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人都是白色皮袍罩身,身后披著白斗篷,額間戴著二指寬的白色皮圈,皮圈正中有一道鮮紅的火焰圖形。
苦慧看到他們?nèi)绱搜b束,不禁心中一動,問道:“不知二位可是明教中人?”
其中一位白衣人道:“你們來凌霄城做什么?”竟對苦慧的提問置若罔聞。
錢海聽得心中有氣,剛欲說話,卻被苦慧拉住??嗷圬Q掌胸前,高宣佛號,道:“老衲是少林羅漢堂首座苦慧?!庇种稿X海道:“這位是丐幫幫主錢海。我等一同前來,是為拜訪明教教主,商談一項大事?!?p> 兩位白衣人聽得一愣。
另一位白衣人道:“你們找我們教主商談什么大事?”
苦慧呵呵笑道:“不知二位在明教擔(dān)任何職,能否做主?”
另一位白衣人漲紅了臉,道:“你……”
先一位白衣人連忙攔住了他,道:“原來是少林和丐幫的高人到了,這里是明教總壇,我和這位兄弟都是守山教徒,詢問各位來意乃是職責(zé)所在,望諸位不要見怪?!?p> 苦慧道:“好說,不知我等可否……”
先一位白衣人道:“請隨我來?!闭f著轉(zhuǎn)身前行。另一位白衣人狠狠瞪了苦慧一眼,和同伴并肩而行??嗷酆湾X海對視一眼,率領(lǐng)諸僧在后跟隨。
大概過了一炷香的時間,眾人翻過兩座雪丘,繞過一片松樹林,眼前平地拔起一座直通天際的山峰來。這山峰遠(yuǎn)望如擎天巨柱,上端隱入云霧之中,通體雪白晶瑩,在太陽照射下光芒耀眼,令人望之驚嘆。
先一位白衣人笑道:“這就是大雪山了,山頂處便是我明教總壇凌霄城?!?p> 苦慧嘆道:“好一座大雪山!但憑這等地勢,就算千軍萬馬來攻,也只能落得無功而返的下場!”
后一位白衣人傲然道:“這算什么!你若看到凌霄城的真貌,那才叫震撼呢?!?p> 先一位白衣人斥道:“閉嘴!在貴客面前口無遮攔,成什么樣子!”又對苦慧歉然道:“我這位兄弟一向心直口快,大師莫怪!”
苦慧笑著搖手,示意無礙。
兩位白衣人將苦慧、錢海一行人帶到山腳下一排木屋前面,先一位白衣人將食中二指塞入口中,打了個奇怪的呼哨,聲音甚是刺耳。
哨聲一起,房前屋后,還有旁邊樹林之中,鉆出十幾個同樣裝束的白衣人來。先一位白衣人高聲道:“我身后是少林和丐幫的客人,前來拜會教主的。我和于三兄弟要上山通稟報消息,請大家?guī)兔φ写腿??!闭f罷回身,與苦慧等人打過招呼,和同伴一起離去。
新出現(xiàn)的白衣人紛紛上前,為苦慧等人安排房屋,搬運(yùn)行李,還有幾位白衣人將苦慧等人的駱駝趕到房屋一側(cè),那里有一大片矮棚,想必便是收容坐騎的所在。
十余位白衣人將眾人安頓好,留下了兩個老伙夫做飯聽用,便告辭離去。錢海引那兩個老伙夫說話,想要探聽明教的底細(xì),結(jié)果卻是一問三不知。
一時飯菜做好,老伙夫?qū)⒚罪垺⑾滩恕⒍垢任锛娂姵噬希瑓s是一色的素食。錢海吃了幾口,一咧嘴,道:“這倒是合幾位大師的口味。可也太素凈了些,待客之道就是這樣的么!”旁邊兩個老伙夫唯唯諾諾,也不敢說什么。苦慧打發(fā)他們離去,笑道:“有的吃就不錯了,還挑些什么?”一面說,一面從懷中取了銀針,在飯菜中攪探,發(fā)現(xiàn)銀針無恙,才收了起來。
錢海悄聲問道:“大師,你對今日之事怎么看?”
