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走到三人近前,將手中大袋放在地下,目視洪七道:“你也懂得奇門遁甲?”
洪七眼望他處,笑道:“不懂,只是看過懂的人擺陣勢,所以依稀認得罷了?!?p> 少年“哦”了一聲,露出失望之色,道:“可惜,可惜!”隨即面色一沉,道:“這里是食物和水,足夠你們?nèi)擞蒙蠋滋炝?。若是無事,就快走吧!”
洪七歪著頭看了看他,道:“有你這樣驅(qū)趕客人的嗎?”
少年冷笑道:“你們算哪門子客人?”
洪七漲紅了臉,正欲反唇相譏,林小茹趕忙阻止他,對少年道:“多謝這位少俠仗義援手,不知少俠如何稱呼?”
少年道:“萍水相逢,我看就不必通名了吧,況且你們肯把真名實姓告訴我么?”
這下連林小茹都有些訕訕起來。
張圓通趕忙上前,將食物和水提了起來,笑道:“大恩不言謝,咱們后會有期!夫人,兄弟,咱們走吧?!闭f著轉身欲行。
林小茹卻忽然想到一件事,問道:“少俠,我跟你打聽一件事,你可知道五礁島在哪里?我們迷失了方向,找不到地方了?!?p> 少年臉色一變,道:“你們?nèi)ツ抢锔墒裁???p> 張圓通插口道:“我們是去辦點事情?!?p> 少年冷冷道:“能辦什么事?那里是土匪窩!你們就這樣趕過去,若不是主動找死,就說明你們也是土匪一伙!”
洪七怒道:“住口!少要左一個‘土匪’,右一個“土匪”的,誰是土匪?我看你才是土匪!”
少年連連冷笑道:“我是土匪?好好好!看來我是說到你們的痛處了!”隨即向后一躍,與三人拉開距離,并順手抽出腰間插著的洞簫,擺開攻防架勢,厲聲喝道:“讓我來會一會你們這班賊人!你們是一起上,還是一個一個上!”
張圓通忙上前勸道:“誤會,都是誤會!少俠不要動武,我們這就走!”
林小茹也斥洪七道:“你胡說什么!快給這位少俠道歉!”又沖少年道:“我這徒兒疏于管教,得罪之處,望少俠不要見怪?!?p> 少年卻道:“你們少要假惺惺,要動手就快來!小爺一人一簫,也要會會你們這群賊寇!”
洪七暴喝道:“氣死我了!你這東西找死!”說到“死”字,人已如大鳥般縱了出去,直欺到少年近前,揮掌便打。
少年退步閃身,躲開洪七一掌,忽然冷哼一聲,順手將洞簫重新插回腰間,晃動雙掌,與洪七斗在一處。
林小茹沒有攔住洪七,手中又抱著孩子,行動不便,看到眼前兩人大打出手,不禁急得直跺腳,連聲催促身旁的張圓通:“你快去阻止他們!”
張圓通卻搖了搖頭,小聲道:“方才聽這少年的話頭,似乎和大有的鹽幫有隙,不如就讓少幫主與他交手,順便探探他的底細。夫人請放心,若是少幫主有危險,我肯定出手?!?p> 林小茹聽罷雖覺不妥,但眼前兩人已經(jīng)斗成一團,她也只好聽之任之了。
再說洪七和少年二人,兩人年齡相當,都是十七八歲,也都是空手對敵,但攻防套路卻全然不同。
洪七使用的是丐幫絕學降龍十八掌,自從錢海從西域歸來,并悟通了降龍掌的全部奧秘,他便將其傾囊授予洪七。而洪七的內(nèi)外功底子本就深厚,加上他天資聰穎,勤加練習,進度可謂是一日千里。
少年使用的則是他新近草創(chuàng)出來的一套高深武學,乃是他觀桃花紛落,有感而發(fā)所悟出的招式。他手中有劍時,這套武學叫做“落英神劍”;他手中無劍時,這套武學便叫做“落英神劍掌”。
然而少年此時卻吃著大虧。因為他草創(chuàng)的“落英神劍掌”,還不完善,無法敵過洪七完整的“降龍十八掌”。而“降龍十八掌”又是最擅長以強凌弱,以力破巧的功夫,此時被洪七使用出來,勁力勃發(fā)間,竟將周邊開辟出一個丈許方圓的真氣圈子,將少年牢牢裹入其間,使之不得掙脫。
少年動轉手腳時越發(fā)吃力,被洪七的剛猛力道逼得連連后退,心中便知不好。他也覺察出自己的招數(shù)正被對方克制,再打下去十分危險,便大喝一聲:“住手!”
