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此女眉梢?guī)?,唇角帶笑,身姿婀娜,輕搖蓮步間,周身自然流露出一股誘人風情,讓男人看上一眼就很難移開視線。
錢海正看得出神,忽覺得肋下一疼,不禁“哎呦”一聲,看向林小茹,發(fā)現(xiàn)后者的嘴巴已撅得能掛起兩個油瓶了,方才就是她伸出“魔爪”,給錢海來了重重一下!
“噗嗤!”紅衣女子不禁笑了,向林小茹打趣道“小妹妹,對付男人可不能靠動手哦,這是把他主動往外推呢。”她說著話,隨手將身后的門關上。
林小茹“哼”了一聲,面罩嚴霜,道:“要你管!”
錢海重重咳嗽一聲,道:“不知這位姑娘是?”他問著紅衣女子,眼睛卻看向林小茹,那意思是期望后者回答。誰知林小茹猛一扭臉,不理他了。
紅衣女子嬌媚的丹鳳眼中流露出一絲揶揄,笑道:“奴家梅馨,是這里的清倌人。”
錢海疑惑地念道:“這里……清倌人?”
林小茹忍不住插話道:“這里是逢春樓,一家伎院,清倌人就是娼伎的意思。”
她此言一出,現(xiàn)場當即就安靜了。
紅衣女子梅馨的臉色忽轉(zhuǎn)慘白,冷笑道:“沒錯,我就是逢春樓的娼伎,最最下賤的坑臟貨!兩位貴人還是趕緊離開這里吧,免得讓我這塊臟地污了你們的貴身!”
林小茹話一出口就后悔了,此時卻犯起了倔勁兒,喝道:“憑什么讓我們離開?這位……大爺連床都起不來!”
梅馨冷笑道:“這與我何干!你們速速離了我這片坑臟地,說不定這位大爺呼吸到外面的干凈氣息,病情反倒好轉(zhuǎn)呢?!?p> 林小茹怒道:“胡說八道!你這分明是趕我們走!你還有沒有一點同情心?!”
梅馨道:“我一個娼妓,有什么同情心可言??傊涣艟褪遣涣?,你們?nèi)粼偈羌m纏不休,我可要叫人把你們拖走了!”
林小茹漲紅了臉,論言辭犀利,她一個涉世未深的小女孩如何是眼前這位花粉狀元的對手?一時間被氣得話都說不出來了。她一摸腰間,抽出一柄二尺長的軟劍來,持劍便要向梅馨刺去。
梅馨“啊”地尖叫一聲,嚇呆住了。她不過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論起唇槍舌劍還成,哪里是真槍真劍的對手?
“住手!”
就在劍尖堪要觸及梅馨肩頭的時候,一只大手忽然襲來,啪地打在林小茹持劍的手腕上,結果導致軟劍偏了幾寸,從梅馨身前劃過,正好刺入后面門框之中。隨即又是一聲重物倒地的大響。原來錢海在危急時刻激發(fā)潛力,從床上合身撲出,打歪了林小茹持劍的手,但也力氣耗盡,直接撲倒在地上。
此時屋中死一般的寂靜。林小茹面色蒼白,胸口快速起伏;梅馨抖衣而顫,神采俱消;至于錢海,則只剩下趴在地上喘氣的份了。
“叩叩叩!”
門外忽然傳來敲門的聲音,嚇得屋內(nèi)三人俱都一驚,林小茹便要持劍搶出去。梅馨也反應過來,趕忙攔在她的身前,死命搖手,又指了指自己,那意思是稍安勿躁,交給自己處理。林小茹猶豫一下,想到自己剛才差點傷到對方,心懷歉意,便不再往外闖,于是收回軟劍,來到錢海身邊,將他負在背上,慢慢挪到窗口,打算見事不對,立即溜走。
梅馨穩(wěn)了穩(wěn)心緒,方嬌聲問道:“誰呀?”
門外一個男子的聲音道:“梅馨姑娘,是我。剛才我聽見你叫嚷的聲音,沒出事吧?”
梅馨聽出是龜公小六的聲音,后者必是在附近打水倒夜壺,聽到這里傳出叫嚷的聲音,因此來探問。梅馨眼珠急轉(zhuǎn),忽然想到一個主意,便咯咯咯嬌笑起來,道:“奴家和大爺正玩游戲呢,奴家叫得越大聲,大爺越是開心,是不是呀,大爺?”她說完卻看向了錢海,還一個勁兒地沖他打眼色。
錢海眨巴了幾下三角小眼,有點發(fā)懵。梅馨湊近他,悄聲道:“配合我?!彪S即高聲道:“大爺你怎地這樣糟蹋人呢,玩什么不好,偏要人家玩大喊大叫的游戲!”說著故意尖叫了兩聲,隨即發(fā)出一陣銀鈴般的笑聲。
錢海這才恍然大悟,哈哈大笑道:“美人,你叫吧,叫得再大聲也沒人理你!”