苦慧皺眉道:“之前迎接我們的兩人,言辭間頗有不盡不實(shí)之處。至于后來的這十余人,看我們的目光則有些奇怪,似乎帶有敵意?!?p> 錢海道:“咱們是不速之客,他們摸不清咱們的來意,當(dāng)然要有敵意?!?p> 苦慧道:“這話不假,只是……咱們還是要小心在意,我預(yù)料此行不會一帆風(fēng)順?!?p> 錢海笑道:“文的不行就來武的,就憑咱們這些人的功夫,就算敵不過他們?nèi)硕鄤荼?,也總能離開。況且,若他們真敢仰仗人多,我丐幫百萬弟子也不是吃素的,定要跟他們好好做過一場!”
苦慧聽了點(diǎn)頭不語,眉宇之間卻顯愁色。
三日之后,有另外兩名明教弟子前來拜訪,稱教主有請。眾人便一起動身,跟隨兩人上山。出發(fā)之前,苦慧暗暗吩咐幾名機(jī)警的弟子留下,以作接應(yīng)。那兩名明教弟子在旁看著,也未多說什么。
眾人一路攀援上山,山勢十分陡峭,尤其遇到某些直如刀削的平滑山壁,便只能順著從山上垂下的鐵鏈爬將上去。錢海一面爬,一面暗想:“若想攀援上去,必需來人具備極扎實(shí)的輕功根底。就算大軍來攻,兵士多為普通人,能上來的只是少數(shù)罷了?!?p> 大約過了半個時辰,眾人終于來到山頂處的開闊地,一座雄偉的白色大城隨即出現(xiàn)在眾人眼前。
這座城池占地極廣,以四面十余丈高墻圍攏,高墻正中是緊貼墻體的吊橋。城頭豎著一桿火焰大旗,迎著寒風(fēng)飄揚(yáng)飛舞。高墻外面則是護(hù)城河。眾人來到護(hù)城河邊,發(fā)現(xiàn)這護(hù)城河足有三丈余寬,五丈余深,里面并無河水,卻全是森森冰刺,其尖端閃爍著點(diǎn)點(diǎn)寒光,令人望而生畏。
一名明教弟子從懷中取出一面三角紅旗,上下?lián)]舞片刻。城頭亦有明教弟子駐守,看到下方打起旗語,也以旗語相還。不多時就聽一陣“嘎吱嘎吱”的大響,面向眾人的吊橋緩緩放下,橋頭落在眾人面前。
此時一群白衣人早已在城門口列陣以待,等到吊橋落實(shí),這些人便在一位首領(lǐng)的率領(lǐng)下,向苦慧一行人迎了上來。
明教一行的首領(lǐng)是一位中年男子,此人眉目清朗,神色溫和,三縷墨須飄灑胸前,只是鼻頭略略下彎,眼神沉晦。這人與一般明教弟子裝束不同,額間并無皮圈,胸前則繡了一朵紅色火焰。
首領(lǐng)抱拳笑道:“少林和丐幫的諸位高人光臨敝教,真是令敝教蓬蓽生輝。我等怠慢貴客,望請諸位莫怪!”
苦慧合十還禮,道:“是我等冒昧來訪,失禮之處還請貴教上下?lián)??!?p> 首領(lǐng)道:“這里并非講話之所,還請諸位隨我進(jìn)城,我已略備菜蔬,為諸位接風(fēng)洗塵?!闭f罷當(dāng)先引路,帶領(lǐng)眾人進(jìn)城。這凌霄城名雖為城,卻無民居市集,放眼望去盡是重重殿宇,由大道回廊相連。
首領(lǐng)帶領(lǐng)眾人經(jīng)過一個大廣場,又轉(zhuǎn)過兩道回廊,來到一間大房子中。房中早已擺好數(shù)張席面,剛好容納苦慧一行各自入席,首領(lǐng)則和苦慧、錢海坐在一張桌子前。
首領(lǐng)道:“在下田無勝,在教內(nèi)愧領(lǐng)護(hù)教法王之職,請問諸位貴客的名諱?!?p> 苦慧道:“田法王客氣了。老衲是少林寺羅漢堂首座苦慧,這位是丐幫錢海錢幫主,至于剩余諸位,都是老衲的門下弟子?!?p> 田無勝便與諸人一一抱拳見禮,諸人也一一回禮,互道久仰。
苦慧道:“老衲無事不登三寶殿,此行是有要事拜訪貴教教主。不知田法王可否能夠引見?”