洪七動作一滯,笑道:“怎……”沒想到少年倏地撲上,左手拇指和中指相合,呈蘭花之勢,在洪七周身各大穴疾點輕拂;右手則屈指連彈,發(fā)出“嗤嗤”之聲,專攻喉頭、太陽穴、下陰等要害部位;底下則不時掃出一腿,攻洪七的下盤。
洪七猝不及防下,被逼得手忙腳亂,大聲罵道:“無恥小人!你偷襲我!”然而一說話更糟,氣息一泄,動作愈慢,被少年左手蘭花指正好拂中右肩井穴。洪七只覺得渾身一麻,頓時軟癱在地。
這一切發(fā)生得極快,等到張圓通和林小茹發(fā)現(xiàn)不對,想要出手救人時,洪七已經(jīng)癱倒在地,后脖頸還被少年用洞簫壓住。
洪七倒在地上,嘴卻不老實,只是“忘八旦”“無恥小人”的亂罵,罵得少年眉頭倒立,又封了他的啞穴。
張圓通抽出腰間單刀,沉聲道:“少俠,請你把人放了,讓我們好好走路。”
少年冷笑道:“你說得倒輕巧,我若放了他,你們來個一擁而上,我孤身無援,如何招架?”
林小茹正色道:“少俠,我可以對天發(fā)誓,讓你放心!”說罷將懷中孩兒交給張圓通,自己咕咚跪下,舉右手食、中、無名三指,厲聲道:“我林小茹對天發(fā)誓,若這位少俠放了我的徒兒,我們絕不尋后賬,報私仇,我們會立即離開這里。若違此誓,天人共憤,教我不得好死!”
張圓通忙道:“夫人,你這……”
林小茹卻用一個嚴厲的眼色制止了他。她站起身來,沖著少年道:“我這樣做,你能放心了吧?”
少年卻臉露驚訝之色,道:“你說你叫林小茹?”
林小茹心中一動,隨即點頭道:“不錯?!?p> 少年道:“可是丐幫幫主錢海的夫人?”
林小茹道:“不錯,正是我!”
少年將洞簫插回腰間,拱手道:“原來真是錢夫人,小子失敬了!”說罷突起一腳,在洪七腰間點了一下。
洪七當即從地上跳起,回轉過身,便要撲向少年。
林小茹忙喝道:“小七,住手!過來!”
洪七漲紅了臉,道:“可是……”
林小茹厲聲道:“你連師娘的話都不聽了!我教你過來!”
洪七無法,只好慢慢地走向林小茹,一面走還不忘用兇惡的眼神回瞪少年。
少年笑道:“方才我把諸位誤當成歹人,所以冒昧出手,得罪之處,還請諸位海涵。”說罷躬身一禮。
洪七喝道:“你說戰(zhàn)便戰(zhàn),說和便和,你怎么這么大面子呢!”
少年冷冷道:“我只是久聞錢幫主的義名,不愿與諸位為敵罷了,卻不是怕了你們。”
洪七怒道:“你說什么?!”