門外的龜公小六不禁明悟,暗罵一聲:“賤人!”然后一溜煙跑了。后來也有附近客人來問梅馨屋中發(fā)生的事情,被小六添油加醋說了一番,結果勾起了不少人的興趣。大家紛紛關門嘗試這種‘大叫’的游戲,果然發(fā)現(xiàn)頗含趣味,于是此等游戲竟在逢春樓中風靡一時,這卻是始作俑者料想不到的事了。
等到龜公小六走后,林小茹漲紅了臉,嘴唇蠕動了幾下。錢海勉強站穩(wěn)身子,沖她低聲喝道:“快給梅馨姑娘道歉!”
林小茹霍然轉(zhuǎn)頭,卻見錢海一張丑臉已變作鐵青色,兩只眼中射出寒光,死盯住她。林小茹哪見過錢海如此兇惡對待自己,只好道:“對……對不起……”聲音嗚咽,晶瑩奪眶而出,卻是說不下去了。
錢海對梅馨道:“姑娘,我這位妹子不懂事,口里沒個把門的,實則她絕無惡意。你大人大量,就饒恕她無禮之罪吧?!?p> 梅馨本來面帶怒色,此時看到林小茹哭得梨花帶雨,她反倒同情起林小茹來,便道:“妹子別哭了,我也有不很對的地方?!?p> 林小茹卻只顧傷心,心想人家都是向親不向理,你反倒為了一個煙花女子這樣兇我,還要我道歉??梢娦〗阏f“天下男兒皆薄幸”的話是不假了。想到此處,她悲傷委屈中又添了怨憤之意,眼淚如斷了線的珠子般,不停流下,兩只大眼睛更是腫成了兩只紅桃子,看上去可憐極了。
錢海看得心疼不過,想要軟語勸解,卻當著梅馨,拉不下臉。況且靠著言語也未必勸得好。他眼珠一轉(zhuǎn),干脆“哎呦”一聲,四肢朝天倒在地上,半天掙扎不起。這卻勾起林小茹的心疼來,她趕忙止住眼淚,將錢海小心扶起,一面問他:“你怎么樣?怎么這樣不小心?!”一面服侍他躺在床上。
梅馨在一邊看得直搖頭,心道:“天下間這樣的癡情女子何其多!這個男人肯為哄她高興而自己吃苦頭,也算不錯了。我將來可能遇到為我而自甘受苦的男人么?”
梅馨懷揣心事,不說話了。錢海一番裝相,安撫好了林小茹,轉(zhuǎn)頭對梅馨道:“梅馨姑娘,多謝你收留我們,我們打擾多時,現(xiàn)在要告辭了!”
林小茹趕忙道:“可你現(xiàn)在動都動不了,怎么個走法?而且衡山派……”
錢海打斷道:“不要說了,我們趕緊走,我走不了你就背我,總之不能再連累別人了?!?p> 梅馨聽了這番話,心中卻是一動。她聽到了“衡山派”三個字,又看到錢海身受重傷的樣子,心中便隱隱有一個猜想。若事情真是她猜得那樣,可就不是她一介青樓女子能夠惹得起的,說不好便要送了自己的性命,所以她干脆不說話,似乎默認了錢海主動離去的意見。
林小茹看了梅馨一眼,嘆了口氣,便打算背起錢海,從窗口縱出去。誰知就在她打開窗戶,馬上就要回身背錢海時,忽然聽到門外吵嚷的聲音。一個粗魯?shù)纳ひ舻溃骸八棠痰模±献泳鸵奋肮媚?!讓梅馨姑娘來陪老子,要金有金,要銀有銀!不然的話,老子砸了你們這鳥店!”隨即又響起一個女人哀求的聲音:“李老爺,這可不成??!不是梅馨姑娘不陪您,只是她正在接客呢,實在是不方便……”
粗魯嗓音斥罵道:“放你娘的臭屁!梅馨姑娘是典型的賣藝不賣身,接哪門子客!誰敢讓她接客!”頓了頓,又笑道:“就算要接客,也只能接老爺我呀!”
隨即就聽見一陣急促的砸門聲,一個粗啞的嗓音笑著道:“梅馨小乖乖,快開門,你爺爺前來伺候你啦,包管你快活賽神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