田無勝微微一笑,道:“事有不巧,教主他老人家正在閉關(guān),還要過些時日才能出關(guān)。諸位要見教主,只能等一等了。不過苦慧大師方才說有要事,不知是何要事,能否對在下說明呢?若是確有必要,我也可去稟告教主,懇請他老人家提前出關(guān)。”
苦慧沉吟一會兒,方道:“那老衲就不隱瞞了。少林寺中有一個叛徒逃了出來,聽說如今便在貴教安身,這叛徒殺害同門,罪不容恕,老衲必要捉拿于他,帶回少林以門規(guī)處置。請貴教念在武林一脈的義氣,將那叛徒交給老衲,老衲謹(jǐn)代表少林上下,多謝貴教厚意了。”說罷又是合十一禮。
田無勝點(diǎn)頭道:“原來如此。這確是一件大事?!彼沂执钤谧肋?,食指連連輕敲桌面,半晌之后,方道:“實(shí)不相瞞,我對這件事有所耳聞,也不贊同本教收容此人。無奈此事牽涉到本教的一位大人物,這可……哎!”
苦慧忙道:“難不成收容這個叛徒,是貴教教主的意思?”
田無勝搖手道:“并非如此。此事乃是……哎,我就實(shí)說了吧,此事是我教光明左使姜太虛一力促成,他在教內(nèi)位高權(quán)重,就連教主也要賣他三分面子?!?p> 錢海忽道:“那么貴教上下對此事是何態(tài)度呢?”
田無勝頓了頓,道:“多數(shù)人固然是頗有微詞,只是姜左使堅持如此,我等為了本教兄弟情誼,也不便于堅決反對。不過嘛……”
錢海追問道:“不過什么?”
田無勝道:“諸位若是不來,此人收了便收了,可是諸位既已到來,把話說到這個地步,我等怎么都要給武林同道一個面子。諸位請放心,我這就去請教主,到時合我教上下之力,希望能夠勸解姜左使,同意交出此人?!?p> 他這話一出,苦慧和眾僧神色都是一松,深覺此事若能和平解決,簡直是再好不過。只有錢海有些疑慮,總覺得田無勝話中似有不妥之處。
田無勝笑道:“既然正事說完,諸位一路風(fēng)塵,還請用些酒菜,稍事休息?!闭f著當(dāng)先舉起面前酒杯,道:“這是我凌霄城特產(chǎn)的參陽玉酒,以本地獨(dú)有的雪參釀制,御寒養(yǎng)身,外面是喝不到的。請諸位滿飲一杯?!闭f罷直接飲下,亮亮杯底。
苦慧等僧人平日并不飲酒,但值此情景,也不便推辭,便紛紛舉杯。錢海以左手持杯,右袖遮掩,悄以右手小指上的鐵環(huán)銀針相探,發(fā)現(xiàn)并無異狀,方對苦慧使個眼色,仰頭飲下。
苦慧亦飲了一杯,諸僧則隨著苦慧飲下酒水。一時間,眾人只覺得酒液入口苦澀,參氣甚濃,一入腹中,便如一團(tuán)烈火燃起。眾人心道:“好厲害的參陽玉酒!”
苦慧道:“請?zhí)锓ㄍ跏芾?,這就去請貴教主……”他說到這里忽覺口舌黏澀,頭腦發(fā)暈,直接撲倒席間。眾僧也接連癱倒,桌椅翻動,發(fā)出砰砰聲響。
錢海猛地站起,指著田無勝,剛道了個“你”字,便覺眼前一黑,隨即便諸事不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