林小茹喝止他道:“閉嘴!”轉而面向少年,和聲問道:“少俠,你都把我們搞糊涂了,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少年道:“不敢當夫人‘少俠’之稱。我先來介紹一下我自己,我叫黃藥師,乃是東海一介散人?!?p> 林小茹喃喃道:“黃藥師,黃藥師,好名字。既然黃兄弟敞亮,我們也不能再藏著掖著,我的身份方才已經(jīng)說了。這位是丐幫大義分舵的副舵主張圓通。這位是我夫君的大弟子,洪七?!闭f著指向張圓通和洪七。
黃藥師和張圓通互相拱手致禮,道“久仰”。輪到洪七時,黃藥師卻笑道:“洪兄弟,你的功夫確實好,我方才取勝,多是靠陰謀詭計。但那也沒辦法,誰叫你們?nèi)硕嗄??不過我也有很多功夫沒機會施展,有空咱倆再切磋一番,真正分出個高低上下!”
洪七本來對黃藥師愛答不理,聽了這番話,卻有些不好意思起來,忙道:“輸就是輸,沒什么好爭辯的!不過你的末一句倒是深得我心,有機會咱倆再動手,我非把場子找回來不可!你最后制服我的招數(shù)就挺厲害,怎么左右手穿花蝴蝶似的亂點,腳下還不消停呢?”說得眾人都笑了。
黃藥師笑道:“那是小弟的絕招‘奇門五轉’,如今也不過練到三轉。等有時間,再施展出來讓洪兄品評?!?p> 幾人閑談一番,氣氛大為緩和。黃藥師便請三人進島盤桓,“在下的住處倒算整潔,足以招待幾位貴客。”林小茹覺出黃藥師心意甚誠,也不便拒絕,便從張圓通懷中接過孩子,帶著張、洪二人,隨黃藥師進了枯樹林,向島內(nèi)走去。
枯樹林實乃桃樹林,只是正值寒冬,樹上花葉凋落,成為一片枯枝。然而據(jù)黃藥師講,這些桃樹的排列大有講究,乃是依照八卦九宮的術數(shù),組成了一個奇特的陣勢,叫做“桃花陣”。
黃藥師很得意地說:“如今的桃花陣,只能讓人迷路罷了,可是等到陽春三月,桃花燦爛之時,那花叢卻能惑人心智,人若待在里面久了,還會產(chǎn)生種種幻象,乃至瘋癲。”三人聽了,自是贊嘆不已,就連洪七都道:“這比起王大伯只能讓人迷路的竹林陣,又高深一層了?!?p> 黃藥師聽了,心中暗暗記下,打算找一個合適時機向洪七打聽清楚,這位同樣會擺奇門陣法的‘王大伯’究竟是誰?他的陣法又有何奧妙?
幾人盤來繞去,大約過了一刻鐘,便覺得眼前驟轉開闊,幾間精致典雅的小屋出現(xiàn)在面前。
黃藥師引著眾人進入正中一間屋子,先讓三人落座,然后沏上茶來,自己坐在主位,道:“在下久聞錢幫主的大名,武功第一之說倒也罷了,但是他忠義雙全的品行,卻是我敬佩的根本。當年他保宋抗金,廣傳忠名。又為了朋友之義遠赴西域。凡此種種,實在是……”他一瞥之間,忽然發(fā)現(xiàn)林小茹等三人面上有些不自然,便頓住話頭,道:“怎么?在下說錯了什么嗎?”
林小茹道:“沒有,沒有,我很感激黃小兄弟對我家夫君的推崇,只是……哎!”
洪七憤憤道:“只是保了一輩子大宋,如今卻要被大宋保送到西天了!”
黃藥師聞聽心中一動,忙問道:“這是怎么回事呢?”
張圓通道:“黃小兄弟沒聽說最近丐幫發(fā)生的事?”
黃藥師道:“在下久處海島,每隔兩三月才去舟山購買應用之物,對于中原之事,還真是孤陋寡聞了。請問丐幫究竟發(fā)生了何事呢?”
張圓通看了林小茹一眼,露出探詢之色。
林小茹道:“你就實話實說吧,黃小兄弟是我們的朋友?!?p> 張圓通方長嘆一聲,道:“是如此如此……”于是講出一番話來。