜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